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之揚心想:鬼才樂意,我又不是一張琴、一管笛子,任你要來要去的,你做了公主就了不起嗎?公主,公主,呸,我看叫公豬還差不多!想到這兒,笑嘻嘻說道:“哪裡話,公豬殿下,能夠服侍你老人家,我高興得快要死了!”
少女聽了這話,有點兒失望,她本見樂之揚一身傲氣,跟別的太監大不相同,誰知交談起來,仍是一嘴的陳腔濫調。她身處深宮,受慣了尊崇,萬料不到這小子話裡有話,暗地裡罵人。
默默走了兩步,少女又問:“小太監,你姓樂,可有名字麼?”樂之揚本想編個假名糊弄她,可是轉念一想,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倘若連真名也不敢說,豈不真如太監一樣,成了無卵之人,當即答道:“我叫樂之揚!”
“樂之揚……”少女輕輕唸了兩遍,笑道,“小太監,你糊里糊塗的,大概也不知道我是誰吧?”樂之揚笑道:“我當然知道,你不是公豬嗎?”少女笑道:“公主也有好些個,我是寶輝公主,大號朱微,將來有人問起來,你可別答錯了!”樂之揚“嗯”了一聲,心想:“大號豬尾,沒錯,她老子朱元璋是老公豬,帶了一群小公豬,這個紫禁城,就是一個大豬圈,哼,不知這大號的豬尾巴長在什麼地方?”想著掉過頭來,賊眼兮兮地衝著少女打量。
朱微見他眼神無禮,心中有氣,低喝一聲:“你看什麼?”樂之揚慌忙耷拉眼皮。老宮女破口大罵:“死閹雞,活膩了麼?公主,他方才可是對你無禮,我馬上稟告李公公,打他三百皮鞭!”
朱微皺了皺眉,看了樂之揚一眼,冷冷說:“算了,一點兒小事,不用勞煩別人。”宮女搖頭嘆氣:“公主,你就是心慈手軟,哼,再這麼下去,這些太監宮女都要翻天了!”
朱微冷冷道:“宋茶,翻天二字也是你該說的?”宮女應聲一顫,面如土色,忙道:“婢子口不擇言,該死,該死……”反過手來,猛打雙頰。朱微嘆道:“好啦,別打了。人誰無過,我要真那麼狠心,你們這些人還能活麼?”宮女的臉色紅了又白,滿心悶氣無處發洩,狠狠瞪了樂之揚一眼。
抵達寶輝宮,夜色已深。朱微自去寢殿歇息,老宮女領著樂之揚來到一間狹小廂房,擲給他一床被子,冷冰冰自顧去了。
床板又冷又硬,躺了一會兒,心口隱隱作痛。樂之揚猛可想起,這兒刺入了討債鬼的金針,討債鬼說了,要不及時起出,金針必會扎穿心臟。看樣子,討債鬼如果鬥不過那老太監,死在宮裡,或是被俘囚禁,無人取出金針,自己非死不可。再說自己騙他入宮,叫他吃了大虧,討債鬼即使活著,也決不會來救自己。
他越想越灰心,好在天生率性,一旦無法可施,也就拋在腦後,大被矇頭,昏昏入睡。
睡得正香,忽覺身上疼痛,睜眼一看,一條棍子從天而降,落在他的背上。樂之揚倒抽了一口冷氣,彈坐而起,木呆呆盯著來人。好容易神魂入竅,卻見昨日跟自己拌過嘴的老宮女站在床前,一手叉腰,一手拿著他的笛子,粉面含威,銳聲叫道:“死閹雞,快起來抬水!”
