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籠越去越遠,不久消失在黑暗深處。過了一會兒,道邊的一叢灌木沙沙晃動,樂之揚冒出頭來,眼睛閃閃發亮。剛才他見張天意與人交談,知道謊話必然拆穿,一時心急,鑽入道邊樹叢。張天意殺人拋屍,他全都看在眼裡,嚇得渾身僵直,一動也不敢動,此時得了自由,也不敢停留原地,只求離張天意越遠越好,故而與之反向,發足狂奔。

前方迴廊曲折,歧路無窮,一忽而草木叢生、花枝纏人,一忽而高牆壁立、聳列兩旁。也不知跑了多遠,樂之揚雙腿發軟,心肺似要炸開,只好停了下來,彎著腰大口喘氣。喘息了一會兒,他掉頭望去,屋宇重重,永巷無盡,夜色一望無邊,也不知身在何處。

樂之揚只覺洩氣,頹然坐在地上。他已困在宮裡,只有等到天亮再做打算。

這一夜飽受驚嚇,此刻一脫險境,登時倦意如潮。正要入睡,忽聽遠處傳來一陣琴聲,彈的是一首《烏夜啼》。操琴者手法精妙,世間少有,所彈的古琴音色醇厚,潤如珠,泠如泉,時如松濤鳴壑,時如空谷傳響,抑揚之間,了無一絲雜音。

樂之揚性好音樂,聽得入神,睡意不覺煙消,聽到精妙之處,不由解下長笛,隨著節拍輕輕敲打地面。《烏夜啼》是南朝大樂師王義慶譜寫,琴聲清曠中暗生幽怨。高亢處有如山空夜寒、鳥啼驚心,低迴處好比碧紗如煙、隔窗對語,操琴者的技藝越是高妙,那一股離愁別恨越是刻骨銘心。

樂之揚少年心性,聽了一會兒,只覺氣悶,忘了身在險境,琴聲剛一結束,就忍不住橫了長笛,吹起一支《海青拿鵝》。這支曲子出自北方,專道馳騁大漠,彎長弓,射大雕,放海青,捕天鵝的種種趣事,曲調豪邁俊爽,開人襟懷。樂之揚吹到興起,一支長笛變出了兩般調子,一如俊鶻飛天,一如天鵝穿雲,一個靈動猛銳,一個憤然沖霄,兩般調子忽上忽下,翩翩相逐。

笛聲一起,琴聲悄然沉寂,樂之揚吹到精妙之處,兩調合一,繁音匯響,笛聲沛沛洋洋,直衝霄漢,在夜空中盤繞數圈,方才終了。

笛聲方歇,琴聲又起,彈的卻是一首《平沙落雁》,調子輕快明朗,神韻風流不拘,好比秋雁橫江,波光明麗,江邊長沙如帶,飛雁時起時落、上下交鳴,彈到高妙之處,真如數十隻大雁同時鳴叫一般。

樂之揚聽得舒服,沉浸其中,渾然忘我,直待雁群飛散,孤雁哀鳴,一曲《平沙落雁》歸於沉寂,這才橫起笛子,吹起了一首《鶴鳴九皋》,笛聲有如萬里長空中一隻孤鶴,引吭長鳴,聲聞於天。

吹笛時琴聲又歇,樂之揚剛一吹完,琴聲立刻接上,奏起了一曲《龍翔操》,宛如飛龍騰空,飄逸變幻之餘極盡華彩。

樂之揚靜靜聽完,應了一首《秋鴻》,調子瀟灑不拘,好似孤鴻飛逝,任意東西。但還沒吹完,琴聲忽又響起,奏的是一曲《漁歌》,洋洋灑灑,大有小舟一葉,遨遊江湖之氣概,瀟灑悠遠之處,更勝方才的《秋鴻》。

