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易生：他還是屬於我麼。】
【系統：你就是你，親愛的玩家。】
易生看著晶藍色的介面過濾著停駐的陽光，陽光變得發白帶著晶藍，朦朧裡帶著點虛幻，他雙手合十，夾住那一束陽光。
【玩家易生：有沒有一些以前的片段。】
他想看一部分，做一個淺層的理解。
【系統：我們已經為你準備了恢復按鈕了，只要你按下去，全部都會輸入給你。】
【玩家易生：我想要片段。】
【系統：那好吧，我從玩家廿渡腦海最深刻的片段輸送給你吧。】
毋論這片段是喜是悲，都是玩家廿渡情緒起伏最大，感情最劇烈的一段記憶回放。
正在傳送中……
傳送完畢。
倏忽，易生以廿渡的第一視角看見了稚嫩的他報警之後的那個瑰色早晨，陌生卻面善的三個人死死堵住小洋房的門口，在弱小無力的他面前將無力辯解的她從他身邊帶走。
作為廿渡第一視覺的易生看著可憐兮兮被拋棄一樣的自己拉著廿渡的衣角，不經意對上無意識自己溼漉漉琥珀色的眼睛。
這就是以前的他嗎，這麼弱小無助，又依賴這個女人。
畫面中的廿渡，並沒有正眼看他一眼。
女人這腹黑的報復心理真是……
很可愛。
易生打心底地扶著額頭髮笑，真是，“拿你沒辦法。”
畫面天旋地轉便來到了一家裝潢風格熟悉的咖啡館，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葉謙塵在這個遊戲裡駐紮的地方吧。
這次是半透明的他站在卡座一旁看著他們兩個聊天。
她和葉謙塵落座在陽光鋪滿桌面的卡座裡，不知名的冰咖啡在陽光下淌著淚水，廿渡細長的眉毛比平常下垮了一點，嘴唇緊咬著吸管。
滿臉都是負傷的神色。
她咬著冰塊，像是咬著他細膩的肉一樣，用著最鈍的大牙，不撕咬不切斷，一直在咀嚼撕磨，等待發麻口腔裡面冰塊的融化。
她舌頭都麻木了吧，雖然感受不到，但是聽著鈍鈍的碎冰塊聲能感受到出來。
廿渡笑著對他訴苦，面對著玩弄陽光的葉謙塵。
如果是他在場的話，或許他會給她換上一杯溫熱的焦糖瑪奇朵。
可能會比她手裡的那杯要甜很多，也比那杯要溫熱。
葉謙塵引誘著她回答，沉浸失落的她依舊心如明鏡，意識到陷進也還給葉謙塵面子跳下去。她說她心疼他，成人的易生說是沒有觸動是不可能的，她的眼神明明就是藏著一塊她自己很珍惜的寶藏。
她似乎也在葉謙塵的對話中，意識到他是個現實玩家，只不過出了bug。
她說她喜歡冰川啊……
成年的他喜歡雲、喜歡雨、喜歡天空上的自然產物。
她跟葉謙塵說年少的他很反覆，她很累想要離開。他垂下眼瞼看著自己小小的身軀，看著白皙柔軟細膩的手。
之前的他，看來一直都在製造麻煩給一個對自己有善意的陌生人。
以前的他，得到一份難得的關懷會踹踹不安，因為沒有一個沒有血緣的人會無條件甚至不計較的付出。他不斷地尋找它是虛幻湮滅的證據，最後弄得兩人傷痕累累。
潛意識的他感到不安。
但她還是堅持下來了。沒有大聲罵他，沒有一把推開他，而是繼續耐心地敲著那扇緊閉的房門，黯然神傷又卑微地在門的另一邊堅定著……
她不會傷害他。
一部分的回憶結束後，那些片段就如縹緲的雲朵一樣走去了時間的遠方。易生也關閉了系統介面，讓停滯的時間正常流轉，他雙手合起來的陽光也逃竄出來。
剛剛是不是卡住了？
感覺剛剛有點莫名定住了動作，廿渡將這個不合常理的情況記在心裡，回頭上交給程式部那群混世大魔王的人們。
她的手機又被敲響了，打破了廿渡看夕陽的興致。
廿渡拿出手機，看見她在遊戲裡的粉絲強行將她和蒲離捆綁在一起，還製造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粉紅話題。
