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徐氏坐在車上,一直都在回想,到底今日德貴太妃的話裡面,包含著什麼意味,可是怎麼都抓不住頭緒。嚴守正嫌之前坐馬車坐煩了,從打回到京城之後,只要出門,就一直騎在馬上。嚴徐氏也不好將這事隔著車廂跟嚴守正說,隔牆還有耳呢,何況這還是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之上。
等到了家,嚴徐氏拉著嚴守正就往裡間走,同時還吩咐伺候的人都退出去,並且把門窗都把嚴了,不要讓不相干的人聽了牆角。嚴守正看老妻一臉的如臨大敵,心中也開始惴惴不安。等著全都安排妥當了,才坐在嚴徐氏身邊,摟著她的肩膀,低聲詢問,“你,今天可是撞見什麼不該知道的事情了?”
“是,也不是!”嚴徐氏思緒混亂著,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
“你彆著急,慢慢說!”嚴守正親手給嚴徐氏到了一杯茶,讓她捧在手裡慢慢喝。
一口氣喝乾了茶,嚴徐氏把杯子放到一旁,深吸了口氣,乾脆從被德貴太妃拉走,跟嚴守正分開時開始講。嚴守正凝神細聽,等嚴徐氏慢慢講到了,德貴太妃主動提起了和親的八公主,嚴守正的神情開始若有所思,並且在嚴徐氏講起德貴太妃,言語間指責薛瑾瑜不能生育,提出要為嚴懷瑾送宮女做妾的時候,表情異常凝重。
“雖然我藉口泰山老母入夢,婉拒了此事,德貴太妃也沒在堅持,可是我覺得,她並沒有放棄。我怕,要是德貴太妃真的那麼做了,以小七的脾氣,一定會不顧一切拒絕,到時候鬧起來,可怎麼收場?”嚴徐氏真的是心中憂甚,不知道如何是好。
“今天你藉口找的很好!”嚴守正先是讚許了嚴徐氏一句,“這件事,必然帶著蹊蹺,我們初回京城,有些還沒了解的事情,也是情有可原,你略歇歇,然後換身衣服,咱們去小七那裡用晚飯!”
“你打算直接跟他說?”嚴徐氏並不贊同。
“說肯定是要說的,”嚴守正伸直了胳膊,讓嚴徐氏給他換了衣服,整理腰帶,“我想著,先問問八公主的事情,然後看情況再說吧!”
嚴守正跟嚴徐氏出門匆忙,都沒叫人去昭國公府邸事先遞個訊息。正扒著薛瑾瑜不放的嚴懷瑾,收到門房送來的訊息,急忙爬起來,胡亂往身上套著衣褲。薛瑾瑜哀嚎著,手忙腳亂的叫人給自己重新梳頭上妝。等兩人站在嚴守正夫妻面前的時候,嚴懷瑾衣襟上的褶皺,和薛瑾瑜領口上,被一時性急的嚴懷瑾扯壞了的襻扣,都明晃晃的昭示著,剛剛發生過什麼。
看著兒子兒媳神情慌亂,身上還帶著幌子出來,嚴守正幾乎忍不住,要揶揄一貫一本正經的嚴懷瑾幾句。可是看著羞愧的低著頭的薛瑾瑜,嚴守正還是沒有開口。他身旁的嚴徐氏,先是驚訝的用手帕捂住了嘴,然後一臉戲謔的往嚴懷瑾身上看,看得嚴懷瑾都不自在起來。
強忍著笑,嚴守正跟嚴徐氏往院子裡走,反客為主的說,“我們還沒吃晚飯,你們想必也還沒吃吧?正好,咱們一塊吃,也熱鬧些!”
玉竹張羅著安排晚飯,東里間屋子裡雖然收拾乾淨了,可是氣味還沒散,辛嬤嬤守在次間外面,笑吟吟的把嚴守正夫妻往西里間引。晚飯就在那裡擺了。嚴懷瑾和薛瑾瑜先去換了身衣服,才過來。吃完了晚飯之後,嚴守正捧著一杯六安瓜片,跟嚴懷瑾閒聊。說起了被太上皇召見的事情。
“德貴太妃似乎十分憂心八公主,也不知道她在西戎過的怎麼樣!”放下茶碗,嚴守正接過嚴徐氏遞過來的櫻桃,邊吃邊嘆。
“上個月,西戎送了報喪摺子進京,半年前西戎王得了風癱之症,二月初就已經昏迷不醒,全憑著八公主陪嫁裡的老山參,吊著性命,估計時日無多了!”嚴懷瑾從碗裡挑熟透了的,一碰就會流出酸甜汁水的櫻桃,一顆顆餵給薛瑾瑜吃,把她兩頰塞得鼓鼓的,像只冬天儲藏松子的小松鼠。
嚴守正看著他們,忽然想起了少年時,與嚴徐氏剛成婚時的情形。嚴守正立刻拿過嚴徐氏手裡的櫻桃碗,效仿這嚴懷瑾,餵食嚴徐氏,開始的時候嚴徐氏還算大方,後來看到一屋子的人都在盯著她看,不禁羞澀起來,說什麼都不肯再從嚴守正手裡吃櫻桃,嚴守正就把碗塞進她手裡,“那你餵我吃!”
