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臉色很不好,要不要給你找個大夫來?”萬福出門前,關心的問道。

“無礙的,只是這幾天腸胃不舒服罷了,休息一下便好。”蓮心輕柔的說著,心裡卻是沉痛的。

萬福啊,我們有孩子了,可無論是之前的你,還是現在的你,我都無法告知你真相,無法去說明現狀,是否傷了你呢?無數的對不起在蓮心的心裡高聲呼喊著,可蓮心卻只能獨自承受著這份痛苦,連個分享她的喜悅和痛楚的人都沒有,不是嗎?

沒再說什麼,萬福便將門帶好離開。

只是,房門關合的一刻,屋內的蓮心淚流滿面,雙手按壓在疼痛的心口之上,緊緊的咬著唇瓣不敢發出聲響來,而屋外的萬福則是一臉的冷冽,細看之下,眸子空洞無神,就像是行屍走肉,根本不像個鮮活的人。

噬心蠱,便是如此,一旦中蠱,要麼永遠活的如同沒了靈魂的屍體,要麼永遠在眼淚中度過,每天伴隨著痛楚,直到蠱蟲將心臟一點點的吞噬而死去。

鬼宗。

赫連容雅靠在石壁上,眼睛已經能感受到朦朧的光亮,不似之前那般的一片黑暗,但這光並不明顯,顏楚說這事康復的開始,還需要二十天左右才能徹底的覆命。

二十天,之於赫連容雅而言並不短,但他已經熬過來三分之一,那十天才是真真的難熬。

今天,顏楚並未出現,赫連容雅不知顏楚去了哪裡,但顏楚絕不會將他拋下,赫連容雅自是清楚的,所以便坐在這裡靜等著。

如今,除了相信顏楚之外,赫連容雅不知還能指望誰,他與廢人並無兩樣,飲食起居都需要又熱照顧,而無法自理,可這裡是鬼宗的地界,赫連容雅不能輕易的支使任何人,就連顏楚有著一定的地位,凡事也親力親為,這便是鬼宗的特點,只有服從而沒有服侍,赫連容雅很早以前便聽說過了。

“坐了許久吧。”顏楚的柔聲傳來,仍是帶著清淺的笑意和濃濃的情意,只是今天說話似乎有些倦累。

“辦完事了?”赫連容雅不過是接話罷了,並未有問顏楚去做什麼的意思,若是可以講與他聽的,顏楚必然會說。

但凡顏楚不說的,赫連容雅都當作不知,否則他逼問了顏楚也會為難的避開話題。

“嗯。”顏楚輕輕應了一聲,唇畔揚起苦笑來,臉色些許的蒼白著,不過是彎腰擺放碗筷,卻痛的她咬緊了貝齒,後背的傷口怕是又要裂開了吧。

為了赫連容雅能夠留下來,為了宗主能夠助赫連容雅一臂之力,這樣的疼痛也算值得了,顏楚心中仍是欣喜的,畢竟宗主沒有表態就是有希望的。

只是,在一切明瞭之前,顏楚不想赫連容雅知道這些事,無疑是增了憂慮罷了。

一襲黑色的長袍加身,窄腰上繫著紫玉的腰帶,三千的墨髮隨風而輕揚著,臉如刀刻,五官皆是深邃的令人不敢直視。

站在高峰之上,任由崖下的風如何吹動著衣袍,赫連容瑜卻動也不動,如墨染的眸子直視凝視著山崖之下。

一路的追逐,卻只能得到蕭少陵的訊息,而未曾見到其人,似乎蕭少陵總是有本事避開他的追蹤,在見面的前一刻又離開他的視線。

蕭少陵在躲著自己,赫連容瑜如何不知,但赫連容瑜仍沒有放棄之意,畢竟是他當初的茫然和不知如何面對,而讓蕭少陵選擇離開,這次就算是補償,也一定要尋到她,告訴她心裡的真實想法。

