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生沒有睜開眼睛,鼻尖有這不舒服沖鼻的蝦片味道,耳邊還有精力旺盛咔嚓咔嚓的聲音。

“姐姐我困了。”

“那你睡吧。”

“那姐姐,”易生轉了個角度,讓她背對自己,心理上感覺嘈雜的聲音少了點,“你安靜點。”

“……”咬著香脆可口蝦片的廿渡突然一噎,讓她自己分泌的口水去融化那個那個脆脆的蝦片,去減少易生口中嫌棄的雜音。

被赤裸裸地嫌棄了。

接著廿渡小心翼翼地捏起自己手裡面的塑膠袋,輕手輕腳溜回房間去。

易生聽見她關門的聲音,空間恢復了獨特的寧靜,他又默默坐起來拿起手機。

看來她沒有發現。

那找個時間讓她無意間看見就好了。

易生開啟系統介面,目光一直停留在那顆標記著“恢復”的按鈕,螢幕的光打在他的臉上,可依舊找不出他半點零星想法。

等到傍晚,他一直在廚房那邊忙碌著,桌面的電話很快就震動開來,響應著平底鍋裡面的油滋聲,“姐姐,你幫我接個電話吧。”

“哦哦,好。”在房間看劇刷副本的廿渡聽見他在外面的請求,聞著讓人心動的牛肉味,“你的廚藝怎麼一下子精進這麼多。”

“喂?”廿渡接起電話,但是手機一貼近耳朵,對方就給結束通話了,讓她一臉莫名其妙,看著未知來電四個字,“給我掛了。”

“不礙事。”

“好吧。”廿渡看著通話介面自動退了出來,映入眼簾就是讓她捂著嘴笑眯眯的資訊,“你考試透過了怎麼不說?”

她都忘記了還有成績的這一件事情,看著手機蹦躂驚歎,“這分數是滿分誒!”

易生看著被油煎熬的牛扒揚起嘴角,“你看見了。”

“對啊,電話介面退出來我才看見的。”廿渡瘋狂點頭,比自己考了滿分還激動,“那你豈不是三分之一大腳跨入名校大門嗎。”

“哪有三分之一大腿的?”那就是應該還有兩場考試吧。

看來任重而道遠。

“怎麼沒有,腿長的就是有。”廿渡坐到餐桌一旁,拿著手托腮看著正在料理今晚晚餐的少年,額角旁邊都有了煙火氣,上下翻動的動作都染上了滿分文化的氣味。

“那姐姐想好獎勵了沒有。”他開始熄火裝盤,過程不灑出一滴醬料,盤子外沿也很乾淨。

像極了一直乾淨的他。

“想好了,但要等到明天。”

“那好。”易生將冒著香氣與熱氣的牛扒推給她,拿起似乎是隨身攜帶的毛巾擦拭自己的手,每一根手指仔仔細細地擦一遍。

“給我的呀。”廿渡坐在椅子上晃了晃,嘴角也跟著晃,跟夜空皎潔的沉鉤相似,“我明白了兒子的重要性。”

在家的時候,都是她大哥在沙發上踹她下去,誰滾下沙發誰煮飯。託她的福,她哥練就一身好廚藝,她也練就了好腿力。

易生莫名看她一眼,讓她嘴邊的牛肉滑出去了一下,差點因為分神就吃相敗壞。

他其實就是讓她注意那條訊息而已。做牛扒只不過是個演戲的一個道具,電話只是拜託葉謙塵打過來就結束通話而已。他不太擅長把這個訊息直截了當地告訴一個不太親近的人。

感覺就是他不洗手去摸一條滑溜溜的海參,那種莫名其妙的恐懼感。

“我吃好了。”她三兩下就用尖利的刀割開那一塊七分熟的牛扒,不停歇不顧燙嘴地放進自己的口中,蹭掉了一點口紅,“明天就是我帶你闖天下了。”

