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吧。”易生不理她在後面鬧騰，倒像個老家長一樣。
降低了親子餐廳原本的溫度。
廿渡撇嘴，三步兩步小跑走上去，跟他一起迎著散漫慵懶的陽光，放眼望著佇立如天柱的高樓大廈，上面的灰藍色玻璃欄劇烈的泛著光。
比陽光還刺眼與猛烈。
她微微將照片曝光，讓他們的照片看起來更加亮色一點。編輯好了後，她將照片上傳上去，看著那個不怎麼笑的卻又上鏡的少年。
他在遊戲裡也只是個孩子。
“好啦，上傳成功！”廿渡笑的眉眼彎彎，硃砂紅唇晶瑩的可以，似乎殘留著些許橄欖油一樣。
但她已經在易生的監督上擦過嘴了。
很快，在這個過分入戲的遊戲裡，一下子那小小的幾千NPC粉絲給她點贊，留下一些很官方很模糊的稱讚話語。
葉謙塵似乎也是被迫營業，淺淺的發了個官方的笑臉。她怎麼覺得他是在呵呵呢……
易生手機也被敲響了一下。
“我怎麼發現我一發動態，你的手機就會響。”好幾次的巧合了，她可是一直留意著他所有事情的。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反正它就是被敲響了。”某人面不改色地狡辯道。
聽到這個答案後，她靠著自己對遊戲開發的理解，猜測應該是遊戲裡面的硬性規定，“哦哦，沒事，你就當做是手機壞了。”
回到家後，她靠著抱枕刷著手機裡面的評論，晃盪兩條白皙的腿。
“這是弟弟嗎？好帥啊，但是兩個人不怎麼像啊……”
“眼睛也太好看了吧！”
“這這這難道是蒲離未來的小叔子？！”
“……”
然後點開更多的評論區，有人提到了看見了蒲離點了個贊，卻被玩家激情的言論淹沒了。
淹沒的時機真的很微妙了。
易生也看見了。回到家將沙拉放進冰箱裡面之後，手機還特意震動了而兩下，似乎怕他忘記看一樣。
“易生點個贊吧。”廿渡舉起手機向著廚房喊道，卻只是看見易生徑直地走回房間，頭也不回，也不吱聲，“誒！”
廿渡叫他。
“好吧，你不讚我還能咋辦。”廿渡不在看他的背影，低著頭繼續看別人留給自己的評論，雖然因為遊戲設定無法回覆那些NPC，但還覺得有人喜歡自己關注自己而感到開心。
照片的少女眉眼彎彎，因為些許陽光的緣故，深褐色的瞳孔變成茶褐色，瞳仁縮小跟一個芝麻籽一樣漆黑。旁邊的少年有著不怎麼願意的神色，面色清寒沒有表情，但還是微微配合著少女，跟在挨在一個畫面裡。
易生放大了照片，盯著它瞧了一會，然後摁了返回鍵去看評論區裡面的詞句。而後，繼續開啟照片，又盯著它敲了一會。
如此反覆。
“喂？”
“上次你叫我打電話到你的手機，然後叫我掛了，我怎麼聽見是廿渡小姐接聽的。”
“沒什麼，你找我來幹什麼？”
“看見了你的照片，忽然想起你也在這個遊戲裡面而已。”葉謙塵在另外一頭擺弄著拉花，只是依舊拉不出來他想要的圖案。
失敗了多少瓶牛奶來著？
他看了眼桌面上一瓶瓶空的牛奶紙盒，紙盒上面還有一些冰冰涼涼的凝珠。
“沒什麼就先掛了，”易生蹙眉，不習慣葉謙塵身上那些渾然天成的商人體質，“你真的很閒，明明在外面一直忙碌生意。”
“這個遊戲就是幫助我的，空閒很正常。”
易生覺得他在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覺得有點不著邊際含糊不清，便掛了電話。
開著擴音的葉謙塵無奈地笑了笑，看著通話結束的頁面，就這麼一個恍神，杯子裡的拉花顯示一個幾何抽象的圖案。
發揮一下想象力也能算是一個圖案吧。