放出風去,若是蕭少陵不來相見,他便一生守在這裡,這便是相互瞭解最好之處,就算蕭少陵如何閃避,卻還是能得到他的訊息,否則也無從躲起。

風,吹拂著赫連容瑜俊美的臉頰,卻不留一絲痕跡,像是淘氣的孩子嬉笑而過。輕輕的掀起唇角,已經站了三天滴水未進的赫連容瑜唇瓣有些乾涸,裂出細小的口子來,滲出了血絲,可笑意卻未減,帶著些許的苦澀來。

所謂天作孽猶可赦,自作孽不可活,赫連容瑜第一次感受到這句話的含義,連心都忍不住的痛了起來,但那個藏起來的女人,定是比他還要痛吧。

執著的相守,卻因他的冷漠而放棄了一切的離開,沒有家可以歸,更沒有親人可以依靠,她又是如何生活呢?

而在赫連容瑜兩百米遠的地方,一道淺白的身影正立在大樹之上,同樣的跳高遠望著,只是卻並非看風景,而是在看那遠方的人,赫連容瑜這樣站了三天,蕭少陵便這樣看了三天,陪著他天出月盈,陪著他滴水不進,陪著他心痛。

愛,有時候便是這樣的倦怠,即便該轉身離去,卻還是忍不住要停下腳步來,甚至是停下了所有的感情,哪怕是生命也可以。

不同於赫連容瑜與蕭少陵的有情,南疆無影堡裡的主子可都是權勢的主兒,對情感從來不看重。

風塵僕僕的回到無影堡,卓娜和卓雯兩姐妹連衣衫都來不及換,便去見她們的父親。不管是赫連容瑜一事,還是她們被追殺,都需要父親的幫助和首肯,否則她們便是折翼的鳳凰,高飛不起的。

大口的喝著茶,卓雯比卓娜還要豪氣一些,竟是拿著茶壺直接的喝了起來,可見這一路是多麼的辛苦。

看著兩個被自己視若明珠的寶貝女兒,不但沒能給自己帶來想要的武林霸主之位,沒有為無影堡帶來貴氣,倒是如此狼狽不堪的逃了回來,卓多澤一臉的怒容,既是氣兩個女兒沒學到他的本事丟了無影堡的臉,也是惱赫連容雅竟如此不堪一擊,虧得他當初全力相助不說,還把兩個女兒都下嫁了。

但卓多澤最怒的卻是追殺兩個女兒的人,赫連容晟自是其一,他可是主謀。而那夥不明來厲之人,才是卓多澤心頭的大患。

既然能追殺卓娜卓雯兩姐妹,必然是知道她們的身份,可究竟是誰,竟敢對無影堡如此的不放在眼裡?

心中驟然有股火氣上升,卓多澤大手擊在木桌之上,打出深深的掌印來,連地面也不能倖免的凹了進去,可桌子卻沒有破裂,可見卓多澤內功之高。

“父親,那夥人追到南疆便不見了蹤影,想來也是畏懼無影堡的,不如我們引蛇出洞,將這夥不將無影堡放在眼裡之輩剷除。”卓娜睨了一眼差點被水嗆到的卓雯,倒是冷靜的緊,並未被卓多澤的怒氣所駭到,也難怪當初會選擇讓她成為赫連容雅登基後的皇后。

只可惜,卓娜再如何的冷靜,卻也不夠聰明,否則定是早早的給自己留了後路,不會如此狼狽的逃回無影堡。

“引蛇出洞?”卓多澤挑眉看向大女兒,最喜歡這個女兒永遠都能保持理智,只可惜練武的天賦不算高,又不是男兒身,否則定會大有作為,能將無影堡發揚光大,他這個做父親的也不必與他人聯手。