樂之揚就是一個傻子,也聽出對方在跟自己較勁,他年少氣盛,琴聲一完,馬上吹起了一首《樵歌》,清高曠達,頗有天不拘、地不管,坐看風雲、笑傲日月的襟懷,

不待《樵歌》唱盡,琴聲叮咚,大有古風。樂之揚微微一愣,聽出這是古曲《高山》,這一曲是上古琴聖伯牙譜寫,較之後世,曲譜頗為簡單,可是大道至簡,調子越簡單,越是不易出彩,可是到了操琴者手裡,一股雍容之氣天然流露,穆穆如高山聳峙,浩浩如長風吹林,欺日月,凌霄漢,大有登凌絕頂、一小天下的氣勢。

樂之揚不甘示弱,琴曲一完,撫笛吹起了《流水》。高山流水,自古並稱,上善若水,無物可以羈絆,與樂之揚性情相合,故而神與意合,吹得意興洋洋,浩如飛瀑流泉,轉如小溪流淌,起承轉合漫漫不絕,令人凝思遙想、聽而忘倦。

曲子吹到大半,琴聲忽又響起,聽其旋律,竟是一曲《漁樵問答》,調子溫柔款款,銳氣全無,隱隱透出求和的意思。樂之揚心中驚訝,笛聲悄然一轉,也變成了《漁樵問答》。他與操琴者素未謀面,此時琴笛合奏,竟是難得的默契,到了“問答”一段,琴聲主問,意思深長,笛聲主答,神情灑脫,一如山之巍巍,一如水之洋洋,飄揚在宮城上空,大得山水之趣,讓人心生出世之想。

一曲奏罷,餘韻不絕,樂之揚放下長笛,耳邊沉寂無聲,方才的樂曲還在心間久久盤旋。他站在永巷深處,呆呆的一動不動,月光穿簷照來,如銀如水,在他的身後拖出一道長長的影子。夜風微微,夜氣冷冷,樂之揚儼然置身於夢幻之中,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突然間,身後傳來腳步之聲,樂之揚如夢方醒,回頭看去,遠處飄來兩盞氣死風燈,燈火明滅,照出兩個華服男子,均是面容姣好、肌膚光白,不過神色冷冰冰的,就像是戴了一張面具。樂之揚看見二人,心子狂跳,本想轉身逃走,可是方才吹笛幾乎耗盡了他的神思,望著二人走近,居然提不起逃跑的勇氣。

兩人停了下來,左邊的人目光一轉,落在樂之揚手中的長笛上,神色十分困惑,猶豫一下,問道:“剛才……是你在吹笛?”

樂之揚無奈點頭,那兩人對視一眼,右邊那人笑道:“好傢伙,跟我們走一趟吧!”說罷左右分開,把樂之揚夾在中間。

樂之揚滿心沮喪,暗想擅闖禁宮乃是死罪,本應該潛藏蹤跡才是,偏偏一時興起,吹起了長笛,這一場樂曲鬥下來,只怕一整座紫禁城也被驚動了。如今落入人手,死也活該,可惜臨死之前,不能跟家裡人打聲招呼,待會兒叫人砍了腦袋,老爹也不知道自己死在哪兒。

迂迴走了一會兒,茂密的林木中飄出一縷檀香,夾雜幽幽花氣,使人心醉神迷。樂之揚恍恍惚惚,只疑身在夢境,行屍走肉般轉過一叢木槿,忽見一座沉香小亭,四根柱子各挑一盞風燈,燈光下坐了幾個人,就在亭子前方,橫了一張黑黝黝的古琴。

忽聽有人“咦”了一聲,一個嬌軟的聲音說道:“什麼?吹笛的是個小孩子?”

