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昊與元夏不熟。

因為沈焰的關係,他與這個人見過幾次面。

樣貌有印象,不深。

只覺得他乖乖的,還像個孩子。

有一天閒聊時,沈焰突然說,過幾天沒空,要陪江漓逛街。

二爺已經很久沒出現過了。

如今的陳昊,說話隨意了許多:“那您記得先找好座位。”

他沒陪女人逛過街,但是在網上看到過類似圖片。

女人在櫃檯那兒逛得歡樂,男人在座椅那兒累到癱瘓。

然而沈焰並沒有這樣的煩惱:“阿漓就是去給元夏買結婚禮物,買完就走。”

元夏?

那個小孩要結婚了?

他成年了沒有?

陳昊腦子裡剛飄過這些想法,一抬頭,不經意對上沈焰的目光。

他心想,糟了,又來了。

果然。

“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時候找個女朋友了吧?”隔壁周致都在計劃女朋友一畢業就結婚了。

他拿出常用的藉口:“這種事,看緣分。”

話說,你這麼著急幹嘛呀?

沈焰的下一句話,解答了他的疑惑:“我呢,不打算生二胎,生孩子太辛苦了,有蛋蛋一個就夠,我沒兒子,所以把你當兒子看,快點找個女朋友安定下來,我好放心。”

陳昊:?????

我拿你當大哥,你居然想做我爸爸?

要說爸爸……

陳昊笑笑。

也算吧。

再生父母。

翌日清晨,天氣晴。

陳昊開車去了郊外。

大約四十分鐘後,車子停在了一座墓園門口。

他捧著擺在副駕駛座上的白菊花下了車。

六排二十二號。

六月二十二日,是她的生日,卻成了她最終的歸宿。

不是清明,也不是特殊的祭祀時間,墓園裡冷冷清清的。

陳昊一襲黑衣黑褲,表情冷淡的蹲在一處墓碑前。

墓碑上的黑白照片,是個年輕女孩。

下方只有簡單的五個字。

許蓉蓉之墓。

“蓉蓉,我又來看你了,你還好嗎?”

……

認識許蓉蓉的時候,陳昊二十歲。

在別的男生正是衝動的時候,他已經學會了沉穩。

許蓉蓉的家庭並不富裕。

父親是個賣炸串和雞蛋餅的小攤販,母親身體不好,要定期吃藥,精細活幹不了,粗重活沒力氣幹,只能做做家務,吃得消的時候去小區附近的便利店或者洗衣店打打零工。

許蓉蓉那年十八歲,在家附近的一所高中讀高三。

她成績平平,考上一本沒希望,二本勉勉強強。

要是試題難一點,恐怕連大學也考不上。

她很想努力,但就跟那句話說的,不是所有的努力都會有回報。

後來,許蓉蓉就看淡了。

不上大學也要生活下去。

難不成考不上學校就要去死嗎。

父母也很體諒她,本來嘛,孩子很辛苦了,真沒這個能力上大學,還要逼死她嗎?

閒暇時,許蓉蓉會去父親的小攤子幫忙。

攤子開在一家學校門口,平時沒什麼人,等到下午放學的時候,生意一波又一波的。

那會兒的陳昊,還在混社會。

他都在夜間活動,等結束回家,一覺睡醒,都到下午了。

所以他的早餐很可能是下午茶,再拖拉一會兒,也許早餐午餐晚餐都合併成一餐了。

當年他住的地方是一排破舊的樓房,樓下是一路的小攤兒,其中就有許蓉蓉爸爸的那個。

其實陳昊並不喜歡吃雞蛋餅。

只不過一路小攤兒這麼吃過來,最好吃的,還是許蓉蓉爸爸做的餅。

一張麵餅,兩個雞蛋,加一根澱粉腸,再灑些香菜和榨菜,糊上一點辣椒醬。

就這樣的雞蛋餅,他一頓可以吃兩個。

有時,他能遇到老闆的女兒。

是個很乖很清純的姑娘。

她穿著校服,把袖子捋到手肘處,書包擺在一旁,代替父親熟練的攤著雞蛋餅。

有時,他碰不到這個姑娘。

買雞蛋餅的時候,就好像少了些什麼,低著頭,餅做好,拿著就走,絕不停留。

漸漸的,他摸清了那姑娘的規律。

每逢星期四和星期五,她都會來。

從六點一直待到九點。

九點後背著書包離開,等到十二點了再過來,幫她爸爸一起收攤。

這天,是星期五。

買雞蛋餅時,陳昊隨口問了句:“誒,老看到你,你是這附近的學生?”

小姑娘真的很乖,沒等問,很靦腆的笑了笑,回話的時候,手上還在攤著餅:“我叫許蓉蓉,是五中的學生,今年讀高三。”

陳昊眯起眼:“高三還有空來出攤?”

許蓉蓉老實說:“我成績不好,讀不讀書都一樣。”

倒是想得開。

陳昊垂下眸子,恰巧她攤餅的動作落入眼簾。

許是經常碰這些攤餅的工具,又接觸爐灶什麼,她手上的面板比同齡的姑娘要粗糙些。

“我還要個三個雞腿,兩串澱粉腸。”

他已經要了兩個雞蛋餅了。

許蓉蓉愣了愣:“你一個人吃嗎?”

老顧客了,生活習慣大致能猜到些。

“怎麼?不行嗎?”

她搖頭:“不是,我就是覺得這麼多可能吃不完,要是吃不完丟了,挺浪費的。”

“許蓉蓉,”這是陳昊第一次喊她的名字,覺得挺順口,“你這是有生意不做?”

她否認:“當然不是,就是覺得……”

好像不應該管那麼多。

“行了,三個雞腿,兩串澱粉腸,我請我哥們吃的。”

“哦。”

哥們……

許蓉蓉忍不住看了他兩眼,心中起疑。

他到底是做什麼的?

好像總是在下午看到他,而且那狀態像是剛起床似的。

上晚班嗎?

不應該吧。

他長得那麼好看,比學校裡的校草還要帥。

雞蛋餅做好了,許蓉蓉扯了個食品袋裝好,順便偷瞄了陳昊好幾眼。

“誒。”

“啊?”

她心虛,裝了袋的雞蛋餅掉了下來。

陳昊眼明手快的接住:“下次要看,就光明正大的看,偷瞄?在你眼裡我這張臉這麼見不得人啊?”

許蓉蓉:……

被抓包了,好尷尬。

她絕對用鴕鳥政策,不回答這個問題。

“你的雞蛋餅好了。”

父親那邊,三個雞腿和兩串澱粉腸也出爐了。

許蓉蓉一起裝袋,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