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坐在亭間,微微閉眼,應著節奏,右手輕輕拍打膝蓋,冷峻的神氣無影無蹤。眉梢眼角,種種神情如水淌過,時而歡喜,時而溫和,時而振奮,時而感傷。一時間,這個七旬老人不再是無情的君王,變成了一個回顧平生的尋常老者。他由貧賤中崛起,為了活命而搏殺,歷經了幾多生死,割捨了七情六慾,終於削平了群雄,坐穩了江山。可惜好景不長,光陰催迫,一代命世之傑終於垂垂老矣,一頭白髮,滿臉皺紋,別人並不知道,他費了多少力氣才能在人前挺直腰板。只因年深日久,就連記憶也在消失,許多故人往事常常模糊不清,創業時的喜怒哀樂,彷彿一片清冷的月光,每每午夜夢迴,便從指縫間悄悄地溜去。
《飛龍引》奏完,樂之揚正想放下笛子,琴聲輕輕一轉,忽又變成了《風雲會》的調子。他看了少女一眼,硬著頭皮吹笛應和。十七弟也跟著唱了下去:
“玉壘瞰江城,風雲繞帝營。駕樓船龍虎縱橫,飛砲發機驅六甲,降虜將,勝胡兵。談笑掣長鯨,三軍勇氣增。一戎衣,宇宙清寧。從此華夷歸一統,開帝業,慶昇平。”
這一首曲子,又名《開太平之曲》,講的是鄱陽湖大戰,朱元璋駕乘樓船大破陳友諒的往事。那一戰兇險百出,勝敗幾經反覆,朱元璋起兵以來,但數這一仗最為險惡,自此以後,一統天下已是坦途。故而樂曲大開大合、波起浪湧,起初如濤如風,又如金戈鐵馬,漸漸合併如一,彷彿奔鯨入海,萬里一空。
朱元璋受了曲調感染,拍打膝蓋更加急促,就像是再一次跨馬上陣,只不過面對的不再是頑強的宿敵,而是渺茫難測的天意。這一次,他註定戰敗。鄱陽湖上,他捨生忘死,只為奪取江山,可是誰又知道,此時此刻,他寧可用這錦繡山河再換來數十年的壽命。
老皇帝忽覺一陣孤獨,好似衰老的猛虎,從前嘯傲山林、不可一世,現如今力盡筋疲、屈爪俯首,四周盡是擇機而噬的豺狗。
豺狗?在哪兒?我殺光他們!朱元璋猛地睜開眼睛,兇光迸出,掃視四周。他的目光落到朱允炆身上,忽又變得柔和起來。他久久地望著孫子,恨不得透過這雙老眼,將所有的才智與力量注入他的身體,火盡薪傳,等他撒手西去,這個年輕的皇帝就能夠擔負起朱氏的江山。
“持黃鉞,削平荊楚清吳越。清吳越,暮秦朝晉,幾多豪傑。幽燕齊魯風塵潔,伊涼蜀隴人心悅。人心悅,車書一統,萬方同轍……”十七弟唱到了《削群雄之曲》,一剎那,陳友諒、張士誠、方國珍、明玉珍、王保保,一干對手的面容從眼前掠過,個個愁眉不展、神情悽然。
“勝出的人終歸是我!”朱元璋只覺一陣欣慰。比起這些戰敗者,他得到的遠比失去的多。
“呵……”不遠處的假山後面,傳來一聲輕笑,笛聲戛然而止,跟著琴聲也停了下來。十七弟一拂衣袖,應聲望去,只見假山背後徐徐轉出一個人來。
樂之揚望著那人,一顆心幾乎蹦了出來。張天意脫去了宦官衣衫,一身白衣斑斑染血,血漬凝成紫色,有如繁花交纏。
“你是誰?”朱元璋注視來人,不動聲色。張天意詭譎一笑,輕輕拍手,哼哼唱道:“削平荊楚清吳越。清吳越,暮秦朝晉,幾多豪傑?好厲害,好威風,朱重八,你還記得故人否?”
