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話,是何意?“嚴徐氏自然不肯輕易相信。

“娘,八公主在西戎,受了多少委屈,我們雖然不能盡知,可卻可以猜想一二,如今能夠脫離那裡那些粗魯的武夫,自然要選擇一個容貌脫俗,氣質文雅,溫柔體貼的人做夫婿,才好彌補前半生所受到的苦楚不是?“嚴懷瑾一雙眼睛只盯著薛瑾瑜看,越看越喜歡,八公主哪裡能跟自家嬌嬌比!“眼前能配得上公主的,也就是孫枚,孫大哥了!”

“關於這件事,太上皇和聖人的態度如何?”嚴守正一邊逗著孫子和重孫,一邊問嚴懷瑾。孫枚是個鰥夫,配八公主這個寡婦,倒也沒什麼不好。

“聖人拿著我的摺子去問過太上皇,太上皇只說,隨八公主心意!”嚴懷瑾看著薛瑾瑜,目不轉睛的看著麒哥兒在炕上咬腳丫,心裡有一些酸澀。“我看八公主如今的脾氣秉性也還好,不算委屈了孫大哥。”

嚴懷瑾能這樣說,嚴守正心裡就明白了,八公主肯定是相中孫枚了。他就說呢,怎麼好好的禮部尚書不用,偏偏讓孫枚這個新任吏部尚書去迎接八公主,原來,是太上皇跟聖人有意安排的,“那就好!”

皇宮裡,德貴太妃終於能夠心緒平和的,跟八公主說起了心裡為她做的打算,“我就看著,嚴懷瑾人還不錯,他人你也見過,雖然年紀比你小一些,可是人品才學樣貌,樣樣都拿得出手,性子雖然孤傲了些,也不是什麼大毛病,他那個正妻,家世出身都不高,進門四五年都沒有生育,隨便找個不育的理由打發了,不是什麼難事!你意下如何?”

“娘!“八公主開始還有些嬌羞,後來聽著德貴太妃的話不對,趕緊表態,“昭國公是很好,可是,女兒不喜歡。他心機太過深沉,又是有武勇的,女兒看著他,就像看到了年輕些的老西戎王,心裡彆扭的很!您是不知道,他在西戎做的那些事情,簡直~~恐怕往後五十年,西戎都沒能力犯我國疆土了!“八公主細細的把嚴懷瑾到了西戎的所做所為,都給德貴太妃說了一遍,他如何挑起諸位王子之間的爭端,如何與二王子和三王子,五王子暗地裡分別結盟,如何算計到了三王子必然要反悔,提前採買了跟自己模樣相似的歌女頂替,如何提前將二王子的人放進了三王子的營帳附近,導致二王子最終成為了新一任西戎王。“娘,我在西戎能夠活到今天,就是為了能夠回來守在您身邊,要是您非讓我嫁給這個昭國公,這樣的日子,我真的沒辦法過下去,我寧願一死,還落得個清白名聲!“

“你這個孩子,嘴裡胡說些什麼!“德貴太妃不樂意了,“娘這不是跟你商量呢嗎?你若是不願意就算了,何必說那些不吉利的話?“

“娘,“八公主見德貴太妃已經說到了這件事,乾脆就說了自己的心意,“我託人打聽過了,吏部尚書孫枚,是個鰥夫,家裡只有一個才幾歲的女孩兒,年紀也跟女兒相仿,您看,他的品行如何?“

“孫枚?你怎麼知道他的?'德貴太妃立刻警覺起來,怕是不是有人故意引誘著八公主,“你可曾見過他本人?“

“娘,您都忘了?您去迎接我的時候,就是他跟著一塊兒的!“八公主臉都紅了,嬌嗔道,“我就看見了一眼,他真是好相貌!看樣子人也溫柔可親,比您說的那個好了不知道多少去!“

“你這個丫頭!“德貴太妃用手指狠狠的在八公主額頭上點了一下,恨道,“我是你親孃!你是我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來的,難道我還能害你不成?“

八公主頭一偏,接著又回來靠在德貴太妃肩上,“娘,我就是看上他了,我以前,就夢想過,未來的夫婿就應該是他那個樣子的。您看他可不可以?“

“從傳聞上來說,他倒是個重情義的,雖然糟糠是個粗鄙無知的婦人,中了探花之後,他也感念著微末時的情意,不曾休妻!如今只守著一個女孩兒過日子。可我就是擔心,他對個死人如此重情義,那活人在他心裡,究竟能夠佔多重的地位?娘是怕你受委屈!“

“一個粗鄙婦人待他的好,他都能銘記肺腑,若是我真心待他,何愁不能舉案齊眉?“八公主倒是自信滿滿。

“還是問問你父皇他們吧,畢竟也是朝中棟樑!“德貴太妃心中無奈,只好指望著太上皇跟皇帝說出一兩點不好來,打消八公主的念頭,鰥夫,說不好聽就是剋妻,人又生得那樣,總覺得帶著女氣,配不上她的小八!