嚴徐氏瞪了他一眼,把碗重重放到了桌子上,“有手有腳的,你不會自己吃嗎?”
“自己吃,櫻桃就是酸的!”嚴懷瑾笑著逗趣,冷不防被薛瑾瑜塞了一嘴的櫻桃。嚴徐氏立刻效仿,嚴守正被櫻桃汁嗆了一下,一邊咳嗽,一邊用手指點了下薛瑾瑜,又回頭點了嚴徐氏一下,卻說不出話來,屋子裡的人都笑了。
外面突然傳來小孩子的叫聲,辛嬤嬤趕緊往外迎,是嚴佑承和齊毓秀帶著麒哥兒過來了,嚴守正看著大重孫子,眼睫毛都樂開了花,小孩嘴饞,聞道嚴守正身上的櫻桃香氣,就伸手往嚴守正嘴上掏,想看看他吃的什麼。砸著嘴也想跟著嚐嚐滋味。薛瑾瑜見狀就吩咐玉竹,榨了櫻桃汁,用一隻小小的黃玉梅花杯裝了,加了少許碾碎的冰糖,端過來先給齊毓秀看。
齊毓秀用小小的銀勺子舀了一點,嚐了,酸甜中帶著馥郁的櫻桃香氣。麒哥看親孃自己吃獨食,早就急的在嚴守正腿上跳腳,嘴裡啊啊啊的亂叫,兩隻小胖手伸直了亂抓。齊毓秀趕緊過來,餵了他一小勺櫻桃汁,麒哥兒吃得眉開眼笑,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杯子,恨不得一頭扎進去。大家都只顧著圍著他看,櫻桃都顧不得吃了。
齊毓秀看薛瑾瑜滿是疼愛的,用手抓著麒哥兒肉呼呼的小腳,裝作要吃掉的羊子,逗著他玩,麒哥兒笑叫著,小胖腿亂蹬,兩個人都玩的很開心。就有意把麒哥兒遞給薛瑾瑜讓她抱著,誰知道,她竟然往後退,躲在了嚴懷瑾的身後。麒哥兒以為又是新的遊戲,在薛瑾瑜露出臉的時候,咯咯咯的笑得很大聲。
薛瑾瑜乾脆就把嚴懷瑾當屏障,跟麒哥兒玩起了捉迷藏。嚴守正和嚴徐氏,靠在一起,笑著看她們玩鬧,嚴徐氏在嚴守正耳邊問,“你說,小七是不是猜到我們想說什麼了,所以才轉換話題,不想讓瑾瑜擔心?”
“小七呀,就是這點不好,什麼事情都瞞不住他!”嚴守正看著嚴懷瑾帶著微笑,陪薛瑾瑜跟麒哥兒玩耍,“他們兩個,要是有個孩子,那該多好?就算是個女孩兒,這件事也就不是什麼大事了!”
“我看瑾瑜跟麒哥兒相處的很好,等毓秀再生了孩子,直接就抱過來給她,跟親生的也沒什麼兩樣,對外就說是她生養的!”說到這裡嚴徐氏忍不住,又恨起了已經去世的嚴李氏,“要是桃花那個還在,現在不是正好?”
麒哥兒玩的累了,在齊毓秀懷裡,轉頭找奶吃,奶嬤嬤趕緊過來接過去,被百合帶著到了隔壁屋裡餵奶,麒哥兒喝飽了,直接就在奶嬤嬤懷裡,含著奶頭睡著了。薛瑾瑜跟齊毓秀都有些微微出汗,兩個人攜手去重新梳洗,嚴懷瑾走過來,藉著給嚴守正遞茶的時候,揹著嚴佑承問了句,“德貴太妃可是想做什麼?”
“也沒什麼,就是想給你添兩個伺候的人,讓你娘當時就給回絕了!”嚴守正儘量輕描淡寫。
嚴懷瑾轉身對嚴徐氏作了個揖,低聲道:“多謝娘!”
“你看看你這是做什麼?”嚴徐氏有些不高興了,聲音就有點高,“你還知道我是你娘,難道我還能幫著外人,欺負自己兒子兒媳婦?”
“祖母?”坐在貴妃榻上,看著熟睡的麒哥兒,怎麼都看不夠的嚴佑承,看到麒哥兒被嚴徐氏的聲音驚到了,趕緊輕輕拍哄了幾下,看他又睡熟了,才輕輕起身,走過來詢問。
“沒事,是你祖母跟你七叔爭櫻桃吃,吵起來了!”嚴守正打著哈哈,“麒哥兒怎麼樣,有沒有被吵醒?”