“重八”是朱元璋的小名,張天意隨口道出,語氣中大有嘲謔。朱棣站起身來,目光生寒,一手按上了腰間的劍柄。朱元璋卻笑了笑,示意兒子不要妄動,一邊說道:“恕朱某眼拙,足下是哪位故人?”
“那故人早已死了!”張天意微微眯眼,“我姓張,平江人!”
“張士誠!”朱元璋流露訝色,盯著張天意,一字字地道,“你是他的兒子?
“陛下明鑑。”張天意一揮手,從腰間抽出軟劍,笑吟吟說道,“朱重八,接下來,我且代家父跟你敘敘舊!”說罷揮袖漫步,向沉香亭一步步走來。
“慢來!”朱棣呵呵一笑,橫身攔住去路,“有道是,父對父,子對子,若要敘舊,可別亂了輩分!”
張天意看他一眼,目光冷若冰雪:“你是誰?”朱棣笑了笑,朗聲道:“燕王朱棣!”
“是你?”張天意目光一轉,“聽說你鎮守北方,韃虜畏之若虎,若是騎馬用兵,區區甘拜下風。”他頓了頓,面露詭笑,“不過這一次,可與打仗不同!”說到這兒,揚起手中長劍。
朱棣一笑,也拔劍出鞘。較之常劍,他的劍長了五寸,寬了一寸,明如雪練,映月生寒。
“好劍!”張天意注視那劍,“可有名字?”
朱棣笑道:“劍名決雲!三尺六寸!”
“上決浮雲,下決地圮麼?”張天意冷笑一聲,“口氣不小,但不知劍法如何?”
朱棣笑道:“足下一試便知!”張天意哼了一聲,目光微微一斜,落在一邊的十七弟身上。朱棣心頭一沉,隨他轉眼望去,剎那間,冷風撲面,青光映入眼簾。
張天意自知身在虎穴,一心速戰速決,殺了朱元璋以報國仇家恨,故而不耐與朱棣糾纏,假意看向十七弟,引得對手分心,而後殺手突出,一舉斃了此人。
叮,一聲激鳴,兩人劍鋒相交,迸出點點火星。張天意一劍失手,微感詫異:朱棣回劍之快,防守之密,竟是少有的劍道高手。情勢不容他多想,張天意佔了先機,高躥低伏,放手搶攻,一片青濛濛的劍光彷彿天河倒影,幾乎將朱棣籠罩其中。
朱棣步步後撤,決雲劍東一挑,西一挽,佈下一重劍幕,幾乎密不透風。對手軟劍近身,要麼刺中劍身,要麼巧被挑開,一轉眼,朱棣退了十步。張天意攻了一百餘劍,可惜驟雨不終朝,至此劍勢已衰。張天意正想放慢劍招,忽聽朱棣一聲銳叫,雙手握劍,斜往上挑,叮的一聲挑中軟劍,一串火星閃過,張天意只覺虎口發熱,劍柄幾乎脫手。
對手的內勁渾厚,大大出乎張天意的意料,軟劍為決雲劍所逼,反向上挑,空門大露。朱棣長劍橫揮,閃電般向他腰腹掃來。危急關頭,張天意氣貫劍身,軟劍逼成弧形,嗖地繞回,叮的一聲點中決雲。劍刃相接,一股沛然之力衝來,張天意虎口發麻,借力一轉,繞到朱棣身側,劍尖急吐,刺他左脅。
“呵!”朱棣旋身揮劍,決雲劍直奔張天意咽喉,這一劍角度離奇,張天意即便刺死對手,也難逃利劍穿喉。他志在朱元璋,不肯與之同歸於盡,身形飄然一轉,繞到朱棣身後,不防朱棣腦後生眼,長劍就勢反挑,張天意不及出劍,一股寒風掃向小腹,只得放棄傷人,運劍一格,嗆啷啷一陣響,兩人電光石火間拼了十劍。朱棣向前跨出一步,張天意卻縱身跳開,厲聲叫道:“太昊谷的‘奕星劍’,席應真是你什麼人?”