樂之揚恢復知覺,手腿肩背無處不痛,再聽這聲喝罵,登時勃然大怒,劈手搶過笛子,狠狠抽在宮女臀上。那女子大感意外,口中發出一聲尖叫,眼看樂之揚再舉笛子,嚇得轉身就跑,邊跑邊叫:“殺人了,殺人了……”
樂之揚追出門外,惡狠狠揮舞長笛,一邊的宮女太監前來阻攔,給他一人一下,打得縮頭縮腦。他從小在秦淮河邊打架,身手敏捷,少有敵手,這些宮人柔弱無力,哪兒是他的對手,眼睜睜望著他趕上宋茶。老宮女聽見腳步聲響,嚇得魂不附體,腳下一絆,摔了一跤。樂之揚趕上去,手起笛落,向她身上抽去。
“住手!”一聲銳喝響起,從旁橫過一柄帶鞘長劍,輕輕一挑,樂之揚虎口發熱,笛子“嗖”的飛出。掉頭看去,朱微俏臉蒼白,黑幽幽的眸子裡噴出火來。
這一下,樂之揚清醒了過來,想起自己身在禁宮,打的均是寶輝宮的太監宮女,剎那間,他出了一身冷汗,盯著朱微張口結舌。
“宋茶!”朱微衝那宮女喝問,“到底怎麼回事?”
“公主殿下!”宋茶抱著朱微的小腿哭哭啼啼,“我叫這死閹雞起床抬水,他不但不聽,還拿棍子打我!”
樂之揚又氣又急,叫道:“放狗屁,明明是你先打我的!”宋茶叫道:“胡說,誰看見我打你了?你打我,大家可都看得明明白白的。公主,你要為我做主呀,我跟了你十多年,人老珠黃,還要受這個死閹雞的欺負!”她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傷心傷意,樂之揚張嘴站在一邊,苦於無人作證,心裡急得要死。
朱微盯著宮女瞧了半晌,嘆道:“宋茶,你要怎樣懲罰這小太監?”宋茶眼露兇光,惡狠狠說道:“交給李公公,打他三百棍,打死了餵狗吃。”
“臭婆娘!”樂之揚一腔怒氣衝口而出。朱微臉一沉,喝道:“你罵誰?”她素來溫婉,可是一旦發怒,自有一股威嚴,樂之揚為她目光所逼,到嘴的話嚥了回去,鼻子裡發出一陣哼哼。
朱微瞧他一會兒,皺了皺眉,忽道:“宋茶,三百棍是不是太狠了一點兒。”宋茶恨恨道:“這叫以儆效尤,宮裡有宮裡的規矩!”
朱微沉思一下,上前兩步,拾起那根笛子,輕輕拭去灰塵,看了樂之揚一眼,低聲說道:“笛子是用來吹的,可不是用來打人的。”說完遞給樂之揚,樂之揚接在手裡,滿心不是滋味。宋茶眼看輿情不對,忙說:“公主,你幹嗎把兇器還給他?”
朱微笑道:“宋茶,你跟了我八年,你是什麼人,我還不知道嗎?你打小宮女、小太監,也不是一次兩次,以前有人向我訴苦,我礙於情面,不好說你。可我也不是傻子,你是先母留下的老人,這小太監初來乍到,給他個天作膽,也不敢無故打你的。好了,這件事就此作罷,三百棍就免了,由你監工,罰他添滿四缸水就行!”不容宋茶分說,笑嘻嘻提劍出門去了。
水缸不過四口,但都是黃銅大缸,添滿一口,非得十桶井水。宋茶算盤落空,刻意報復,一板一眼地當起了監工,為防樂之揚反抗,同行的還有兩個年長的太監。老宮女遍尋由頭,連掐帶罵,樂之揚不勝其怒,要不是對手人多勢眾,真想把一桶水淋在她頭上。
四缸水添滿,樂之揚累得兩腿發軟,心口中針處更是一陣陣刺痛,痛處有酒杯大小,似有烈火從內燃燒。到了中午,吃了飯,正想小睡一會兒,朱微忽又派人來叫。
樂之揚怒不可遏,心中大罵:“臭公豬,死豬尾”,悶悶地進了寢殿,只見牆上掛了十餘張古琴,式樣有伏羲式、師曠式、靈機式、仲尼式、鳳勢式、神龍式、連珠式,顏色有黑色、褐色、玉白色、金黃色,還有幾張琵琶,曲頸的、直頸的、長頸的,短頸的,另有方響、銅磬、大小皮鼓,長短簫笛、胡笳箜篌,但凡樂之揚知道的樂器,寢殿裡應有盡有,一邊的角落裡甚至還有一架青銅編鐘,因為年代久遠,上面積滿了斑斑綠鏽。
除此之外,桌椅床鋪無不簡素,縈繞著一股淡淡的女兒香氣。朱微坐在“飛瀑連珠”後面,見了樂之揚,臉上浮現笑意,招呼道:“快來,我要練琴,你來給我伴奏!”