“算是成功了，雖然圖案有點……”葉謙塵拿起那杯咖啡，往嘴裡抿一口，淡淡地淺嘗，“很不錯。”
廿渡又刷完一個副本，準備開啟下一本的時候，發現被鎖住了。
【任務：請玩家與攻略物件去圖書館進行靈感獲取，來獲得下一個副本素材】
圖書館啊。
最近起床準時的易生總是會被外面一陣不客氣的敲門聲敲醒，硬生生地把全部感官的注意力與集中全放在外面的聲響。
“易生，今天我們去圖書館好不好？”廿渡敲著門，耳朵趴在門上面聽裡面的聲響。
“姐姐這麼早就要去嗎。”易生扯了扯稍微離開身體的被子，給自己肩膀和脖子蓋好。
擾人清夢，他難得能在遊戲裡面體會一下睡眠的樂趣。
“我下午約了公司那邊，他們說要開會。”廿渡昨天還收到另外一個任務，就是主編髮來的簡訊。
“姐姐再給我半個小時吧。”怎麼說也是下午開會，現在只是遊戲裡的七點。
聽見外面再也沒有嘈雜的嚷嚷和不客氣的敲門，易生微微將大半張臉陷入雪白柔軟的枕頭，逐漸找回睡夢那熟悉的氣息。
然而事實是易生十五分鐘後就整整齊齊乾乾淨淨地出現在廚房一角，拿出昨天吃剩的沙拉，在洗乾淨兩隻叉子，“姐姐吃早餐了沒有？”
廿渡搖搖頭，“我剛剛吃了幾個黑布丁。”
完成副本獎勵時候送的，幾個黑色的布丁，意外的好吃。
易生對她這樣的不營養飲食已經見怪不怪了。叉起沙拉往嘴裡面送，沙拉冰凍一晚上放在口腔裡面都凍麻了，嘴唇變得更加冰冰涼涼的，“姐姐去圖書館是要去借書？”
“寫作找點靈感或者素材。”
“網路不是很多嗎。”
“紙質書不是更有感覺嗎，”廿渡從兌換介面換了一大瓶的牛奶，拿出一隻直筒玻璃杯給他滿上，“多喝一點。”
“……”
“不喝？”這小臉怎麼還板著了。
易生沒有碰他左手邊的牛奶，冷冷的牙齒微微相互敲了一下，發出平時沒有的音節，“不喝。”
“可以長高啊，特地為你準備的。”廿渡歪著頭摸著良心作痛苦樣，靈動調皮的龍鬚劉海倒是出賣了她。
“謝謝姐姐，只是真的不用了。”易生將常溫的牛奶推回去，玻璃杯裡面的牛奶晃盪，但是沒有灑出。
玻璃杯壁滑上一層奶白色的薄膜。
“那好吧，你快點吃完，最好喝口牛奶，我們早去早回。”廿渡看著他興致不高的小臉蛋，心情卻互補的好很多。
易生默默放下叉子，微微忍著一口作為成人的氣。
扮演一個被人看扁的小孩子還不能跟人家動手真的很難受。
他始終不明白為什麼她去個圖書館獲取靈感要帶上他。聽她在路上說是因為多一個看書更有味道，倒是讓他沉默了一路，看著空蕩蕩的柏油馬路，無人的麥色街道，腳尖微微飄蕩的微塵。
晃了眼，出了神。
——
進入了層層疊疊一圈一圈環繞設計的偌大圖書館之後，廿渡就開啟任務系統，接取任務沉浸在一本書籍裡面的知識問答裡面，陷入一片僵直的寂靜。
易生在附近周圍轉一圈尋找自己感興趣的書籍，好幾個書架的書都是沒有名字沒有封面的，有些還只是只擁有書名，連書頁也打不開。他房間裡的書內容其實也就是一些莫名其妙的程式碼，但是會連線外界的內容，相當於現在的kindle。
他安安靜靜拿出一本可以跟外界網路聯絡的書，選了一本已經看了很多遍，收藏了很多不同翻譯版本的《挪威的森林》。
“你好。”
易生聽見可以壓低的聲音，微微抬頭，看見一個帶著金框眼鏡的男人，拿著一摞書本，上面都是一些應該類似是《程式碼大全》的書，“嗯？”
他沉浸在小孩的角色裡面，小孩的角色就是不跟陌生人說話。
廿渡還在通關遊戲，期間還涉及一些她根本就不懂的領域與知識點，問題是錯了五道題就要重來，而且每道題都不一樣。她已經重來三次了，有一次就還差三題就成功了。
就好像投出去的三分球被人無情截胡。