結果出乎德貴太妃的預料,太上皇和皇帝竟是不十分贊同,原因竟然是,孫枚正值壯年,又是國家棟梁,樣貌又好,品行又高,娶個妙齡的高門貴女做填房,那是手拿把掐的事,小八不是不好,只是年紀和身份在這裡,不好強人所難不是?太上皇看德貴太妃柳眉倒豎,就要發火,趕緊改口,也許,讓小八跟孫枚見一見面,讓他知道小八的好處,心生愛慕,讓他自己來求娶,咱們小八才有面子呀!以後的日子,才能過的順心和美不是?

於是,在嚴懷瑾的牽線搭橋之下,八公主親自洗手做羹湯,為孫枚煮了一頓還算可口的飯菜,又送了他一件外袍一雙鞋,都是她親手做的,至於孫枚心愛的小女兒,則是上襦下裙,手帕荷包鞋襪齊備,還有一個活靈活現的女孩兒打扮的玩偶娃娃,也都是八公主親手做的。孫枚驚訝於八公主金枝玉葉,竟然會有如此好的廚藝和女工,八公主隔著簾子答道:“身在異邦,無以為念,只好用這些事來打發時光罷了!“

孫枚聽到,心下悽然,他的女兒抱著娃娃,特意去簾子裡,跟八公主當面道謝,被八公主拉住,玩起了翻花繩等小女孩子喜歡的遊戲,簡直都樂不思蜀了!孫枚帶著女兒回家的途中,問起了八公主,小女孩兒回答,“我能看得出,她是因為喜歡爹爹,才喜歡我的,可是我不討厭她,因為,她眼睛裡像嚴家三嬸嬸一樣,有小星星,嘴角也有一粒梨渦,總是帶著笑意的!不像別的女人,只有在爹爹面前,才皮笑肉不笑的看我!不過可惜,她沒嚴家三嬸嬸好看!“

孫枚看著小女兒,想著八公主用淡然的語氣,說出的那些飽含酸楚的話,心裡有了計較,第二天就託了嚴懷瑾,送了一封信給八公主,裡面是他親自手抄的鳳求凰的樂譜。八公主拿在手裡,眼淚一對一雙的往下墜,讓不明所以的德貴太妃在一旁心急火燎的,也不敢開口詢問,八公主終於擦乾了眼淚,嘴角上翹著,對德貴太妃說,“還要麻煩母親,再為女兒籌辦一次嫁妝,至於陪媵,就免了,我相信,孫枚會珍惜我的!“

德貴太妃一邊心酸,一邊欣喜,忙著跟太上皇和皇帝報喜,還要好好給八公主挑選嫁妝。不管太上皇和皇帝,還有德貴太妃如何折騰,八公主都沒意見,點頭說好,只是在聘禮單子上,指定了一樣東西,必須要有,那就是,昭國公府御賜田莊裡出產的南瓜,必須有,而且指明瞭要磨盤南瓜!當孫枚求上門來的時候,嚴懷瑾都震驚了。

“大哥,那個,南瓜啊,前兩天說是過老倭瓜節,讓你弟妹都給吃了,咱們能不能換一樣?我庫房裡的東西,你看好什麼,隨便挑,好不好?“

孫枚明確表示不好,前幾天他小閨女跟著過了老倭瓜節,說嚴家三嬸嬸的南瓜特別好吃,本來準備給他帶一塊嚐嚐,結果回家的路上沒忍住,都給吃了,害得孫枚對這無緣的美味十分惦念,你今天告訴老子沒了?那可不行!孫枚坐在嚴懷瑾的書房裡,也不說一定必須要南瓜,反正有書,有茶,有點心,我看你嚴小七能跟我抗多久!

嚴懷瑾是真的沒辦法,他也生不出南瓜來不是?還是落日機靈,悄悄的去找了辛嬤嬤,辛嬤嬤一聽,這件事還真不好辦,府裡的南瓜屬實都吃完了,只好去田莊裡問莊頭還有沒有。落日親自騎馬跑了一趟,用馬車拉了一車的老南瓜,給孫枚挑。孫枚也不客氣,看著皮毛漂亮,沒有損傷的,一口氣挑了十個,叫小廝抬到了馬車裡,剩下的落日叫人又給莊頭送了回去,這些是留著做種子的,金貴著呢!