樂之揚悻悻上前,他心中煩亂,吹起笛子也是走音竄板,朱微聽得皺眉,忽地止了琴聲,吩咐宮女們道:“你們先出去,把門帶上!”
一轉眼,寢殿裡只剩下兩人,朱微盯著樂之揚,樂之揚也怒目相向。兩人對望一陣,朱微忽地咯咯咯笑了起來,起初只是笑,跟著一手捧腹,一手扶著琴,笑得幾乎直不起腰來。
樂之揚莫名其妙,忍不住問道:“公豬,你笑什麼?”朱微直起腰來,微微喘氣:“想到早上的情形,我就忍不住要笑,宋茶那個樣子,哎喲,打我認識她,從來沒有見過,哎喲,笑死我了!”
樂之揚更加驚奇,結結巴巴地說:“公豬,你不生我的氣嗎?”朱微笑道:“我生氣幹嗎?這個宋茶,本是母妃的貼身宮女,母妃去世以後又來服侍我,仗著資格老,一貫作威作福。因為先母的關係,我一向得過且過,不願跟她計較,可是看著那些小宮女、小太監捱打,我的心裡也很難受。如今可好了,遇上你這個愣頭青,叫她吃了一隻大甲魚。”
“大甲魚?”樂之揚一愣。
朱微眨眼笑笑,說道:“大甲魚,不就是大鱉麼?”
樂之揚一聽,不由得眉開眼笑,連連點頭,心想:“小公豬還會說笑話,不錯,不如我想象中那麼討厭!”
朱微盯著他上下打量,自言自語地說:“奇怪了,你這個小太監,跟別的太監不大一樣,別的人個個膽小怕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如無旨意,什麼事兒也不敢做。你倒好,跟我鬥曲兒一點兒也不謙讓,第一天來寶輝宮,就打了這裡的女史。”
樂之揚心想:“那是,太監與我何干?本人男子漢大丈夫,輸人不能輸氣。”這話能想不能說,但見朱微小女兒神情流露,不覺心生親近,笑著問道:“公豬殿下,你去過宮外嗎?”朱微搖頭說:“沒有,我生下來就呆在宮裡!”
樂之揚見她失落神氣,心生憐憫,說道:“看來當公豬也沒什麼好的,這地方一到晚上,又黑又空,就跟一座大墳墓差不多!”
“大膽!”朱微變了臉色,揚眉喝道,“你敢說紫禁城是墳墓?”
樂之揚笑道:“急什麼,我不過打個比方!”他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朱微反倒無從發作,盯著這個小太監怒也不是,笑也不是,心中暗暗佩服他膽大無忌,竟敢對著大明的公主,詆譭大明的皇宮。她想了想,故作冷淡地說:“皇宮你也嫌不好,那什麼地方才好?”
“秦淮河啊!”樂之揚衝口而出。
“大膽!”朱微下意識又是一聲怒喝,“你、你把皇宮跟那種、那種下流地方相比?”
