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手八腳地,把還在地上打滾的蕭逸,跟拖死狗似的拖了出去。

那股濃烈的汽油味,還在空氣裡飄著。

提醒著大家,剛才的一幕,顧書言到底有多快,有多刺激。

會議室裡,一片狼藉。

被撕碎的“周玉芳基金會”策劃書,像一隻只被玩壞了的蝴蝶,髒兮兮地躺在地上。

蕭晚晴站在原地,身體還在微微地抖。

她看著地上的爛攤子,又看著那個親手砸斷自己弟弟手骨的男人。

眼神裡,亂得跟一團毛線似的。

有恐懼,有憎恨。

但更多的,是一種無力的,近乎絕望的……解脫。

她知道,從這一刻起,蕭逸,這個扶不起的阿斗,徹底涼了。

而她和蕭家,也跟過去那個愚蠢、狂妄的弟弟,徹底切割了。

“會議,繼續。”

顧書言跟個沒事人似的,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

那眼神掃過一圈還驚魂未定的高管。

“剛才我們談到哪了?”

眾人:“……”

家人們誰懂啊,這心理素質,是人嗎?

蕭晚晴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那顆快要跳出胸膛的心,冷靜下來。

她走到顧書言身邊,聲音沙啞得像砂紙。

“今天……先到這裡吧。大家需要時間平復一下。”

顧書言看了她一眼,沒堅持。

他點了點頭:“也好。”

“把這裡收拾乾淨。”

“下午,我要看到一份新的基金會企劃書,放在我的辦公桌上。”

說完,他站起身,直接就走了。

逼格,拉滿了。

陸明軒和陳默,兩大護法,立刻跟了上去。

“小言……”

陸明軒跟在他屁股後面,話都說不利索了,主打的就是一個語無倫次。

“你……你剛才那一下……簡直了!我還以為在看動作片!”

“不對,動作片都沒你這麼幹脆的!”

“你是不是揹著我們去少林寺進修過?”

他心裡是真的怕,剛才那一瞬間,他以為今天就是他的頭七了。

顧書言沒說話。

他徑直走進了那間,曾經屬於蕭振國,現在被他當做臨時休息室的辦公室。

然後,“砰”的一聲,重重地關上了門。

他靠在門板上,緩緩地,滑坐到了地上。

他舉起自己的手。

那隻剛才還穩如老狗,握著玻璃杯的手,現在,正在控制不住地,微微發抖。

他並不像表面上那麼平靜。

裝逼,也是會破防的。

剛才那一瞬間,當蕭逸拿出打火機,喊出那句“一起下地獄”的時候。

他腦子裡閃過的,不是恐懼。

而是一種,荒謬的,想要解脫的衝動。

毀掉吧。

全都毀掉吧。

這個用謊言和骯髒堆起來的帝國,這些醜陋的人,這一切……

都該被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

他甚至有那麼一剎那,想親手點燃那簇火焰。

大家一起,重開算了。

但,就在他看到那些被撕碎的,寫著“周玉芳”兩個字的紙片時。

他瞬間就清醒了。

那是他媽的名字。

那是他心裡,唯一干淨的地方。

那是他給自己上的,最後一道鎖。

他不能。

他不能。

開玩笑呢。

媽媽的名字,可是他心裡最後一塊乾淨地方了,是他最後的白月光。

怎麼能跟這堆垃圾一起揚了呢。

他要建的,是一座閃閃發光的紀念碑。

而不是一座埋著髒東西的墳。

所以他出手了,油門踩到底,直接創飛了那個想把大家一起送走的老六。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響。

“小言,你沒事吧?”

是林浩,咱們的忠犬系保鏢,聲音裡全是藏不住的擔心。

他們剛才在樓下,聽說了頂樓這神仙打架的動靜,CPU都快燒了,趕緊就飆上來了。

顧書言沒吱聲。

他把臉深深地埋進膝蓋裡,跟個自閉的蘑菇似的。

他得緩緩,得把他心裡那頭快要衝出柵欄的野獸,給重新鎖回去。

家人們誰懂啊,復仇這玩意兒。

它只會把你心裡最深處的,那個想創死全世界的癲公給叫醒。

他不知道自己當了多久的蘑菇。

直到辦公室的門,又被輕輕地,推開了一條縫。

蕭晚晴。

咱們的女王姐姐,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走了進來。

她看到地上那個蜷成一團的顧書言,高跟鞋的腳步,停了一下。

好傢伙。

眼前的他,把所有刺都收起來了。

沒了那股子“爸爸來了”的逼王氣場,也不再是那個冷冰冰的董事長。

他現在,就跟個迷路了找不到家,被全世界拋棄了的小奶狗似的。

那股子破碎感,那股子孤獨,讓蕭晚晴的心,沒來由地,被狠狠紮了一下。

她把咖啡輕輕放在他旁邊的地上。

然後,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靠著牆,也緩緩坐了下來。

這畫面,絕了。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一個美強慘,一個剛死了爹的破產女王。

這CP感不就上來了嗎?

辦公室裡,安靜得能聽到彼此的心跳。

只有咖啡的熱氣,在他們之間,拉扯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氛圍。

過了好久,還是蕭晚晴先開了口,聲音輕得跟羽毛似的。

“我替他……跟你說聲對不起。”

顧書言抬起頭,那雙桃花眼,此刻跟蒙了層霧似的,看著她。

“你不用。”

他開口了,“你跟他,不是一路人。”

蕭晚晴的嘴角,扯出一個比黃連還苦的笑。

“是嗎?可是在外面那些人眼裡,我們都姓蕭。”

“我們都享受過我爸,用那些髒手段換來的榮華富貴。”

“就像你說的,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她轉過頭,看著窗外那些跟積木似的高樓。

“我以前,恨死你了。”

“我以為你就是一條聞著血腥味來的狗,為了錢,什麼事都幹做。”

“我甚至想過,等我把公司拉回正軌後,第一件事,就是讓你從這世界上徹底消失。”

我去,女王姐姐主打的就是一個坦白局。

顧書言就那麼聽著,一句話沒說。

“直到昨天,在會議室,當你說要搞那個基金會的時候,我才發現,我錯了。”

蕭晚晴的眼眶,紅了。

“我爸,他贏了一輩子,算計了一輩子,結果呢?輸得底褲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