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溪覺得自己的頭就像在被重物不停地錘擊,大腦裡嗡嗡響著,喉嚨乾的就像快要燒著了一樣。

眾人都頂著大雨,一深一淺地走著。隆隆聲越來越近,乍一看就像是千萬只虎豹飛馳而來,捲起滾滾硝煙。感覺就像是眨眼的瞬間,走在檀溪斜前方靠近洪水邊的一個人被洪水的衝力給帶進水中。檀溪眼疾手快抓住了他,奈何衝力太強,她又比較虛弱登時也倒了下去。正好冬凌扶著她,她被一手抓著冬凌的手,一手抓著那人。冬凌也倒在了泥濘的土地上,緊緊的拉住檀溪。洪水衝擊著那人的雙腿,那人嚇得哇哇直哭。洪水衝擊太大水位還在上漲,檀溪幾乎要抓不住了,於是用盡自己畢生的功力,將那人甩到岸上,與此同時,洪水已漫過她的腰際,她現在已經完全沒有力氣,而憑藉冬凌的力量也不可能將她救起。四周的百姓想出手幫忙時,檀溪已失去意識,鬆開了拉著冬凌的手,沒入水中不見蹤影。而柳雲赫和蕭以然來到時,所見的正是此刻……

這樣的經歷,就像一場噩夢。

床上女子睜開迷濛的雙眼,整個人就像在火焰山上炙烤一樣,環顧四周之時,被眼前一道白影擋的嚴嚴實實。仔細看去,白影是一個高大的男子,白衣勝雪,恍如謫仙。自己是死了嗎?竟有機會看見神仙?但再向上看,卻是一張她討厭的臉,難道這個討厭的傢伙和她一起死了?

似看出了她的心思,那人展開燦若繁星的笑容,“不用這麼詫異看的看著我,我們都沒死,是我救了你。”

看見了他這笑容,檀溪可沒什麼好臉色,像是記起了什麼似的,摸著自己的脖子。

“你那人皮面具早就被洪水沖掉了。”男子彎下腰湊近檀溪,笑道:“還是我的那個最明顯嘛!”

檀溪現在沒什麼精神,知是他故意出言刺激,就乾脆當沒聽見,“我現在在哪?皇兄他們呢?”出聲之際,這沙啞的聲音告訴著她,她現在正發著高燒。

男子看她迴避了他的話,倒也無所謂,輕笑道:“陛下他們已經啟程回京了,我們現在還在尹陽城。”他順手為檀溪換下額頭上的帕子,“一會會有人把你的藥送上來。”

“什麼!我要去找他們。”檀溪猛然坐起,卻是一陣暈眩,又倒回了床上。延陵哥哥定是以為她已經死了,他知道的時候,是什麼心情呢?

“你先好好休息,為了救醒你,我花了多少珍貴藥材。”男子“抱怨”道。

“那你大可不用那些藥材。”剛剛自己再次倒下,檀溪就知道,她這個身體不再休養一下是不行了,“我們既然在尹陽城,為何冬凌他們不在?”

男子對檀溪不善的語氣並不惱怒,“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顧大人已經離開尹陽城上任去了,陛下也回京了,所以,公主,您在這尹陽城相識的人只有我了。”

“上官齊雲,你不是一直擔心我會迫害皇兄嗎?那你幹嘛要救我?”檀溪看不透這個男子,他身為上官家的人,必然是對皇上忠心耿耿。他時而兇狠,時而放蕩不羈。玩世不恭的外表下究竟隱藏著什麼心思?

“這個問題倒是問倒我了。本就只是路過,不小心看見一個女子那麼勇敢的救人,那我又怎能見死不救。”上官齊雲當日聽聞延陵在幫忙加固堤壩,便想來保護他。正巧看見檀溪落水,正如檀溪所言他明知她有可能會對陛下不利,可當他看見她義無反顧救人的時候,不自覺的邁出了步子,將她救了出來。

“謝謝!”雖然檀溪還是很討厭這個曾經冒犯過她的人,但一事歸一事。上官齊雲武功確實深不可測,可他是要衝進的是洪水中,無疑是在與自然抗衡。不管他出於什麼目的,這份感謝是必須的。

從她醒來對他說話的態度總像是有仇似的,以至於聽到這聲感謝倒讓他露出了一絲訝然,“你先休息吧!我出去打聽下。”

上官齊雲身在此估計心早已和延陵一道在路上了,他直接到延陵身邊就行了?為何行蹤詭秘?檀溪動了動手指,抬起胳膊,那兩道疤已經結痂,基本快好了。渾身上下軟綿綿的,除了自己身體不舒服之外,估計就是因為躺的太久了。她這次慢慢坐起來,便沒有之前那麼暈了,低頭一瞧,這身衣服是誰給她換的,該不會是……檀溪眉頭又蹙在一起,也罷,畢竟是生死攸關時刻。當日幾個挑事的亂民說的振振有詞想必也是有人授意的,玉丞相殺她之心不死,她現在身體虛弱,還活著的訊息暫時不宜洩露出去。上官齊雲在她身邊,也難怪冷玉姑姑的人也沒能找到她。只是這上官齊雲明明忌憚她,卻還要救她,到底是別有用心還是如他所說那般俠義之心的驅動?慢慢地走到鏡前坐下,她大大的,水靈的眸子因虛弱而顯得有些暗淡,滿臉盡是蒼白。偏過頭,只看到自己光滑無暇的頸脖,上官齊雲所謂的最明顯,現在看來,只有一點淡淡的痕跡了。這樣一算,自己當真昏迷了一些日子了。