八公主下嫁給孫枚,是悄悄進行的,畢竟要顧慮西戎的顏面。雖然沒有大肆張揚,親眷故舊也是都到場觀了禮的,孫枚的女兒一直陪在八公主身邊,八公主也一直牢牢抓著她的手,行完了禮,八公主坐在炕上,把從宮裡特意給小丫頭帶的東西,一一開箱子給她看,連賬冊子都交給她自己保管,丫頭的奶嬤嬤也算是見過世面的,可是看到八公主的手筆,還是差點嚇昏過去,再往後看到八公主,那是畢恭畢敬的。

新婚之夜很順利,孫枚沒有料到,八公主雖然出嫁多年,只是在最初陪伴過老西戎王,之後西戎王有了新寵,跟他沒有感情的八公主樂得自在,也不爭寵,所以,生澀宛如處子。八公主因為真心心悅孫枚,所以認真的要做一個賢妻,也努力做一個好繼母,孫枚都看在眼裡,也用心努力,跟妻女一起,經營這個家,真是做到了舉案齊眉。進門不到半年,八公主就有喜了,跟著孫枚和王繼,還有嚴懷瑾三個義兄弟聚會的時候,抱著兒子,肚子裡還揣著一個的王繼夫人,悄悄的對八公主說,“你要是信得過我,就去找瑾瑜丫頭給你看看,她可是觀音座下的龍女轉世,能保你母子平安的。你就說我這個老大,就是她給我保下來的!她還說我肯定能湊成好字,你看,我這就又懷上了!“

八公主早就把自己這麼快懷了孕,歸功為嚴懷瑾家的南瓜,聽她這麼一說,立刻起身,纏著前一晚被嚴懷瑾折騰得沒睡好,躲在一旁打瞌睡的薛瑾瑜,一定要讓她給自己看看,“二弟妹都告訴我了,小弟妹,小金魚,你可不能偏心太過了!“

薛瑾瑜無奈,只好又煞有介事的胡謅了幾句,把這個新二嫂子哄高興了,才算完成了今天的任務。吃飯的時候,八公主突然對著薛瑾瑜嘆氣,“小金魚,你不知道,昨天我進宮去看母妃,見到了小六那個嫡長子,都快兩歲了,瘦的一把骨頭,話也不大會說,看人都畏畏縮縮的,哪有一點皇家嫡子的氣派?我想著先頭的皇后,還是我五妹妹的時候,那通身的氣度~~要是她泉下有知,不知道要怎樣痛心呢!“

“怎麼會?“薛瑾瑜訝異,“上次太上皇聖壽,我還見到過皇長子,白胖可人,叫父皇叫的清晰響亮,聽說蘭貴妃照看的不錯!“

“那都是多久前的事情了?“八公主恨聲道,“如今蘭貴妃可是貴重人物了,肚子裡懷了龍子,那還有心思去照顧嫡長子?我當時想把他帶出來,由我來養活都比在宮裡好,可是我母妃不讓,說是,我嫁了人,就不該插手皇家的事,我已經是外人了!“

晚上,薛瑾瑜睡不著,給嚴懷瑾講了八公主的話,“鳳璋,皇長子好可憐!“

嚴懷瑾看著她努力不讓眼睛裡的淚水流出來,“前世,皇長子是怎麼個下場?“

“小時候的事我不知道,我認識他的時候,他為了我給他的一塊茯苓糕,歡喜的在地上蹦跳,結果不小心把糕掉在了地上,我說不要了,我再給你,結果他還是撿起來吃了!“薛瑾瑜把臉埋在嚴懷瑾胸口,“後來他在你身邊待了三年,被六皇子叫了回去,再後來就不知道了!“

“嗯!“嚴懷瑾拍了拍薛瑾瑜的背,心裡有盤算起來。

德貴太妃六十整壽,皇帝特意請了有品級的貴婦,進宮為德貴太妃賀壽,薛瑾瑜自然也要去的,跟在嚴徐氏身邊,薛瑾瑜低眉斂目的,攙扶著她,一路緩行,到了御花園。跪拜過後,夫人們紛紛落座,陪著德貴太妃賞花,嘮著不是家常的家常,等著賀壽的喜慶戲碼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