樂之揚笑道:“你去過秦淮河嗎?”朱微面漲通紅,支吾說:“沒去過又怎樣?那兒,那兒不是、不是……”聲音越見低微,樂之揚介面說道:“是妓院沒錯,可是比起這皇宮,熱鬧一百倍,好玩兒一千倍。”
朱微還沒想好怎麼訓斥對方,一聽這話,好奇心起,忍不住問道:“怎麼熱鬧?怎麼好玩兒?”樂之揚抖擻精神,繪聲繪色地講起秦淮河的花船花燈、輕歌曼舞,夫子廟的說書看戲、諸般雜耍,還有各種小吃玩物糖人、麵人、桂花糕、羊肉餅……他常去懸河樓聽人說書,無意間也練成了一副好口才,又怕朱微身份尊貴,眼界甚高,平常之物難入法眼,故而越發添油加醋,說得天花亂墜。
朱微默默聽著,各種奇妙景物宛然就在眼前,心中熱乎乎的,一時好不神往,許久聽完,不由嘆道:“這麼說,那秦淮河,似乎,似乎真比皇宮好一些,可惜我沒你的福分,不能親眼去看一看。”
樂之揚笑道:“你是公豬啊,什麼地方不能去?”朱微搖頭說:“你不知道的,父皇定下規矩,公主嫁了人,才能離開紫禁城!”樂之揚隨口說:“這個容易,你嫁個人不就成了嗎?”
朱微白他一眼,說道:“你胡說什麼?一來我年紀還小,二來那些王孫公子,一個個十足討厭,哼,像你跟十七哥這樣的人,可是一個也沒有……”說到這兒,自覺失言,心想自己一定失心瘋了,怎麼能對一個太監說出這樣的話。
樂之揚全沒聽出弦外之音,隨口問道:“這排行也真怪,他排十七是哥哥,你排十三倒是妹妹!”朱微盯他半晌,奇怪道:“樂之揚,你進宮的時候沒人告訴你嗎?父皇有二十五個兒子,十六個女兒!”
“哎喲!”樂之揚驚叫起來,“你老爹還真能生!”朱微又好氣又好笑,罵道:“樂之揚,你想死麼?什麼你老爹,你該叫陛下,叫萬歲!”樂之揚忙道:“是,是,陛下還真能生……”
朱微只覺這話還是不對,如何不對卻說不上來,只好接著說:“十七是兒子裡的排行,他單名一個權字,受封寧王。十三是女兒中的排行,我下面還有三個小妹。只不過,我與十七哥不同其他,我們是一母所生,所以他才會不遠千里,從塞外趕來給我慶生。別的兄弟姐妹送我的不外金珠寶玉,唯獨他親手製了這一張‘飛瀑連珠’,只因他知道,天底下的金珠寶玉放在面前,在我眼裡,也比不上這一張古琴!”說著輕輕撫弄琴絃,發出清越鳴響。
樂之揚心中佩服,說道:“這張琴真不賴,我家裡有一張唐代的‘九霄環佩’,但論音色,比起這張琴可差遠了!”朱微心中好奇,這少年出身音樂世家,為何淪落為閹人?但想此事太慘,不便細問,笑了笑,說道:“音色只是其一,難得的是這張琴出自王子之手,卻無奢華之氣,簡素通脫,風流蘊藉,實為雅中之雅,琴中大隱,若非深諳古琴三昧,決然無法造出!”
樂之揚介面道:“這就叫做:‘以無累之神合有道之器,非有逸緻者不能也’!”朱微目放異彩,連連點頭,笑著說:“十七哥與我性子相近,本是閒雲野鶴,可惜呀,爹爹偏偏要他帶兵打仗!”樂之揚怪道:“他帶兵打仗?可是一點兒也不像!倒是那個燕王朱棣,兇巴巴的,一看就是打仗的樣子!”