樂之揚應聲望去,說話的是一個黃衫少女,與他年紀相仿,坐在古琴後面。少女下頜尖尖,面頰豐潤,嬌嫩如初開荷花,一雙杏眼光亮如水,盯著樂之揚驚奇打量。她的雙眉稍顯濃長,斜飄入鬢,給那張俏臉添了幾分英銳之氣。

“原來是個太監?”少女左邊的中年男子哼了一聲,神情很是不屑,他年近四十,方臉濃眉,目光凌厲,一部蒼黑美髯隨風飄拂。

“奇怪了!太監裡面也有這樣的人物?”介面的男子二十出頭,容貌清俊,風流蘊藉,臉上似笑非笑,使人心生親近。

兩人口口聲聲稱呼太監,樂之揚心中奇怪,低頭一看,恍然大悟,原來他身上的袍服跟兩個掌燈男子顏色不同,樣式卻是一般。想起來,張天意殺的也是兩個太監。

忽聽中年男子笑道:“十七弟,騎馬射箭你不如我,操琴弄笛我不如你。音樂麼,我所知有限。但你說這小太監的長笛京城無對,未免誇大其詞。京裡的笛手成千上萬,他這麼一點兒年紀,又能強到哪兒去?”

清俊男子笑道:“我不過隨口說說,十三妹跟他鬥過曲子,她的話最為可信!”少女看了樂之揚一眼,輕輕笑道:“四哥,小妹見識有限,我聽過的笛手,似乎都不如他!”

“是嗎?”那四哥目光一轉,盯著樂之揚說道,“笛子吹得這樣好,怎麼不去樂坊做樂師,來宮裡當太監幹嗎?”

他目光懾人,樂之揚心懷鬼胎,登時低下頭去。只聽少女笑道:“四哥,你別嚇著人家。是了,小太監,你姓什麼?在哪個公公手下做事?”

“我……”樂之揚額頭見汗,渾身發軟,話從嘴裡飄出,就像是蚊子哼哼,“我姓樂……是、是……”他極想編一個謊話矇混過去,卻對宮裡的太監一無所知,縱然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一個人來。

“罷了!”十七弟搖了搖頭,面露失望之色:“有道是‘笛如其人’,這小太監笛子吹得灑脫,性子可不怎麼樣!”四哥咧嘴一笑,粗聲大氣地說:“他少了兩個卵子,還有什麼狗屁性子?”

剛說完,忽聽一個沉靜的聲音道:“四叔,男女有別,十三姑面前,還請留些口德!”樂之揚凝目看去,四哥身後的花蔭下面坐了一個年輕男子,身著華服,神態拘謹,說話時有些不安,揉搓一下雙手,兩眼盯著別處。

四哥看他一眼,微微冷笑,拖長聲音說:“太孫殿下有言,區區敢不從命?”轉向黃衫少女,淡淡說道,“十三妹勿怪,四哥我是粗人,粗人說粗話,你別往心裡去!”十七弟介面笑道:“好一個粗人,只憑這兩個字,什麼都混賴得過去!”

“那可未必!”四哥一半是笑,一半認真,“皇太孫天縱英明,我這點兒小把戲怎麼混賴得了?太孫殿下,要不然我給十三妹磕頭下跪,以贖口孽如何?”

拘謹男子慌忙擺手:“四叔多心了,侄兒不過隨口說說。”四哥笑道:“這個‘叔’字萬不敢當,太孫殿下只要高興,叫我朱棣也行。”拘謹男子連說:“不敢,不敢!”

“怎麼不敢?”朱棣大聲說道,“我痴長一輩,也不過是個藩王,你一人之下,億萬人之上,來日承襲大寶,還望手下留情,放我這位叔父一馬!”拘謹男子沉默一下,澀聲說:“四叔這話怎講?你我輩分不同,可都是朱氏子孫,難道說,我還會對你不利嗎?”朱棣笑道:“君無戲言,殿下來日登基,別忘了今日之言!為叔這條小命兒,全在殿下一念之間。”

拘謹男子騰地站了起來,盯著朱棣,目有怒色。十七弟忙道:“太孫殿下,四哥愛開玩笑,你又不是不知道。”黃衫少女也說:“是啊,你們都是為我來的,如果傷了和氣,叫我於心何安。”拘謹男子苦笑一下,衝黃衫少女拱手道:“十三姑勿怪,允炆失態了。四叔不知為何,今晚處處針對侄兒,侄兒一忍再忍,實在有些委屈!”

