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疏淮自玉牌被收走,便隨之轉身,目光落到子虛真人的身上。

他靜靜聽著子虛真人說話,待對方說完,他才對著子虛真人同等恭敬地拱手:“這位想必便是此仙宗的門主了,對麼?”

子虛真人:“如今的確是本人掌管宗門,你且放心大膽地陳述所見吧。”

誰知謝疏淮沉思片刻,竟是將目光放回林鴆身上,壓低聲音問:“這我能說麼?姑娘?”

根本不知道他有什麼不能說的林鴆:?

差點沒忍住一腳踹過去:“你看到什麼,便說什麼,問我做什麼?”

“你我素不相識,我可不曾與你串通,你別亂講話,讓別人誤會你我合謀謀害他人性命。”

謝疏淮連忙道:“那不能夠。本人一生行善、坦坦蕩蕩,怎可能謀害他人性命?”

“我就是怕事關重要,要是我說了不該說的真相,被殺害了怎麼辦?此處氛圍似乎有些劍拔弩張,姑娘,我一介凡人,屬實有點子害怕呢。”

林鴆真快忍不住踹他了,深吸一口氣,催促他:“趕緊的吧。”

“就是人多,你才安全。不過你到底看到了什麼?你不是告訴我,是我昏迷以後才發現我的麼?怎麼到了這裡,你話又變了?!”

謝疏淮此時訕笑一聲,不敢像方才那樣與林鴆熟絡攀談了。

那一瞬間做賊心虛的模樣,讓林鴆敏感捕捉,她眼睛一眯,眼裡有兇光流露。

謝疏淮迅速遠離她幾步,面向子虛真人:“回宗主仙人,本人的確看到貴宗兩位弟子的爭執全過程了。”

“之所以一開始未向貴宗的小仙子坦白,是因擔心我所看到的,是不被允許看到的,萬一胡亂說話引來殺身之禍,這可就得不償失了。”

子虛真人一聽,眼睛一亮,連忙道:“那你快將你看到的,詳細說與大夥兒聽!”

“我們是正經門派,有我們在,沒有人會傷害你,你放心大膽地說,來,過來這邊說。”

但謝疏淮沒有過去,仍舊站在林鴆身前幾步之遙,直截了當、簡明扼要地,將當時張顯峰趁人不備捅人刀子、林鴆奪刀反殺的經過,說清楚了。

——竟然與林鴆經歷的一切,分毫不差。

眾人聽罷震驚,連林鴆也詫異他看到的,竟是如此完整的始末。

子虛真人聽罷,身子有些顫,卻仍逼自己鎮靜:“你是說……你的確看到了張——這位去世修士,先對那位女仙子動手,對不對?”

謝疏淮:“對。”

這時易無為忽然發聲:“這位公子,要知道你即便是凡人,在仙宗說話,也是要負起責任的。”

“你可不能為了任何人、任何利益,捏造事實。你確定這便是你看到的一切?在此之前,這兩人還有其它爭執麼?你身旁的這位小仙子,可曾做過什麼刺激男仙人的事?”

這次不等林鴆發作,謝疏淮便歪過頭,困惑地看向易無為。

他面上無風無波,看起來依舊友善,反問的話卻無端犀利:“你這位仙者,是被人刺激了,便要提刀殺人的人物麼?”

易無為被問得一噎,而謝疏淮趁機往林鴆的方向躲了兩步,滿面震驚:“哇,那真是可怕呢。”

“姑娘,你所在的仙宗,是魔宗麼?同門相殺便算了,門人們的思想,也不大正常的樣子。倘若爾等都是三言兩語便要奪人性命之輩——不了不了,我不說了,快送我離開!”

子虛真人連忙道:“不是的,公子,我方門人並非你所說的那樣,你誤會了,他只是想要確認事情的真實性!”

說罷瞪向易無為:“你給我閉嘴!”

謝疏淮難以理解狀:“我一介凡人,平白無故向一個仙宗撒謊幹什麼?”

“我方才所說,便是我所看到的。你口中的小仙子刺激人的言行,我沒看見,但你若不信,與我無關,我的事情做完了,你休想讓我再白費功夫證明我沒有做過的事情。”

易無為被他說得又羞又惱,想解釋幾句,不知還能如何解釋。

想辯駁,又礙於子虛真人在,他只得忍了這口氣,不再吭聲。

這時,松音追問:“說說你救下林小仙子後,又經歷了什麼吧。”

林鴆回宗對他的存在隻字不提,以林鴆先前所解釋,顯然不止誤以為此男子對事件真相無用,他們之間,應當還發生了些什麼。

林鴆和謝疏淮一聽,各自有了一瞬間的愕然,旋即,兩人不約而同對視一眼,各有各的思量。

松音留意到此跡象:“嗯?”

謝疏淮率先收回目光,對松音拱手道:“回這位仙子,這個問題,我也可以實話實說,但仙子可以保證,不要為了小仙子傷害我麼?”

松音沉眸:“你且說說看。”

太離譜的可不能答應。

林鴆則眯起眼睛,隨時準備應對他即將說出來的,關於他倆同床共枕,亦或她“死而復生”的話題。

不料謝疏淮開口的第一句是:“鄙人有罪,雖救下小仙子,但也起了私心,因想實現兒時因病無法實現的修仙夢——咳咳——誆騙了這位小仙子。”

“我騙她命懸一線,是靠汲取我的精氣神,才度過危機、順利甦醒的。”

“我還以此為籌碼,要她帶我回仙宗,為我謀個入門機會,誰知道我這謊話說得太過了,想必是嚇到了小仙子,她才會找了藉口支開我,然後迅速逃離。”

說到這裡,他長嘆一口氣,垂首抱拳:“鄙人平時最不喜撒謊,果然這一下,漏洞百出、弄巧成拙,成了那樣。”

“仙子走後,我良心不安,日夜擔憂,一怕她休養不夠,途中身體難以支撐,二怕她回到宗門,不好解釋同門相殺的種種,思來想去,便依仗此玉牌留下的唯一線索,前來一探,想為自己的衝動罪過贖罪。”

松音聽罷,又驚又惱,驚的是竟然是這個原因,惱的是林小師侄果然被他欺負了!

子虛真人則重重放下一顆心:原來此事真是書生在撒謊!這樣也好,林小弟子的清白,總算未有任何損失。

林鴆卻是完完全全相反的心態:這書生現在才是在撒謊。

且不說兩人還有同床醒來的插曲,光是這締心術,她二人親眼所見,絕無虛假,那這書生如今的說法……?

顯然,他在刻意幫她。

可是這目的是什麼?

……總不會又讓她助他入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