“就是水土不服,吃顆藥就好。”廿渡輕輕推著易生上車,纖細的身板將他大半個身子好好地藏起來,“好了,上車吧,我要睡回籠覺。”

淺灰色的影子將他籠罩住。

坐在昨天的位置之後,廿渡把自己的頭顱靠在易生的肩膀上,像貓咪一樣蹭到一個舒適的位置,“你要是長點肉就好了。”

她耳朵後面的骨頭被咯的好疼,慶幸的是這個小男生香噴噴的。

“姐姐昨天這麼早睡覺,還需要回籠覺嗎?”易生看著自己另一邊空空的肩膀,隱約能看見凸起的骨頭尖尖,小聲嘀咕,“這個長肉我也沒辦法啊。”

這個是遊戲設定。

她昨天差一點就動彈不得了。因為積分賽進入互相討伐的白熱化階段,她需要主動挑戰別人獲得積分,別人也會相應發起挑戰。為了以防萬一易生不會被騷擾,她不得不耗費大量精力去迎戰。

昨天昏了眼,感覺腦花在腦袋裡面癱軟腐爛,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像是墜入了無人生還的霧海。

“姐姐?”他只用輕輕頷首就能看見她眼底油畫一樣的烏青色,“你昨天熬夜了?”

廿渡沒有回答他,才不會回答他呢。

第二站其實也沒有什麼,就是一家照相藝術館,是拍攝抽象派天堂、地獄、天使等一切沒有人真實見過的景色或者人物。

拍攝人們口耳相傳的虛擬。

“姐姐,我們到了哦。”眼睜睜看著所有人都走光,剩下他們的時候,感覺像是穿越到昨日,特別是司機又開始拿著煙嗓子咆哮起來。

易生循循叫喚沒有用,倒是司機的嘶吼聲把她嚇醒,猛地摸著心口彈坐起來,“唔!”

“我們該下車了。”他微微蹙眉。

“我怎麼感覺旅遊比在家累呢?”廿渡捏著起床氣嘀咕,下車時候還受到司機的瞳仁小眼白多的眼睛威嚇。

那種不能下班的怨恨直勾勾把她瞪出一個洞。

“……”廿渡輕扯前面易生的衣領,“這是哪?”

“旁邊有寫。”得到易生的提醒,她知道這是照相館之後,就像洩氣的氣球一樣無力,“我怎麼覺得這個像中年旅遊團。”

怎麼沒有過山車、鬼屋,哪怕是最無聊的旋轉木馬也好。戀愛遊戲不都是喜歡鬼屋這些嗎,怎麼一個都碰不著——

易生不厚道地笑了,“你終於發現了。”

“易生、我們的第一次旅遊,是不是很糟糕啊。”她手指玩弄著他的衣領,纖細的指尖逗弄衣領立起又垂下,“好無聊呢,這個旅遊真的是讓我身心疲憊。”

他的衣領好白,沒有一星半點汗漬皺褶,跟他這個人一樣。

“那要不我們回到車上?”

“不要,那個司機好凶哦,剛剛把我嚇得。”廿渡現在想想還是心有餘悸,似乎心臟聽見這話而猛烈回應兩下。

廿渡站在照相館的門口,看見亮起的任務面板,【任務:因為場地黑暗,進去可以觸發神秘事件】

廿渡不想有進入一個陌生黑暗的空間,就把這個選做任務放棄,“我們要不要在這裡睡個覺?”

易生嫌棄意味很濃,抿起的嘴都快被他吃下去,“這裡是公共場所哦姐姐。”

“廿渡?”蒲離倒是從一身黑暗裡面出來了,“你沒有進去?”

“裡面看起來好黑,不想進去。”她搖頭,一臉抗拒。

易生看著怕黑的廿渡,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姐姐一直都是怕黑的?”

廿渡點頭,看著裡面會吃人的黑洞,難得躲在易生身後面,“我一直都很怕黑,只是你不給我開燈。”

從進入小洋房之後,她就強調了很久的燈。

那些黑壓壓的地方,總覺得會冒出她最害怕的魑魅魍魎,用它們最噁心的爪子死死抓住她的恐懼,不放她離開。

聽到廿渡溫柔不滿的控訴,易生露出成人應該有的寬慰有內疚的複雜感情,捏了捏廿渡的手心,“對不起呢,姐姐。”

他有需要確定的東西。

蒲離盯著氣氛莫名的兩個人,“你不進去是對的,因為裡面跟鬼屋無異,我逛了一圈,沒發現特別的就出來透氣。”

裡面的慘白燈光直勾勾對著照片裡面的地獄、惡魔、幽靈、吸血鬼等等,都是嗜血冷酷猙獰的角色,“就是一個膽量挑戰。”

就連帶天使、忒米爾斯在那種壓抑的燈光效果下面,顯得墮入了地獄一樣。

還真有鬼屋!