軟嫩的口感在嘴裡面綿開,汁水更是滑膩美味。

“好。”易生收起碗碟,又開啟了在廚房的洗碗的旅程。流水冰冰涼涼沖刷他的雙手,連帶他的手變得黏膩膩的,粘住了幾顆晶瑩的水滴。

整個空間,方圓地圖幾里,只有一家燈火是溫暖的,只有一家燈泡的鎢絲有幾千度。這裡的星空也比那城市的底層的墨黑還要閃耀。

易生看她又蟄伏在房間裡面不出來,對她最近的行為感到可疑。半夜時分還能聽到她房間傳來的動靜,要把自己的耳朵用被子蓋住才能更好更快的入睡。

這裡太安靜了。安靜的地方更能產生魔鬼。

易生劃開系統面板。

【系統:玩家易生你好。】

【玩家易生:這個遊戲的準確定位?】

【系統:這個是個戀愛養成遊戲,但是你跟這個遊戲是分割開的,這個遊戲的玩家原則上不會打擾你。】

除了出現查不出來的bug。

【玩家易生:她們會攻略資料化的我?】

【系統:是的,你是全服20%玩家會選擇的角色,根據資料來看,玩家你有機會超過第一名。】

這並不是值得驕傲的事。想著女生無論胖瘦美醜,都會與他產生接觸與聯絡。他就感覺自己在裸露在街道上。

易生又看了眼那個恢復按鈕。他刷子一樣的睫毛撩撥自己的臥蠶,灌了水的眼眸在藍光裡面游泳著。

水光瀲灩的,倒是反映他一層一層的遲疑。

【系統:玩家想要恢復記憶?】

【玩家易生:這不是我的記憶,只是一個潛意識的我擁有的記憶而已。】

【系統:我看玩家覬覦著它很久了。】

【玩家易生:……你能看見?】

【系統:那是當然啦,我們這批系統可是能分析人類臉蛋四十種肌肉細微變化的機器。】

【玩家易生:我是問你為什麼能看見我。】

【系統:因為攝像頭啊。】

易生眼睛沿著介面外圍走,看見了那個小小的針孔攝像孔,像是無言的獨眼使者。他手指與目光都染上了淡淡的藍色,幻境裡面的幽靈在黑暗不大的空間裡面悄悄綻放著。

要不要恢復呢。他這段時間睡不著就會開啟介面看這個按鈕,想著回憶太多會很負重,但確實是對他潛意識的自己很好奇。

他關閉系統介面側過身去。緩緩閉上自己的眼睛,柔軟的枕頭託著他的頭顱化作一艘小船將它載到漸遠漸近的夢海。

只是總有小船旁邊安著一個小小顯眼的求生按鈕,一直戳著他的注意力。

“早呀。”他輕踩拖鞋到客廳,就看見她已經穿戴整齊地倚靠著沙發,乾淨端莊的不像平時,“你的作息一直都這麼準時。”

“你難得起的這麼早。”

“因為今天是獎勵努力的你的日子。”廿渡打了個響指,拿起一隻金屬黑管的口紅塗抹,輕薄的硃砂胭脂擦拭豐滿的嘴唇,比清晨還要濃厚。

這個口紅上色真的太優秀了。

“要出去?”一大早她就買了新衣服並且穿的整整齊齊的,連高跟鞋也乖巧優雅地掛在腿上。

“對,你也換一件衣服吧,我們可以一起出去吃個早餐。”

“好。”

他的動作很快。應該說,他做事情的動作與效率都比平常人高,雖然看不出他的驅動力在哪裡,但也沒有什麼放棄的念頭。

機器一樣,輸入指令就執行。

跟她很不一樣,她是要東西激勵的,像是柴油機需要柴油才能發動。

“換好了。”易生換了身淡藍色寬鬆燕尾開衫,帶了點優雅的無以復加的寬鬆蝙蝠袖。

一站在旁邊,就吸納了旁人的光彩,青竹一樣修直站立。

廿渡站起來,忍不住多看他一眼,“你真的好俊呢。”

易生眯著眼眸笑了笑依舊閃著金光,不語。

他知道。他經常能夠感受她不避諱的目光留連,儘管沒有任何男女情慾情分,只是瀏覽著一個孩子出眾的相貌而由衷的讚歎。

他始終沒有料到,遊戲有這個地方,她更是帶他去這個地方。

“噔噔!”廿渡兩隻手給“親子餐廳”四個大字的招牌打廣告,舉起手伸出五指作花狀,語氣帶著不想掩蓋的驕傲,“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易生不想搭理她,也沒有了吃早餐的慾望。

高估了。

“怎麼還不進來?”廿渡手都已經拉開了半扇門,見他還沒有進來的意思,手臂也有點堅持不住。

這玻璃門吃力。

“這就是獎勵嗎?”

難道不是懲罰?