【系統：玩家可以跟攻略角色一起完成】
【玩家廿渡:你為什麼不早說！】
後知後覺才知道可以開掛的女人跳腳：這個系統還看她傻兮兮蒙了這麼久的手氣。
【系統：我就統籌一下玩家們的智商與知識儲備，但是真的簡直是跟我們沒法比啊……】
【玩家廿渡:呵呵，你是吸收知識，我們是創造知識，你個鋼鐵系統。】
【系統：玩家你真是嘴遁能力Max呢：）】
“鍾啟落先生？”廿渡將脆弱的系統打碎在地濺開成泡沫之後，看見了彬彬有禮站著的男人，對視著她旁邊的男孩。
“這是你的弟弟？”
易生不動聲色地看著他，揪著他裡面的字眼，“這是？”
“哦哦，這是有過一面之緣的先生。”廿渡下意識地先回答了易生的問題，再回答鍾啟落的問題，“他是我弟弟。”
易生瞟她一眼，不吱聲。
鍾啟落抱著書點點頭，就算是道別地走開了。
“唔……，他好像一直都這麼神秘兮兮的，怎麼我在這裡認識的人都是這樣啊。”
“這裡？包括我嗎？”易生不著痕跡地合上書，帶著笑眯眯的眉眼，嘴唇吐出軟軟糯糯的語氣。
怎麼會有那種軟軟蓬鬆的大玩偶裡面裝著人販子那種感覺。
廿渡噎了噎口水，被他看得不怎麼自在，“啊、啊？”
“嗯？”
“等等，”廿渡豎著手掌擋住他探究的眼神，剪斷他傳遞過來的電磁波，“先不談這個，我有題目要問你。”
“題目，書本里面怎麼會有題目？”易生犀利地糊掉那一層包裹住她話語裡包裝的紙張。
“……你沒有見過課後習題嗎。”廿渡被他這麼敏銳地提問，有點經受不住，讓她為了應對不自覺帶著刺蝟的利刺出來，“好了，你先幫我做題。”
“給我看看，”易生看著她推過來的書本，裡面白紙黑字裡有著問題的題目和四個選項，“這是你的靈感，怎麼看你也是來補習知識的……”
易生頭突然被外力敲了一下，眉眼間都是錯愕，“姐姐？”
力氣不大，倒是她嘴皮子微微動彈卻不發聲這個糾結的表情很是讓人玩味。
廿渡又安撫性地摸了摸他的後腦勺，“不好意思哦，我跟我哥打架打多了，脾氣急了有時候會使用暗器。”
易生老是用著小孩的口吻調侃她，讓她忍不住“痛下殺手”。
他點點頭，感受跟剛剛截然不同的力道，黑溜溜的眼睛重新放在書本上面。
【題目】地震時應該如何求助？
A.發簡訊B.打電話C.大聲呼叫D.等死
“姐姐你想選什麼。”易生看著這個不算他領域內而是算是常識的問題，一時摸不清楚廿渡的用意。
“打電話吧，反正第四個先排除。”廿渡託著腮，在他一旁看著四選一，自己的眼神在A跟B兩個答案之間飄忽。
“A”
“為什麼不是B啊？”廿渡湊得更近一點，似乎這樣可以吸收一下易生小腦袋裡面的智慧。
然而並沒有，她大腦空白的只剩下直覺。
“發生大型災難，許多人打電話會佔線，而發簡訊不會。”圖書館裡面沒有別人，但易生聲音還是壓低了幾分，染上了幾分成熟穩重，“這是常識。”
沒有可以糾結的地方。
“……”廿渡點點頭，用手指點了一下，“下一題吧。”
易生雙眉挑高，疑惑她沒有刨根問底，“這就完了？”
“你說的沒問題啊，我完全被說服了。”廿渡一臉真摯地看著他，手指指著下一題，提示他時間有限。
兩人就這樣，完成了廿渡剛剛一直透過不了的知識問答遊戲，速度是雖然比廿渡花的時間稍稍長了點，那是因為廿渡都是閉著眼睛蒙過去的。
果然外掛就是王道。
“好啦！”廿渡合上道具書本，拉開新開的副本圖樣，軟下雙肩地撥出一口長氣，“你果然很聰明嘛。”
不愧是遊戲裡面的bug。
“姐姐拿到靈感了？”易生跟在她身後，跟她一起把書籍歸到原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