“沒事,那臭小子,睡覺沉著呢,就算是打雷都吵不醒他!”嚴佑承看明白了,祖父母和叔叔,這是有事情不想讓自己知道,也不強求,順著嚴守正的意思回答。
送走了嚴守正夫妻和嚴佑承一家三口,薛瑾瑜窩在嚴懷瑾懷裡,還在埋怨他讓自己在嚴守正夫妻面前丟了臉。嚴懷瑾心不在焉的聽著,心裡想的卻是,該怎麼讓德貴太妃徹底死了心。其實早在五天前,西戎那邊傳來了訊息,西戎王在四月中旬死了,八公主已經上了摺子,請求回京城守制。
公主新寡,德貴太妃卻忙著要給自己納妾,嚴懷瑾覺得這兩件事必然有著聯絡,難道是?嚴懷瑾心裡驚了一下,轉頭看見薛瑾瑜已經睡眼迷離,索性等她睡沉了,才悄悄起身,下了炕。剛出了次間,百合就點了燈,替他開了門。嚴懷瑾叫了落日過來,吩咐他找人去給小德生通個訊息。假如八公主回京守制,他要爭取親自去迎接。他是一個習慣把主動權和控制權握在手中的人。
果然,沒過幾天,小德生就遞出來了訊息,皇帝準備派人前去西戎,接八公主回京。嚴懷瑾微微一笑,將早就擬好的奏摺趕在宮門落鎖之前,送了進去。晚上,小德生的第一干兒子,削尖了腦袋,拼了命才爭到了這份差事。洋洋得意的帶著腰牌出了宮,直接到了昭國公府邸,宣讀皇帝的詔書,嚴懷瑾提議將八公主接回京城守制,“愛卿所言,甚合朕意!朕反覆思量,如此重任只能委於愛卿!明日上朝,朕就宣旨,還望你不要推辭!”
嚴懷瑾客氣的送了份厚禮給小德生乾兒子,那內侍比嚴懷瑾客氣百倍,兩人謙讓了半天,那內侍才將荷包收下了,笑得諂媚的弓著腰背,離開了昭國公府邸。晚上嚴懷瑾抱著薛瑾瑜不肯撒手,滿腔熱情把薛瑾瑜都給燒著了。等嚴懷瑾終於饕足了,薛瑾瑜連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了,被嚴懷瑾抱起來,去洗漱的時候,都只是勉強把眼睛睜開了一條縫,看了嚴懷瑾一眼,轉眼間就睡死過去了。
辛嬤嬤雖然高興他們夫妻恩愛有加,可是對嚴懷瑾時不時的就放縱一把,有些不滿,轉而又想起來,儘管嚴懷瑾如此努力,薛瑾瑜的肚子還是沒有動靜,儘管老太醫正每十天就過來請平安脈,並且拍著胸脯保證,薛瑾瑜的身體完全沒有問題,可辛嬤嬤心裡就是莫名緊張,圓房都兩年多了,若是今年再不能有孕,難免嚴守正夫妻不會插手,給嚴懷瑾送通房或者妾室過來。到時候,就算薛瑾瑜不願意,嚴懷瑾都給推辭了,薛瑾瑜這妒婦的帽子,就算是牢牢壓在了頭上,摘不下去了。
嚴懷瑾抱著薛瑾瑜回來,看著辛嬤嬤站在門中間上,手裡端著已經燃盡了的蠟燭,呆呆的發愣,只好咳嗽了一聲,將辛嬤嬤從沉思中喚醒,辛嬤嬤急忙讓開,接過雲止手裡的蠟燭,跟著進了裡間屋子,看嚴懷瑾跟薛瑾瑜並頭躺好,伸手給他們拉了幔帳,才吹熄了蠟燭出去了。
等到聖旨下來了,薛瑾瑜眼淚汪汪的,嘟著嘴看著辛嬤嬤帶著人,給嚴懷瑾收拾行囊,嚴懷瑾也捨不得留薛瑾瑜在家裡,想著要有好久不能軟玉溫香抱滿懷,嚴懷瑾就把人都攆出去,隨她們如何收拾,自己抱著薛瑾瑜,藉著夕陽微風,及時行樂。翻來覆去的揉搓薛瑾瑜,恨不得把她裝進身體裡,直到外面定更了,嚴懷瑾才抱著她坐在炕上吃的晚飯。
第二天一早,嚴懷瑾躡手躡腳披衣起來,想不驚動薛瑾瑜。沒想到一向好眠的薛瑾瑜立刻就坐了起來,伸手在炕上摸索不知道被嚴懷瑾丟到哪裡的褻衣。嚴懷瑾怕她羞惱,就把聽到動靜進來伺候的百合斥退,等她穿好了裡衣之後,才讓百合再次進來。由依依不捨的薛瑾瑜陪著吃了早飯,嚴懷瑾緊緊抱著薛瑾瑜好半天,才一步三回頭的出了屋子,然後薛瑾瑜又追了出了,一路上演十八相送,到了大門口,辛嬤嬤拉著薛瑾瑜,勸到:“夫人,這都到了門口,不能再送了!”
薛瑾還是低著頭,抓住嚴懷瑾的衣袖不撒手,還是嚴懷瑾下了狠心,抓著薛瑾瑜的手,從衣袖上拽下來,又抱了她一下,順便偷偷在她頭頂心頭髮上親了口,才輕輕推開薛瑾瑜,轉身大踏步出門,騎上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