黃衫少女衝他一笑,月光下如幽蘭暗放。她正想勸說,忽聽朱棣冷冷道:“殿下叫差了,不是四叔,是朱棣!”

“四哥……”黃衫少女微露嗔怪。朱棣兩眼望天,只是冷笑。拘謹男子眉頭一皺,正要說話,眼角餘光所及,忽地雙手下垂,低聲叫道:“祖父!”

眾人無不變色,紛紛掉頭望去,遠處花蔭之下,靜悄悄站了一個白髮老者,下頜向外凸出,臉頰又瘦又長,大約年少時害過天花,年紀一老,黑斑密佈臉上,更顯得森嚴可畏。

老人的衣著簡素無華,一身灰布袍,一頂六合帽,容貌十足醜陋,身子卻很挺拔,彷彿一隻飽足待飛的蒼鷹,隨意站在那兒,自有一股懾人的氣勢。在場人等無不起身,凝目注視老者,流露出恭敬神氣。

清俊男子正要開口,老人一擺手,邁步走來,身後的黑暗裡悄然浮現出一個年老太監,形容枯槁,白衣晃眼,手持一柄拂塵,隨著老人亦步亦趨,兩人彷彿經過演練,雙腳起落如一,幾乎分毫不差。

樂之揚盯著老人發呆,不覺身邊的太監跪倒在地,其中一人拉扯他的衣襟,低聲說:“作死麼?快跪下?”

樂之揚還沒回過神,灰衣老人目光射來,徐徐說道:“小傢伙,你姓樂?”樂之揚略略點頭,老人長眉一揚:“樂韶鳳是你什麼人?”

樂之揚一愣,衝口而出:“是我義父……”話一出口,追悔莫及。心想潛入皇宮已是大罪,沒準兒株連九族,這一下倒好,不打自招,非但自己送了小命,就連老爹也搭了進去。

“他是你義父?”老人盯著樂之揚,眼神十分奇怪,看似冷漠陰沉,可是眼底深處又似藏了一股火焰,“他還沒死?”

這一問十分無禮,樂之揚瞪著老人,心裡起了一股怒意。老人又笑一笑,轉身坐下,慢聲問道:“調教新晉太監的是誰?”

一個太監顫聲答道:“倪明寶倪公公。”老人點一點頭,淡淡說道:“傳我旨意,小太監舉止怠慢,眼神無禮,足見倪明寶疏於任職、調教不力,打他一百廷杖,如果不死,送到瓊州充軍。”那太監渾身發抖,低聲說:“這小太監呢?”老人冷冷道:“我另有安排!”

太監不敢再問,連滾帶爬地退了下去。這老人氣勢奪人,一語斷人生死,樂之揚盯著他心子亂跳,猛可想起了拘謹男子的稱呼,又看眾人神情,腦海裡靈光一閃,衝口而出:“你、你是朱元璋?”

這句話好比巨石落水,“大膽、放肆……”一連串呵斥衝了過來,樂之揚面如火燒,手腳卻是冰冷,他緊緊咬著嘴唇,心想自己直呼皇帝之名,這一下可真是死定了。

正想著,朱元璋一揚手,漫罵聲沉寂下來,沉香亭畔好比幽墳古墓,只聽促織低唱,瑟瑟有聲。

“沒錯!”朱元璋盯著樂之揚,似笑非笑,“我就是朱元璋,不過說起來,二十多年沒人叫過我的名字了。”