“不想要?不是說我獎勵什麼都行的嗎?”她壞笑起來,眉梢上揚了像一隻嬌小的喜鵲,臉頰更是鼓起一塊好看靈動的蘋果肌。

“沒有。”易生進去,但走的慢慢悠悠的,迫使她拼命地酸著胳膊拉著門。

廿渡咬咬牙,但還是看在他成績的份上放過他。

“你好,要吃什麼呢?”

廿渡開啟選單,翻到套餐那一頁,花花綠綠的名字也很誘惑人賣相更是不用說,“你來點吧,我把這個權利給你。”

易生翻看著選單,食指指尖放在一張照片上面,旁邊有一堆細細小小誘惑人味蕾的解說文字,“就要這個吧。”

“好的,請你稍等。”服務員沒有拿筆和本子,靠著易生一個一個指著文字就硬生生地記下來了。

廿渡喝了一口檸檬水,打探進度,“第二次考試是什麼方式?”

“到指定地點筆試,到時候也要麻煩姐姐了。”

很快的速度,便上齊了所有的菜品,菜品很有意思,跟外面的菜品裝盤都不一樣,拿意粉為例子,這裡的意粉裝盤一個大盤一個小盤,味道似乎也是小盤的菜色偏為清淡點。

小盤的吃食每一個旁邊都有個紙張牙籤做的小傘,連餐具也是五顏六色的塑膠製造的。

“我喜歡吃大盤的。”易生用叉子勾住大盤的意粉,吃著滑嫩但無味的龍蝦肉,“那盤很淡。”

“味道淡不是更好的保護你的肝嗎。”雖然這麼說著,她還是把那個小盤意粉一起倒在大盤裡面,用公共餐具均勻地攪拌一下,“這樣不就好了嗎。”

易生再次吃了口被她攪拌的意粉,看著廿渡高腳杯裡面映紅的液體,“意粉配上紅酒才好吃。”

他很久也沒有喝酒了。

“你還小啊,”廿渡抿一口紅酒,咂嘴品味,“親子餐廳還有紅酒,很贊誒。”

易生的臉蛋微微垮下去,眼巴巴地看著那杯紅酒,眸子就是一顆菠蘿味QQ糖,粘著那杯紅酒。

“你想喝?”廿渡叫服務員拿一個新的馬克杯,給它倒上一點點,“不能再多了。”

“……”也就那麼一小口,滾到喉嚨裡面也不足夠,“謝謝姐姐。”

他拿起馬克杯,輕輕晃動裡面晶瑩的紅寶石,陽光將玻璃玻璃切割開來,淡淡的光斑浮在紅酒上面,一口飲盡。

遊戲裡做不出紅酒悠長的回味,味覺與感覺還是差了一點點。

“感覺怎麼樣?”廿渡吃著烤翅,看著還有點餘紅色的馬克杯。

“一般般。”就是很普通的紅酒,味道普通、賣相普通。

廿渡吃著烤翅說不出話,只能點頭保持贊同,“我怎麼覺得你的可樂更好喝。”

“就這麼一杯了,”易生拿起可樂喝了一口,脖子也清晰可見他嚥下可樂的動作,“姐姐不應該跟我搶我喝的。”

“……”廿渡咂嘴,報復性地搶走他面前僅剩的烤翅,“小氣鬼。”

他故意的,這個小屁孩。

易生沒有說話,也沒有奪回那一隻烤翅,重新用叉子捲起味道被沖淡的意粉。喉嚨的冰冷還殘餘在食管裡面,混合著淡淡的番茄清香味。

全部吃完時候,剩了點吞拿魚沙拉,廿渡站起來再喝最後一口水來漱口。

“我們拍個照怎麼樣。”吃飽喝足的女人撫摸自己平坦的肚皮,感受著這個遊戲給自己的所有臆想。

“不是應該吃之前拍照的嗎?”易生拿著服務員遞來的鋁盒將吞拿魚沙拉默默打包起來,打了一個美麗小巧的活結。

兩隻兔耳朵。

“我忘了,顧著吃東西。”廿渡開啟攝像頭,想著利用系統釋出照片的功能,“易生看鏡頭。”

易生抬起眼瞼,將打包的兒童裝飾紙袋藏在身後不讓它露鏡。

她按下快門。湊近看著剛剛拍下熱乎的照片,看著一臉寡淡的他,不明顯的嘴角像是一條手中縫衣的紅線。

“你這個表情,真的把我冷到了,笑一笑?”廿渡調到後攝像頭,對著往外走迎著陽光的易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