只是坐了一會頭又疼了起來,檀溪只能再躺回床上,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

言坡城醉仙樓

“失敬失敬,蕭公子還曾為陛下效勞過。前幾日聽聞陛下在尹陽城身先士卒,英勇抗災,讓我等佩服得緊。今日能有幸見到與陛下一起抗災的蕭公子,實在是我等的榮幸啊!”付大人倒是先奉承一陣,乍一聽似乎是效忠延陵的,可蕭以然並不確定。

“不敢當不敢當……”蕭以然又道,“陛下卻是令人佩服,救災之時,組織有道;就是對付張辭那貪官也是雷厲風行。蕭某也是奇怪了,玉丞相那麼英明神武的人,怎麼會有個那麼不爭氣的親戚。”蕭以然邊說便留意著付大人的表情,儘管付大人掩飾的很好,他也在他說到除張辭的事情時,付大人眼中流露出一絲警惕。所以,他又將拍了下玉南燭的馬屁,這樣也好迷惑付大人。既然看到了這一點,蕭以然今日的目的也達到了,大家開始吃飯喝酒。吃的好好的,突然,杞兒帶著哭腔撲進了蕭以然懷中,再抬頭時,滿眼盡是淚水,“公子。”這一聲喊得讓那三人都酥麻了。杞兒抬頭時餘光看了眼付大人,她看到了付大人因她的一聲軟綿綿又夾雜著委屈的公子而動容了。看起來,這個付大人也不是那種不近女色的人。

“怎麼了?”蕭以然雖然很煩她突然衝進他懷中,但礙於這麼多人在,加上他印象中這個杞兒不像是那麼沒腦子的人,便忍住了想把她推出去的衝動。

“公子…..這,這劉老爺他……”杞兒怯生生的看了眼劉老爺。劉老爺不知道這杞兒在蕭以然心中是個什麼地位,他看那邊孫老爺正逍遙快活著,自己這邊也急躁了些,現在等待著蕭以然的反應。

杞兒環住他腰的手忽然緊了緊,蕭以然會意,也立馬明白這杞兒選擇了幫他。當下,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他重重的一巴掌將杞兒打了出去。柳兒也徹底呆住,蕭以然雖對她們一直冷冰冰的,但從未打過她們,這次還出手什麼狠。正在和柳兒調笑的孫老爺也停下來,看好戲似的看著這邊。杞兒受了那一巴掌頭暈暈的,努力站起,捂著被打而紅腫的臉,哭的更厲害了,“公子,妾身只是不想……”

“住口!”蕭以然卻像是要保護劉老爺的名譽一般不讓杞兒說出來。這些事情大家心照不宣就好,若是放在了明面上說出來,多少都有些丟臉。這劉老爺現在是覺得杞兒不懂分寸,倒覺得蕭以然是個懂眼色,懂規矩的人。

蕭以然看杞兒哭哭啼啼的樣子,怒道:“滾!”

杞兒似不堪蕭以然辱罵,掩面而去……

這趟渾水劉老爺可不去淌了,只能眼巴巴的望著對面的孫老爺。

“老闆,老闆!”蕭以然帶著怒氣大喊。老闆聽見連忙跑來,福身道:“蕭公子有何吩咐?“

“你去那昭和坊再領兩個姑娘來好好伺候付大人和劉老爺。”說著,從懷中掏出一錠金子,“拿去吧!”

三人見蕭以然倒是財大氣粗,又見他舉杯向他們賠罪,“掃了大家的興,蕭某自罰三杯。”

四人在房中聊著,品著酒菜。那一旁的孫老爺,現下有美人在側也不敢造次,心中默唸著那老闆趕緊回來啊!

不多時,老闆便領了兩個女子進來。付大人仍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蕭以然也不露異色,孫、劉兩位老爺終於可以放開了手腳,好不快活。

晚宴終於在一個半時辰後結束了,蕭以然似乎醉的腳步都有些虛浮,孫老爺也帶著幾分醉意一手攬著柳兒,一面拉住蕭以然,“蕭公子,今日之後,咱們也是朋友了。這…..柳兒姑娘,老夫可喜歡得緊。不知蕭公子可讓她陪老夫一夜?”

蕭以然面露為難之色,心下卻是更加不滿,陪一夜?把自己的女人想成了什麼?早晚孫家的家產都會被他奪來。臉上賠笑道:“孫老爺真會說笑,您若是喜歡送你又何妨?”柳兒早醉的站不穩了,全然倚靠在孫老爺身上,根本就沒聽見蕭以然說了些什麼。

“蕭老弟當真豪氣,老夫在此謝過啦!他日若蕭老弟有需要幫忙的,老夫定竭盡所能。”孫老爺樂的已不知東南西北,攬著柳兒上了馬車便揚長而去。

劉老爺看著孫老爺興奮勁,不免嫉妒,可今日終是他弄得酒桌上氣氛尷尬了,上前道:“蕭老弟,今日是老夫的不對,你也別太責怪那杞兒了。”蕭以然餘光見付大人的小廝扶著他走了過來,便藉著酒勁,聲音略大,吐詞有些不清,“杞兒就那個樣子,惹了劉老爺不開心,她幾條命都不夠。劉老爺還是別為她說好話了,他日蕭某再為劉老爺挑個絕色佳人送去。至於那杞兒,竟敢掃了大家的興,我蕭府斷是容不下她了。”

付老爺低著頭,倒是將蕭以然的話聽得清清楚楚。蕭以然不方便打量付大人,但他知道那老闆會代勞。劉老爺也只能嘆息一聲,蕭以然又向付大人告了別,這才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