“半師半友!”朱棣微微一笑,“足下的‘飛影神劍’造詣不凡,想必得了雲島王的真傳吧!”
張天意輕哼一聲,湧身急上,作勢欲刺,朱棣深知厲害,後退半步,凝劍不發。“奕星劍”以群星為棋子,以天穹為棋盤,法於天象,暗合弈道。朱棣雖不出劍,劍鋒所指,盡是張天意出劍的死角,只消張天意進入劍圈,立刻化為星斗爛漫、天河落影之象。
張天意身到半途,忽地晃了一下,軟劍向後圈回。朱棣見他轉攻為守,心中只覺詫異。這時張天意衝他一笑,左手一揚,一蓬光雨向亭中飛去。
猛可間,朱棣明白了張天意的伎倆,他作勢佯攻,吸引自己心神,本意卻是用飛針射殺父皇。暗器去如飛電,阻攔早已不及,朱棣悲憤交加,運劍如風,縱身向張天意刺出。
張天意含恨出手,根本不容此間任何一人活命,“夜雨神針”細如牛毛,數以百計,隨風潛入,潤物無聲,月光下只見一片精芒,籠罩整座沉香小亭。
樂之揚也在亭前,幾乎呆了傻了,只見針雨撲面,根本不知發生了什麼。就在這時,白影一閃,躥出一人,白衣拂塵,正是年老太監,他身法快,拂塵更快,迎著針雨一掃,銀絲與星芒交錯,剎那間,漫天針雨無影無蹤。
老太監收了暗器,挺立亭前,枯槁的面容似有神采,這神采一閃而過,像是炭火餘燼,慢慢地暗淡下去。他佝僂腰背,身子後縮,一眨眼,又消失在了朱元璋的身後。老皇帝端然靜坐,意態悠閒,兩眼饒有興趣地盯著亭前的鬥劍。
“奕星劍”本為道門劍術,講究因應敵勢、後發制人。朱棣縱劍搶攻,登時中了張天意的奸計,他髮針之前已收回軟劍,見狀劍勢一圈,一股柔勁挑開決雲,身隨劍出,直取朱棣的心口。
朱棣被針雨擾亂了心志,等到還醒過來,已入兇險境地。他極力收劍,以“天門式”回守,決雲劍的劍鍔掛上了軟劍的劍鋒,叮的一聲銳響,軟劍向右彈開,劍鋒掠肩而過,帶起一溜血花。
“呀!”黃衫女驚叫起來。張天意詭招得手,正感得意,聽見叫聲卻是一愣,側目望去,亭中諸人安然無恙,不由心頭一沉,感覺有些不妙。他心中分神,出劍稍慢,朱棣緩過氣來,使一招“天衝式”,大開大合,銳意反擊,刷刷刷一連數劍,逼得張天意連連後退。
呼吸之間,兩人攻守逆轉,身法均是快得驚人,來去如鬼魅潛行,起落如夜梟沖天,兩道劍光恰似一青一白兩道閃電,時而糾纏,時而分開,跳蕩起落,變化莫測。
朱元璋瞧了時許,拈鬚說道:“項莊舞劍,志在沛公,張生舞劍,志在寡人。既是舞劍,豈可沒有音樂相伴?微兒,你跟小太監合奏一曲,為你四哥壯一壯聲勢!”
黃衫女笑道:“奏什麼曲子?”朱元璋冷笑道:“就奏《十面埋伏》!”