朱微點頭說:“你眼光不壞,我聽父皇提過,他的兒子裡面,就數四哥最會打仗。”樂之揚問道:“他也是你一母同生的哥哥嗎?”朱微瞪他一眼,沒好氣道:“宮裡人誰都知道,他是孝慈皇后的兒子。你怎麼問出這麼無禮的話?”樂之揚道:“那他為何也來跟你慶生?”朱微道:“他和十七哥交情最好,所以對我也另眼相看。他倆的藩鎮相距很近,四哥在北平,十七哥在大寧。”
“大寧?”樂之揚搜腸刮肚,也想不出這麼一個地方。朱微笑道:“無怪你不知道,大寧比北平還遠,騎馬出了喜峰口,還要再走上一天。那兒是塞外的重鎮,北控遼東,西臨大漠,城中帶甲八萬、車騎六千,論到精兵強將,不比北平城少呢!”說到這兒,她遲疑一下,低聲說,“不過,四哥跟十七哥不同,他來京城,不只為給我慶生……”
“還為什麼?”樂之揚隨口問道,朱微神色一黯,輕輕嘆道:“這些事,不說也罷!”說著眉頭微皺,信手彈起一曲《瀟湘水雲》。
樂之揚聽她說了一席話,心中觀感大變,只覺這公主溫柔可親、談吐有趣,竟是平生少見的女子,之前的怨氣消了大半,於是吹起長笛,用心與之合奏。兩人曲調相合、心意相通,神遊于禁城之外,徜徉於八荒之中,四周的景物儼然大變,彷彿攜手並肩,沐浴瀟湘靈雨,漫遊洞庭之濱,忽見波起雲湧,又見萬里澄波,時而翠晴方好,又見月射寒江,天光雲影,浪捲雲飛,無數奇妙境界隨著樂聲一一湧出,兩個少年男女沉浸其間,一時忘了身在何處。
次日凌晨,樂之揚從睡夢中痛醒,心口的灼痛大大擴散,前一日大如酒杯,如今足有碗口方圓。他輾轉反側,到了早晨,迷糊睡了一陣,朱微忽又派人來請。
到了寢殿,朱微濃睡方醒,正由宮女服侍梳妝。她換了一身緋紅軟緞衣裙,俏臉白裡透紅,長髮蓬鬆如雲,看見樂之揚,衝他抿嘴一笑,嬌美如春花吐蕊。
樂之揚見她笑容美麗,不由得瞧著發呆,梳頭的宋茶看見,厲聲喝罵:“死閹雞,看什麼?當心我把你的狗眼挖出來!”樂之揚大怒,清了清嗓子,大聲回罵:“臭婆娘,罵你爹麼?”宋茶啐了一口,冷冷道:“少做夢了,你一個死太監,也想給人當爹?”樂之揚介面笑道:“誰說我給人當爹?你又不是人!”
宋茶變了臉色,丟下梳子伸手來抓。樂之揚低頭讓過,舉起笛子抽在她腿上。宋茶慘叫一聲,回頭想找一件兵器,無意間把後背賣給了樂之揚,小潑皮趁勢上前,對準肥厚多肉之處,啪啪啪狠揍三下。
宋茶又痛又怒,回頭伸手抓他,樂之揚滑比泥鰍,逃到一邊,笑嘻嘻大做鬼臉。宋茶氣得掉淚,一跌足,衝著朱微撒嬌:“公主,你看這個死太監乾的好事,從今天起,這寶輝宮裡,有他沒我!”
朱微臉色發白,看了宋茶一眼,澀聲說道:“前兩天,十四妹還向我抱怨,說她宮裡的人不得力,問我有沒有好人兒給她。這樣吧,宋茶,你去她那兒好了,我這裡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神!”
宋茶倚老賣老,本意脅迫朱微,趕走樂之揚,誰知弄巧成拙,走人的竟是自己,只嚇得臉色慘白,雙腿一軟,跪在地上顫聲說:“公主饒命,含山公主出了名的爆脾氣,上次一言不合,把貼身的宮女活活打死,你讓我去服侍她,那還不是把羔羊往狼圈裡趕嗎?”
樂之揚聽她自比羔羊,捂著嘴,險些笑出聲來,朱微瞪他一眼,又說:“好啊,宋茶,你說含山宮是狼圈,不是咒罵十四妹是狼嗎?哼,十四妹聽到了,還不打爛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