“怎麼了？”易生看她撇著嘴劃拉手機螢幕，一副興致敗壞的樣子。
“工作上總有些不順心的事罷了。”廿渡發了個澄清宣告，說他們只是朋友。
剛剛發了動態，輪到易生的手機又響了。
“你的手機也響了誒，是不是關於考試的？”廿渡想到的只要他那迫切要完成的事業線，奈何事業線動也不動，像是蝸牛爬葡萄藤。
“嗯。”易生看見“特別通知”的訊息欄，裡面顯示著一條特殊動態，“我把它設定成特別關注了，以防錯過了什麼訊息。”
“哦哦，這樣。”
看來是粉絲給她綁了CP了，自己不勝其擾地特地發了個澄清。
最近易生吃完飯都會很快就進入房間，偶爾喝水才會出來走動一下證明自己的存在，也不陪她追新出的電視劇了。說是他冷漠了也沒有，倒不如說是安靜體貼了，但不像另一個人格小哭包以前那麼粘人了。
畢竟是男生，“這麼快就開啟了青春期啊……”
自說自話的廿渡感慨道。
外面月明風沁，閃爍的霓虹燈旁邊還有不知名的飛蟲。追劇到半夜的廿渡這才關閉了手提電腦，從凹陷下去一大半的沙發上離開走去易生的客房，小心地將房門開啟。
這個點應該睡了吧，他雖然睡眠質量不好不壞，但他會讓自己準時睡覺。
廿渡慶幸那晚她多管閒事地進去檢視易生的情況。一進去，就看見易生睡在床的邊緣，所謂的邊緣就是差一點就翻身落地，一個完美的無意識自由落體。
幸好地面沒有玻璃。
廿渡走過去輕輕地將他的頭顱與肩膀托起來，往床的正中間移了一點，移動的過程他眉毛緊蹙，牙關都是緊繃的狀態，讓你覺得他其實是清醒的。
廿渡微微咬牙拖著他的身子，往中間拱了拱，因為她的手貼著他腰間，即便隔著一張柔軟蓬鬆的絨被，他在睡夢裡也感覺到力道。
警惕迅速睜開眼，眼神清醒暗沉揉進了夜的黑，“你在幹嘛。”
他忘記加上了姐姐。
“我看你睡在床的邊緣，怕你掉下去。”廿渡開啟一旁沉睡的檯燈，鵝黃的光打在她的臉，像是西斯廷聖母一樣柔和的光，“我給你煮點牛奶吧，好睡一點。”
但感覺遊戲裡面應該沒什麼作用。
“不用，姐姐你睡吧。”他不知道現在幾點，但應該不算早了。
畢竟感覺昏昏沉沉了好久。
在這裡睡比現實裡睡覺情況好轉了一點，雖然效果不是想象中那麼完美。
“你就老老實實地坐著，你不喝我也要喝。”廿渡幫他蓋好被子，在被子上拍了拍，“乖乖坐好，我給你拿牛奶。”
她還是決定給遊戲NPC的他一點心理慰藉。
她拍被子的時候，被子噴薄著空氣打他的臉蛋上，睫毛顫動起來。
“好，那姐姐你快點。”
不一會，一兩分鐘之後，廿渡拿著溫熱的牛奶杯舉著在他面前，“喝完哦，才能長高。”
……長高又不是他定的，是遊戲策劃方定的。
即使這麼想著，他也接過那杯不燙手的牛奶，放在嘴邊又停下來，仔細用鼻子嗅了嗅，“怎麼有酒味。”
“加了點白蘭地，你放心，沒問題的，它只是讓你好睡一點。”
“姐姐，酒可以助眠但會影響睡眠質量。”易生看著她一臉純真期待的樣子，忍不住拿出成年人累積的經驗去逗弄她。
“啊？真的嗎。”廿渡沒等易生反應想要拿走那杯牛奶，只是易生的手腳更快，抬起手就喝了一半了。
嘴角沾了溫熱的牛奶漬。
“你今晚睡眠質量不好怎麼辦啊。”廿渡擔心地看著他，接過空空如也的杯子。
杯子還有餘溫。
“我睡眠質量一直不好，也不差這一個晚上。”易生喝了一口水之後就開始往被子裡面縮，“姐姐幫我關下門吧，晚安。”
“晚安，易生。”廿渡幫他掖好被角，就把客房的門輕輕關上了。
剩下易生在一個不大的空間裡，靠著牛奶與酒在這個不算漫長的黑夜裡面孤勇闖蕩。
隨著近幾天的發酵，公眾持續關注著第五個男人，以至於新賬號都多了不少，充值刷好感打積分賽的人也多了很多，這讓廿渡拼命的打字寫小說刷副本，靠著暫時領先的優勢在初賽立於不敗之地。
“劉導！”廿渡看見劉導沒什麼鬍子的臉，有點親切，“你又帥了!”
