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飛道:“弟子豈敢擅違師父嚴訓?”
那老婦撫著他的頭髮道:“好,好,很好!”
頓了一頓,又道:“據我所知,她現在恰是練成了前三張圖,而且從不曾知曉後面那幾張圖的存在,一會兒就由老婆子『悉心指點』,讓她把後面幾張圖全練成陰柔內力,這下你不就能跟她好好『陰陽相濟』了麼?”
李燕飛一聽,霍地站起,叫道:“師父,那怎麼行?”
那老婦道:“怎麼不行,你臉嫩,不敢跟人家手掌相貼,是不是?”
李燕飛臉一紅,道:“弟子確是……不敢。不過……不過刻意讓她把後面的圖練錯,豈是我輩當為之事?”
說到此處,豪氣鬥生,朗聲道:“弟子貪功冒進,內功走火,那是罪有應得,又豈能貪生怕死,讓人無端陷入危險之中?”
他想自己不聽師父的話,實是大大得罪了師父,但念及若雨的安危,情不自禁的脫口而出。
話一說完,只道師父定要反唇相譏,亦或是用嚴峻口氣壓服自己,心道:“我一練錯便釀成性命之憂,不管師父怎樣說法,我定不能讓她冒這風險!”
卻聽得師父緩緩嘆了口氣,道:“阿隱。你坐下。”
李燕飛對師父沒有動怒倒感有些意外,依言坐了下來。那老婦撫著他的背脊,嘆了一口氣道:“唉!真不愧……不愧是我的孫子啊!”
李燕飛心中一喜,萬沒想到這喜怒無常的師父這次居然認可自己所說,卻聽師父又道:“可是你這次性命攸關,我可不是嚇你,你不依我,打算怎麼辦啊?”
李燕飛道:“師父,人各有命,那也無法勉強。”
那老婦沉吟了一會,道:“既是如此,便依你自己的決定罷。但你切記定要小心運功,一旦躁進,隨時都可能再度走火。”
李燕飛跪在地上,對師父磕了個頭,道:“謹遵師父教訓。”
那老婦道:“起來罷!”
李燕飛卻不即起,又道:“師父,弟子懇請一事。”
那老婦道:“什麼事?”
李燕飛道:“求師父……教她一點武功。”
那老婦哼了一聲,道:“果然是這樣,不然把自己未來的媳婦兒帶來幹嘛?”
李燕飛臉上又是一陣發燒,低聲道:“弟子不敢擅授其武功,便是欲得師父您親口允可。”
那老婦道:“起來罷!我答允你便是。”
李燕飛大喜,一連叩了好幾個響頭,喜道:“多謝師父。”
那老婦心想:“少年人少不更事,不懂我為他打算的一番苦心,現下他要我授那女娃兒內功,我究竟該規規矩矩地教,還是……。”
這念頭才方升起,突覺有種慚愧之意湧上心頭:“阿隱這孩子都有膽不要自己性命,只欲保人平安了,我如何能夠不光明磊落?罷罷罷,一切便看他自己的造化罷!”
於是將他扶起,溫言道:“放心罷,我不會虧待那孩子的!”
頓了一頓,又道:“一會等她轉來,我就收她為徒罷。”
李燕飛喜道:“師父要收她為徒?”
那老婦不打他話,走進暗門,轉入內室,取了一個白色的茶杯出來,遞給李燕飛道:“拿去擦一擦、洗一洗,可別丟了咱們的臉。”
李燕飛見師父所持的正是本派最高等的“茗玉杯”,大喜過望,道:“師父,這真的可以麼?”
那老婦道:“總要門當戶對才行,也算是給你俠義心腸的一點獎勵。”
李燕飛大喜,又要拜了下去,卻給師父一手扶住了,聽她道:“夠了夠了,你今天磕的頭還不夠多麼?人家看到都要說我欺侮晚輩了。何況她配得上。”
李燕飛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走出小房,拿了那茗玉杯,走到石橋之畔,蹲下身來,將手放入山泉,只覺一陣沁涼,精神為之一振,便將那茗玉杯放入清洗,心道:“想不到師父居然這麼爽快就答應,還給了她茗玉杯呢!”
原來那老婦收徒有項規矩,便是會在正式收徒以前考察各人的人品資質,決定授予多少武功,而贈予相對應等級的茶杯。
其中那“茗玉杯”既以派名為名,自是杯中之首,以和闐玉所製成,萬分珍貴,所有徒弟中,也僅有作為那老婦孫子的李燕飛一人擁有,是以如今若雨能獲此殊榮,李燕飛自是為她感到歡喜。
其下則依次是“藍田杯”、“琥珀杯”,李燕飛、楊延朗等三人拿到的“玄玉杯”,及“白玉杯”、“翠玉杯”,和最末等的“紅玉杯”。
正清洗間,只聽腳步聲響,李燕飛微微一驚,心道:“他們回來了!”