樂之揚張了張嘴,一股冷氣堵在胸口,心裡只感絕望。久聞這老皇帝殺人如麻,自他懂事以來,不知看見多少人頭落地。

“名字麼,取來就是給人叫的。”朱元璋漫不經心地說了下去,“不敢叫的人,要麼討好我,要麼害怕我,成天萬歲來、萬歲去,真是無聊透頂。人又不是烏龜,誰又能活到一萬歲?上個月有個煉丹的方士,送來一瓶丹藥,說是不死之藥,服之可以長生,你們猜猜,我是怎麼對付他的?”說著微微一笑,目光掃過眾人。眾人心有顧忌,均是不敢回答。

朱元璋微感失望,目光落到樂之揚身上,笑道:“小傢伙,換了你是我,你會怎麼做?”拘謹男子應聲色變,急道:“祖父,這小太監什麼東西,怎能與您相提並論?”

朱元璋擺了擺手:“說說而已,何必較真。允炆,你仁孝可嘉,就是不夠瀟灑。這一點,你得向你四叔和十七叔學學。”朱允炆面色一黯,無奈點頭。

朱元璋望著樂之揚,笑道:“小傢伙,不用怕,但說無妨。”樂之揚少年心性,見他氣度和藹,膽子無端變大,想了想,大聲說:“換了是我,就讓他把不死藥吃下去,然後派人瞧著他,看他會不會死!”

朱元璋一笑,回望朱棣:“老四,你呢?”朱棣笑道:“我先讓他吃藥,再讓他餓飯,餓上一月兩月,瞧他死也不死?”

這一招何止是試藥,根本就是殺人。樂之揚聽得心頭髮冷,朱元璋卻點了點頭,說道:“果然是老四,法子跟我一樣。可惜那道士不經餓,七天不到就餓死了。相比起來,秦始皇、漢武帝、唐太宗一代雄主,卻迷戀仙道長生,豈非是愚不可及。”朱棣笑道:“父親驅逐韃虜,功蓋華夏,如今世界昇平,萬方來朝,功德之著,遠邁漢唐!”

朱元璋笑了笑,不置可否,又衝樂之揚說道:“樂韶鳳與我有舊,你淪落到這個地步,他可知道麼?”樂之揚搖了搖頭,朱元璋又道:“你的笛子是他教的?”樂之揚無奈點頭。朱元璋沉默一下,嘆道:“可惜,可惜!”連道幾聲可惜,又說,“小傢伙,你會吹《飛龍引》嗎?”

《飛龍引》又名《起臨濠之曲》,本是頌揚朱元璋起於微末、平定天下的頌歌。照樂之揚看來,這曲子正大有餘,靈動不足,算不上什麼好曲調,於是答道:“會吹!”

“很好!”朱元璋點了點頭,“你吹一曲給我聽聽!”黃衫女笑道:“爹爹,你好偏心,只聽笛子,不聽琴麼?”朱元璋掉頭望她,流露慈愛神氣:“微兒,為父倘若偏心,也只會偏向你呢!方才我聽你們琴笛合奏,大有逸趣,也好,你們倆再合奏一曲!”

黃衫少女抿嘴一笑,看了樂之揚一眼,皺鼻努嘴,做了一個小小的鬼臉。樂之揚面紅耳赤,心裡更是亂糟糟的,長笛送到嘴邊,接連吹錯了兩個音符,忽見朱元璋皺眉望來,心中一凜,振作精神,吹起前調,黃衫女也調絃弄琴,與之應和。

《飛龍引》是大明雅樂,恢弘浩大,一聲百應,笛聲琴韻一起,四周的氣氛為之一肅。十七弟挺身站起,朗聲笑道:“父皇,孩兒不才,敢請高歌一曲,為父皇助興!”朱元璋點頭道:“準!”

十七弟挺胸拔背,凝神望天,但聽調子漸高,忽地揚聲唱道:“千載中華生聖主,王氣成龍虎。提劍起淮西,將勇師雄,百戰收強虜。驅馳鞍馬經寒暑,將士同甘苦。次第靜風塵,除暴安民,功業如湯武。”

他嗓音清越,一縷中氣發自肺腑,聲如黃鐘大呂,響徹渺渺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