黃衫女點了點頭,雙手疾風驟雨般掃過琴絃,指間飄出殺伐之音。樂之揚定一定神,也吹起笛子,笛聲激昂,有如猛士拔劍、鐵騎飛馳,一股森然殺氣登時瀰漫開去。
朱棣聽到音樂,氣勢大壯,出劍更加迅猛。決雲劍本是一口戰劍,破軍殺將,臨陣可斬奔馬,這時使得興發,劍身發出嗡嗡顫響,每出一劍,就帶起一陣狂風,掃在張天意身上,不但肌膚生痛,劍勢也受壓制。張天意向來劍走輕靈,避強擊弱,可是“奕星劍”暗合棋道,每出一劍,均有幾個後招,封死了諸般角度,幾個回合下來,張天意無機可乘,氣勢大為削弱。
又交數劍,曲子吹到了“別姬”一段,霸王別姬,調子淒涼傷感,張天意叫那曲子勾起往事,想起當日蘇州城中,與父母生離死別的情形,不覺心中一陣煩亂。心一亂,劍法也亂,朱棣看出破綻,決雲劍連挑帶刺,叮叮叮攻破張天意的劍幕,銳喝一聲:“著!”劍鋒劃過張天意的左胸,皮肉翻卷,鮮血湧出。
張天意吃痛,向後一躍,右手長劍亂揮,抵擋朱棣的追擊,左手一揚,喝聲:“看針!”朱棣一直提防他的飛針,應聲收劍,向左一閃,不料張天意只是虛張聲勢,對手一退,他轉身就走。朱棣緊追不捨,飛劍刺他肩背,張天意繞到一棵木芙蓉後,手一揚,又叫:“看針!”朱棣收劍躲閃,張天意又向前跑。朱棣兩次上當,心中惱怒,追趕上去,忽見張天意擰過身來,手一揚,又叫一聲:“看針……”
朱棣心中氣惱,正要喝罵,忽見張天意袖裡精芒閃動,心中大驚,想要躲閃,可已遲了,只覺一陣風從旁吹來,千百銀絲如流光飛雪,隔在了兩人之間,嗤嗤聲不絕於耳。針雨落入銀絲,好比泥牛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
張天意向後跳出,盯著老太監一臉驚疑,叫道:“你是誰?”老太監淡淡笑道:“深宮廢人,名號不足掛齒!”拂塵輕輕一揮,向張天意迎面掃出,張天意揮劍抵擋,拂塵輕飄飄搭上劍刃,好似蜘蛛吐絲,將劍刃緊緊纏住。
琴聲忽斷,黃衫女起身說道:“四哥,你的傷不礙事麼?”朱棣笑道:“皮肉傷,不礙事!”朱元璋哼了一聲,冷冷道:“小傷大治,不可耽誤,那人詭譎多詐,劍上未必沒有古怪。速傳太醫,給老四瞧瞧!”一邊的太監應聲退下。
朱棣苦笑道:“慚愧慚愧,若非冷公公,幾乎著了這姓張的道兒。”朱元璋沉默一下,忽道:“他飛針厲害,多了一樣本事,單論劍法,你也未必輸給他。何況劍法厲害,不過一人之勝,兵法厲害,才是萬人之敵。”朱棣肅然道:“父親教訓得是!”
朱元璋又說:“老四,十七,你們明天一早,就回北方去吧!”朱棣吃了一驚,忙道:“明天可是十三妹的芳辰,我與十七弟特意趕來……”朱元璋打斷他道:“北方風煙未淨,胡虜窺我燕雲,你兄弟二人鎮守北疆,責任重大。至於微兒,你們兄妹情深,固然很好,但她小小人兒,生日過與不過,也沒什麼關係!”
十七弟站起身來,還想說些什麼,忽見朱棣目光射來,登時苦笑一下,住口不語。朱元璋打量二人,又見黃衫女怏怏不樂,不由笑道:“微兒,怎麼不高興啦?”黃衫女輕聲說:“孩兒不敢,父皇說的都是正理,兩位兄長當以國事為重!況且女兒才德淺薄,何勞兩大藩王為我慶生?”
朱元璋拍手嘆道:“你這孩子,越是懂事,越叫人心疼。唉,你母親去世得早,我忙於國事,很少見你,可是每次見你,我的心裡就很歡喜。也罷,他們走了,我與你慶生,比起兩大藩王,為父這分量如何?”