忙站起身來,快步走回那小房,向師父微一行禮,轉進暗門,拿了塊布,將那杯子裡裡外外的擦個乾淨。卻聽得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叫道:“師父!”
李燕飛聽得不是若雨聲音,鬆了一口氣,繼續擦拭著手上的杯子。
卻聽那女子又道:“師父!有人來了!”
那老婦應道:“急什麼?慢慢說。是什麼人到咱們這山上撒野?”
李燕飛認得這人聲音是師妹陳和苓,她也是那老婦的得意弟子之一,拿的是僅次於李燕飛的“藍田杯”,只是較他小上兩歲,入門又遲,火候未到,功力較淺。
只聽得她對師父說道:“師父,剛才突然有兩個人上了山來,好沒來由的看到咱們就打,說要……要殺……殺個雞犬不留,魯師哥要我趕快上來和師父說,自己把敵人擋了下來。”
那老婦道:“嗯,阿通武功跟你也差不多,難怪他叫你上來。”
話方說完,突感一陣勁風掠過身旁,陳和苓只覺氣息一窒,張眼去看,卻是什麼也沒瞧見。
只見師父恍若未覺,續道:“那兩人是怎生模樣?使什麼兵刃?把當時情況說來聽聽。”
陳和苓擔心敵人攻上,長話短說道:“那二人一個三十歲,一個二十歲上下,都沒使兵刃,我打不過。”
言下之意便是認為魯通也擋不下來,要師父快些下去檢視。
那老婦一聽,緩緩的道:“都是小毛頭嘛,應該是不打緊,苓兒,你慢慢說好了。”
陳和苓大急,道:“師父!我們先下去幫師哥他們好不好?”
那老婦嗯了一聲,緩緩的道:“你說『他們』,還有誰呢?”
陳和苓道:“還有一個不知什麼名字的少女。趙師哥和範師哥下山去買東西還沒回來。除此之外今天山上也沒別人了。”
那老婦道:“你範師哥到這來啦?”
陳和苓道:“是,他昨天回來的,說是路過這附近,想來看看師父。”
那老婦點點頭道:“這孩子倒是蠻有心的,該好好跟他說些話才是。”
說著舉杯啜了一口茶,站起身來,搥了搥自己的背,緩緩的道:“苓兒,今天天氣真好,你說是麼?”
陳和苓不明師父何以遲遲不肯下去,急道:“師父,我們快下去看看,好不好?”
那老婦道:“急什麼?現在應該都給你師哥料理了。”
陳和苓道:“師父,敵人真的很強的!”
那老婦嘿嘿一笑,道:“我不是說你魯師哥,是說你文師哥。”
陳和苓眼睛一亮,道:“文師哥在哪裡?”
那老婦道:“你進來才說不到一句話,這小子便衝出去了。”
陳和苓恍然明白剛才感受到的那股勁風便是自己師哥,不禁吁了一口長氣,暗想:“文師哥雖然只大我兩歲,武功卻比我強上許多,光是適才讓我瞧不見人影的輕功,我便不知要練上多久。他這幾年在外歷練,想來功力已經是我的好幾倍了,師父定是知他足以打發那二人,才一點不急,害我白白擔心了那麼久。”
想到此處,臉上笑容漸展。那老婦知她心思,微笑道:“走,我們去看看該如何發落那兩名惡客罷!”
陳和苓喜道:“是!”
跟在師父後面,走出了那小房。
且說若雨跟著魯通出了小房,又回到了那山洞口。魯通道:“小妹子,你這盤子都給我罷,跟著我走走逛逛便是。”
若雨一聽,忙道:“不要緊的。這也沒有多重。”
魯通笑道:“無意間得罪了你,我過意不去,便給我罷。”
若雨這才點點頭道:“那便多謝你啦。”
魯通咧嘴一笑,將她手上的餐盤接過,對她道:“你瞧,這裡是咱們的練武廳。不過大多數時間都是空無一人的,因為咱們師父喜歡找些為國效忠的將軍步卒們收為徒弟,而他們長期駐守邊疆,也就不會在這裡了。”
若雨心想:“怪不得爹爹和楊叔叔會見到那個婆婆。”
魯通續道:“不過這廳上長期沒人其實還有別的原因。我告訴你,其實這個練武廳只有派中較厲害的人物才能上來。像我雖然長居此山,也是不被允許到這裡練功的。”
若雨奇道:“為什麼?”
魯通笑道:“師父素來喜歡泡茶,她認為茶有高下之分,人也有高下之分,若將等次不同的茶混在一起,就浪費了,因此在每人入門之時,都會給這人一個杯子,杯子的高下就象徵能學多少師父的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