易生看著臉色立馬慘白的廿渡,忍不住將自己上了年紀的鋒利眼神寒光利劍一樣射出去,“叔叔這樣做不厚道哦。”

“怎樣做?”

“故意嚇姐姐。”易生對著蒲離心知肚明的明知故問,加上了自己半威脅的微笑,“下不為例了。”

小巧白皙的清瘦臉蛋,帶上了點危險流光,似有似無的嘴角牽扯出來的卻不是笑容。

她也跟著易生一起抵制蒲離開來,“你這個人很欠誒,快走開,你現在氣場不適宜跟我們說話。”

易生在廿渡的前方,並沒有將自己微笑的嘴角露出來,巧妙地利用身形遮擋,“叔叔,你這樣可是沒有女孩子喜歡的。”

蒲離眼皮扯了扯。

人小鬼大。

後來的後來,他們只是簡單敷衍一下上午單調乏味的行程,順便和蒲離鬥一下嘴,倒是讓蒲離鑽了空,發了個一起出遊的微博。

“姐姐,這個叔叔好無恥哦。”易生舉著手機,看著裡面的照片與@。

他認認真真扮演著角色。

“我不是第一次領悟了,”廿渡同樣看著手機,只不過是跟易生擠在一部手機上看,“怎麼有個正經的人同時,還可以這麼無恥。”

她的臉皮冰冰涼涼的,兩顆柔軟的頭顱無距離地挨在一起。兩個人的髮絲纏繞在一起,像是眾多荊棘的纏繞。

只是——太近了。

社交賬號的NPC殭屍粉開始磕CP,都是一些暗示可能裡面有愛情的小豆芽一些這樣的話語,看起來似乎正是那麼回事。

說多了,連她自己都在懷疑事情的真實性。

蒲離看著這個輿論開始發酵起來,看著廿渡的名字頻繁出現在自己的主頁與動態裡面,深不可測地說了句,“沒錯,所以交朋友與家人相處也要慎重不是嗎,畢竟,越是熟悉,越是對危險麻木。”

易生挪開安放在手機上面的視線,看著這個時候變得更加危險與神秘的男人,“賣弄文學。”

順便拉開點兩個人的距離。

“……”蒲離扯著嘴角,指關節因為手的折攏而咔咔作響,“果然,歲月還是跟智力掛鉤的。”

“液體智力與晶體智力吧,”廿渡看著自己夾在中間,兩個人的氣氛從緊張到無謂的幼稚,倒是覺得很好笑,也參一腳,“你們這兩個人至於這樣嗎。”

年齡差應該有十幾了吧。

這男打架原來還可以跨年齡的啊。

——

當天晚上。

因為系統強大且持久的痛覺系統,廿渡下午到晚上一直堅韌不拔地睡在沙發上面,把零食放在小腹上,吃的不亦樂乎,但這段時光也只是維持了一瞬間,愜意的休息並沒有持續過久,浪潮一樣的挑戰申請比痛覺系統還要可怕。

可以不應戰繼續吃薯片的,但她旁敲側擊過,如果要易生跟一個女孩子親密互動交流他願不願意,當下易生就沉默地看著她,要把她戳出一個洞來。

你敢你就試試看?

那種眼神,大概是這個意思吧?