朱棣與十七弟忙說:“父皇萬歲之軀,兒等豈敢相提並論?”黃衫女破顏笑道:“父親說得好聽,就怕到時候忙碌起來,又把此事忘了!”朱元璋笑道:“若我來不了,就讓炆兒來,不過既是慶生,不可沒有禮物,老四,你送的什麼?”
朱棣笑道:“孩兒送的都是俗物,一對和田玉如意,九升合浦大珠,兩件紫貂皮氅,還有十四支高麗老參!”朱元璋笑道:“十四支老參,一歲一支麼?十七兒,你又送的什麼?”
十七弟笑道:“十三妹雅好音樂,孩兒費盡神思,製作古琴一張,送與妹子作為賀禮!”
朱元璋指著亭前古琴:“這一張麼?”十七弟笑道:“父皇明斷!”朱元璋站起身來,伸手拂掃琴絃,一串琴聲湧出,鏗鏗泠泠,好似流泉滾珠,不由點頭道:“好琴,可有名號?”
“有!”十七弟答道,“名叫飛瀑連珠!”
朱元璋笑道:“這名字貼切。”轉向黃衫少女,“微兒,你兩位兄長一雅一俗,把好處都佔盡了,你說,為父送你什麼禮物好呢?”
少女眼珠一轉,笑道:“父皇若要別出心裁,不如送我一個人!”朱元璋一愣,問道:“什麼人?”少女指著樂之揚:“這個小太監!”
樂之揚大吃一驚,在場眾人也覺詫異,朱元璋笑道:“微兒,君無戲言,為父答應了你,可就變不了啦!那時候,你可不要後悔!”少女笑道:“千金易得,知音難求,女兒決不後悔!”朱元璋沉吟一下,輕輕嘆道:“我諸女之中,就數你與眾不同。很好,這禮物不但你喜歡,也很合為父的心意,我就把這小太監賞給你,你好好調教他,下次見面,不可再對我無禮!”
樂之揚十分氣悶,自忖大好男兒,被人當成太監也罷了,現如今,更被當作禮物送給一個小姑娘,簡直豈有此理。正胡思亂想,朱元璋已轉身離去,朱允炆跟在祖父身後,亦步亦趨,神情恭順。朱棣受了傷,由十七弟陪著回宮就醫,兩人告辭離開,亭子前頓顯冷清。
兩個宮女上前收拾琴桌香案,一個年長的宮女衝樂之揚喝道:“死閹雞,還不過來搬琴?”樂之揚本想趁人不備,一走了之,可是沒有討債鬼的手段,要想逃出這座宮城,簡直就是痴人做夢,到了這個地步,只好走一步算一步。想到這兒,轉眼看去,黃衫少女揹著手衝他微笑,她一笑起來,眼如月牙,嘴似紅菱,白玉似的雙頰上浮起一對淺淺的梨渦。
樂之揚只覺雙頰發熱,低頭去搬古琴,那張琴大漆塗面,摸上去佈滿斷紋,或如流水,或如梅花。樂之揚摩挲琴面,不覺微微入神,忽聽黃衫女笑道:“你也會彈琴麼?”
樂之揚心頭一慌,古琴幾乎掉在地上,支支吾吾地說:“會一點兒,可彈得不好!”黃衫女見他拘謹,不覺莞爾,年長的宮女見他呆頭呆腦,忍不住喝道:“死閹雞,當心一點兒,摔壞了琴,你十個腦袋也賠不起!”
樂之揚“唔”了一聲,忽覺後腰一痛,被那宮女掐了一把,樂之揚幾乎跳起來大罵,忽聽那宮女又叫:“呆什麼?還不回宮去!”一聽這話,樂之揚才省悟到這裡不是秦淮河,而是紫禁城,往日的潑皮手段到了這兒都不中用,只好垂頭喪氣,挾著琴跟在宮女後面。
曲折走了一會兒,香澤微聞,一個溫軟的身子湊了上來,兩人肘尖相抵,樂之揚抖了一抖,一股酥麻流遍全身。只聽黃衫女輕聲笑道:“小太監,我把你要過來,你似乎不大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