“我不是整天進入遊戲的，你有事找我？”
“公眾持續關注易生，我該讓他面世嗎？”廿渡違心地試探起來。
“易生？那個第五個紙片男？”
“對，易生。”
劉導在心裡默默記下來，看著廿渡不肥不瘦的小臉蛋，“這個你要問他想不想被其他人認識，我們要尊重他的意願。”
畢竟是有記憶的。
廿渡有點驚訝，微微捂住嘴，“你不是說他是個程式碼而已嘛。”
這態度轉變的正合她心意。
“也是有感情的。”劉導閉著眼不耐煩地敷衍過去，不想被廿渡看出端倪。
廿渡雙手環胸擺出一個不相信的表情。
“你問下他吧，若是不同意就不要勉強，公司幫你們兜底就是了。”劉導豪爽地揮一揮手，像是破罐破摔的架勢。
不不不，應該是財大氣粗的架勢才對。
“那謝謝劉導了，我找你就是因為這一件事，沒有別的事了。”確認之後，她可以放心了。
劉導看她想要結束對話，伸出手大喊制止她，“等等！”
“怎麼了？”忽然間吼叫讓她渾身打一個激靈。
“他最近還好吧？沒什麼遊戲漏洞讓你不舒服吧？”
“有啊，你不說我還忘記了。”廿渡正好反應一下情況。
“什麼事，說來聽聽。”劉導立馬聚精會神，瞳孔也大了好幾倍。
他手指無節奏紊亂地敲打著桌面。
“我們之前經過了一個手工爆米花的攤位，NPC炸了第二次爆米花發出一聲巨響之後，就感覺易生就變了。”
“例如？”
“例如——他性情好像變了點，沒有那麼粘人，感覺好像也忘了點事情。對了，我昨天下午感覺動作被凍住了。”這個是感覺最詭異的地方。
劉導認真聽著心裡面有了一個大致的理解和判斷，敲打桌面的手指停止下來，“我知道了，我會反饋的。”
劉導比了個贊給她，“很快就出來了，出來請你吃好吃的。”
“劉導，你這麼說好像我是坐牢的一樣。”廿渡微微噘嘴，有點委屈地看著他，瞬間眼淚汪汪的。
“就知道撒嬌！”劉導笑罵著下線，還她一個清淨。
——
【系統：早上好玩家易生。】
【玩家易生：我沒有叫你出來吧。】
【系統：是這樣的，遊戲方知道你想出來，特地做了個事業線時間加速包，讓你的事業線完成的更快速。】
【玩家易生：有什麼附帶條件嗎？】
【系統：沒有的。】
易生陷入了短暫的思考，而後看著客房的門，做出了決定，【玩家易生：我不要，你拿回去吧。】
沒這個需要了，他也發生了一些細微的變化。
【系統：不使用的話，要說明一下原因，以防日後雙方發生糾紛。】
【玩家易生：這方面你們公司倒是嚴謹呢，有著一絲不苟的契約精神。】
易生敲下了幾個字，帶著昨晚殘留的牛奶清香：個人意願不使用。
【系統：感謝你的配合，第二件事是我們需要對你的行為習慣語言語氣習慣錄入資料。】
【玩家易生：你們的事情怎麼這麼多。】
【系統：我也不想的，我只是中央系統的搬運工……】
系統對易生的名字登記、身高、體重、樣貌、聲音等基本資訊重新登記以後便消失在他眼前，叨擾了易生難得清閒的一個早晨，硬生生地磨出了一個起床氣。
“易生。”廿渡在外面敲著門，頻率有點急促，“你說今天會下雨是嗎。”
“怎麼了？”易生利落掀開被子翻身下床，在全身鏡面前簡單整理一下便拉開了門。
“外面下雨了哦。”廿渡調皮笑了笑，秋露花瓣嘴唇微微抿著，“我做好早餐了，你洗漱完就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