人之常情嘛,況且她私心也不想將這麼可愛帥氣精靈的男生讓人別人褻玩,老媽子一樣的心態是不允許的。

【玩家月月向你發出挑戰。】

廿渡嘆口氣,看著挑戰申請倒數的半分鐘,把肚子上面最後一片薯片吃完,再順手扔到垃圾桶,“又來了又來了。”

她很佩服那些鍥而不捨往上爬的女生,這種對異性探索的慾望簡直就是一個強大的驅動器。

那個按鍵好扎眼。

【玩家廿渡接受你的挑戰,最後倒數五秒。】

月月搓搓自己出汗的手掌,張望著自己空空蕩蕩沒有人的公寓,想要快點比賽完再去那個同樣空空蕩蕩的小洋房裡面逗留。

那間空蕩蕩的小洋房,卻浸滿了主人家的溫度。

她跟那個第五個紙片男有過一面之緣,也可以說驚鴻一瞥。以至於那一天她一直坐在小洋房的鞦韆上面,拿著自己兼職打工的錢充值,提升那個負數的好感度。

本來是佛系白嫖的她,無意被山洪擄掠。

在巨大的回報來臨之前,這一切都值得的。

【第一項比試:等級與能力。考察的只是最基本的等級與能力指數,用作與快速篩選。

玩家月月勝利。

第二項比試:副本比試。將玩家自己認為最符題意的副本上交進行比試。

雙方不相上下。

第三項比試,玩家攻略角色好感度比拼。】

月月露出了勝利的微笑,點了一個玫瑰花綻放的動態圖,來先預祝自己的成功順帶挑釁對方,她的好感度可是花了一千塊來提高的角色好感度,她還是有信心贏這個只有一級的玩家。

但怎麼會有玩家還停留在一級呢?一級的副本分數還這麼高,難道是壓級玩家?

月月想到這個層面開始緊張,開始逐漸隱形消失的玫瑰花,心莫名懸了起來。為什麼、為什麼會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壓制感?對方不過只是一個普通非會員的一級玩家。

一語成讖。

玩家廿渡勝利。

月月立馬睜大眼睛像牛鈴一樣,看著對方的好感度數值,這分明就是外掛!哪有99999的好感度!?是她沒有關注論壇與討論區嗎?她平時就是不屑於跟那群玩家討論心得,月月毫不猶豫地點選了舉報系統。

可是她又好想要知道,這個外掛哪裡可以買。只要可以買,只要可以見到那個男孩,那麼封號也無所謂。

玩家廿渡倒是覺得喉嚨好乾,手腳開始疲軟起來。這個時候彈出一條資訊,【玩家雲朵向你發起挑戰】

——又來。

她已經是積分榜的第一了,怎麼還有人想不開的挑戰她。是因為她那個眨眼睛的等級一嗎……

她腦袋昏昏沉沉的,像是坐上了浩瀚大海海面搖曳的小帆船。

這個時候不舒服的廿渡沒有意識到,這只是眾多玩家不約而同讓人戰慄的恐怖合謀。

她的精力值快要跌零了,正準備開啟兌換介面,發現系統介面傳來一陣接一陣揪心的震顫,【由於玩家你被其他玩家舉報,玩家你進入稽核期,暫不可使用兌換介面。】

舉報?

廿渡意識不妙,咬著下唇開啟玩家討論區,連發言也被禁了。

如果是舉報,就是今天下午到剛剛裡面的玩家舉報的了,是誰舉報的呢?惡意報復?嫉妒?還是懷疑她的資料失實。

如果是因為好感度的話。

那真是比竇娥還要冤。

廿渡看著只剩下2的精力值,掙扎起身為自己煮一碗麵條補充一下精力。

怎麼說呢,人算不如電腦算。她準備起身的時候,趁著半個身體的手臂柔軟無力,她直勾勾地摔在沙發上,恢復成剛剛平躺的那個姿勢,“……”

別讓她知道是誰摁下舉報鍵,她一點會找那個人出來好好理論理論,怎麼還可以無中生有,隨意誣衊。

解禁需要看系統處理的效率,簡單來說就是隨緣。

完蛋了,她現在是徹底動彈不了,萬幸的是還可以說話。

【精力值每一小時恢復五點】

“……”那什麼時候才能恢復完,要乾瞪眼幾個小時嗎,她喉嚨嘶啞地喊著,“易生?易生?”

聽到外面的叫喚,易生放下手機走出房門,看著躺著很安詳很違和的廿渡,“姐姐你怎麼躺的這麼……”

她躺的很標椎、很筆直,就是那種,看起來像是太平間躺著的屍體。

太平間……

他從記憶裡面抽身,看著沙發旁邊一堆零食垃圾,還看見她小腹上面有些薯片碎片。

心情莫名不太好。

“你可以幫我煮碗麵條麼。”廿渡看見從客房裡面走出來的救星,差一點就會涕泗橫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