並未看一眼卓雯,卓多澤的確是偏心的,對卓雯更多的印象不過是他的骨肉,可以幫卓娜處理一些事的人,如此便是卓雯在卓多澤眼裡存在的必要。

有些傷心的垂眸,卓雯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地位,也不敢去爭取什麼,自小便是明白一個道理,姐姐好便是她好,否則她什麼都不是。

“女兒們已經出嫁,自然是要出嫁從夫,既然丈夫生死未明,怎可不尋夫呢?”卓娜冷笑著說話,對赫連容雅並無擔心之意,倒是對要殺她的人有了極高的興致。

只是,已經確定赫連容晟的目的,倒也不足為懼,敵人是明著的,便隨時可以攻擊。

倒是那暗中的人馬,若是不解決了,天后如何能安心呢。

“那個廢物,尋他作甚!”卓多澤還處在怒氣之中,一時未能體會卓娜的用心。

“女兒們也疲累了,自是要休息幾天。父親您愛女心切,自是不會讓我們離開無影堡。只是,我姐妹二人卻擔心夫君安危,定是要偷溜出無影堡才算合情理的,父親認為可是如此?”卓娜說著,眸底的冷意更濃了。

看著卓娜的眼睛,卓多澤明白了什麼,旋即大笑道:“好,就依了你的意思,不除去那宵小之輩,咱們無影堡在江湖中哪還有地位!”

卓多澤說著,便站起身來,對外面的弟子吩咐著,不許卓家兩姐妹離開無影堡,變相的軟禁了起來,但這不過是迷惑外人的假象罷了,這父女三人可是心中明白的緊。

看著父親離開,卓雯有些擔憂的問道:“姐姐,你說王爺他……”

“若是這麼容易便死了,他便不是赫連容雅。”卓娜忽然笑了出來,這一刻的自信竟是那般的耀眼。

看著卓娜,卓雯的眼神變得複雜了起來,半晌才低聲道:“姐姐想做的事,妹妹自是會追隨,只是前路兇險,姐姐真的做好準備了嗎?”

“你我已經是赫連容雅的人,江湖兒女雖是不拘小節,可名譽還是相當重要。若赫連容雅還有翻身之天,你我便是榮華富貴之時。但若他如此不濟,那世人也只會認為你我姐妹是重情重義的好女子,也不怕會尋不到良人。”卓娜說著,端起茶杯便一飲而盡,倒是有幾分喝酒的英氣來。

聞言,卓雯的神色豁然開朗,明白了卓娜剛才的計謀不僅僅是要追查出追殺她們的人,更是真的要尋找赫連容雅,只是在確定赫連容雅的現狀之前,暫時不能告知父親,否則不定會是怎樣的峰迴路轉,或許她們真的會被軟禁吧。

心思雖不如卓娜的敏捷,可卓雯也不笨,只要提點一二,便能瞭解了。

只是,對於卓娜的決定,卓雯真的猜不到結局,更不知是對是錯,只是習慣性的把這些當作是必須遵從的決定,即便兩人的感情很要好,可卓雯仍是習慣性的聽從。

翹首以盼,蘇清婉站在門口,不時的踮起腳尖,昨兒便收到父親與弟弟今天到京城的訊息,蘇清婉可是高興的一整夜都不曾深睡過,半夜也不知醒來幾次,問赫連容晟是什麼時辰了。

雖然分別的時間不久,可這其中發生的事情卻很多,已經重生過一次的蘇清婉都忍不住有種錯覺,怕是又一次的新生吧。

這種劫後餘生的感覺,總是讓人更珍惜身邊所擁有的一切。

寵溺的看著蘇清婉明媚的笑顏,赫連容晟緩緩抬首,目光落向了正快馬加鞭而來的馬車,想來蘇家父子也是急著要見蘇清婉的,這一家人的感情倒是真的很深厚。

明明該是陪著蘇清婉一起高興的,可赫連容晟的心卻忽然有些酸澀。他,雖是生在帝王家,是人間龍鳳,可何時有過這般真切的親情存在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