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山,天牢。

郭靜江在三丈見方的小院裡悠悠走著,自從他因為黃巾軍起義圍剿不力,丟掉西南巡察使的差事後,已經很多年沒有見到陽光了。

最近這幾年卻不知為何將他放了出來,雖然依然處在囚禁狀態,可相比之前暗無天日已經好上太多太多,至少他還能在院子裡走走。

這可是單人獨間獄房。

畢竟相比關押普通犯人的牢獄,羈押在天牢裡的都是重要人物,因此他們待遇都還不錯,特別是被關押在類似這座小院裡的。

都能享受特殊待遇。

只是郭靜江也不知道為什麼,而就在此刻院門緩緩開啟,天牢的典獄長水秀道長在幾位徒弟陪同下,往這裡匆匆走來。

天下監獄多歸當地衙門管理,唯獨這天牢卻是道律司直屬,當然對水秀而言,她只是在天牢掛著一個典獄長的名分而已。

畢竟正四品的她,在道德司有忙不完的公務,自然無暇分身兼顧著天牢,只是偶爾過來檢查巡視一下,日常工作都是由自己大徒弟,也就是這裡的監獄長負責。

見到偶爾才露一次面的水秀監司,才跨進門隔著老遠就對郭靜江熱情打著招呼,負責在一旁看壓郭靜江的三位弟子也是趕緊迎了上去。

態度表現得極為謙卑,甚至於三個人中最為猥瑣的一個胖子,不知是否受到水秀道長散發出來的威嚴氣勢影響,步履不穩直接撲通一聲跪倒下來。

只是水秀看都沒看他們一眼。

而是一個箭步來到郭靜江身旁,十分熱情地握住他的手,要知道水秀道長可是一位女道姑,如此主動捏住男人的手。

特別是對一位被判無期監禁的囚犯。

這可是十分稀罕的事。

郭靜江也愣住了,他之前並不認識這位十分貌美的女道姑,當然也曾聽看押他的弟子提起過,這位新上任的典獄長,先前在道德司任監司。

這可是僅次於司長的二號人物。

只是誰都不知道向來公務繁忙的水秀監司今日到底為了什麼原因,會親自來到這裡探視郭靜江,就算是郭靜江自己也猜不到。

兩人坐下後。

水秀笑呵呵道:

“恭賀郭師兄今日就可重獲自由。”

她這話一出,周圍所有人臉色都是大變。

就連郭靜江自己也差點失神,因為他明白自己犯下的過錯極其嚴重,能夠不被處死已經是得天之僥倖,這些日子突然能放出地面已經是很奇怪。

結果還能被放出去重新恢復自由,這就更讓他感到驚奇,水秀道長似乎看出了他心中疑惑,卻輕輕告訴了他答案。

“郭師兄是否有位族侄名喚郭嘉?”

大家都是聰明人,她這輕輕一點撥,郭靜江立刻就明白了,原來是因為他那族侄的緣故,他曉得郭嘉非常能幹。

卻沒想到能走到今天這地步。

才500多年的時間就有能力將他這被判終身監禁的老族長給撈出來,心中的困惑迎刃而解,郭靜江臉上也不禁露出一些微笑。

“我那族侄自幼聰慧且修行天賦過人,只是我自被打入天牢來卻從未聽說過他的訊息,請問監司大人他現在情況如何?”

說到這裡,他又捏了捏鬍鬚道。

“怕是能達到金丹期的修行,按理說也能幹一任監觀,是卻不是他到底做了何貢獻,才能讓上面同意放我出去?”

郭靜江也明白,單憑郭嘉自己一人之力是無法讓他出去的,哪怕是做到正五品的觀主也沒有這個能力,想必是整個郭族在背後付出了極大代價。

也不知拜訪了多少紫袍,在背後撒了多少靈石才得到了今日的大好局勢,郭嘉只是明面上的那個理由罷了,這些事向來是看破不說破。

所以郭靜江只是隨口問了一下,也好給雙方一個臺階,下並沒有指望這族侄真的能夠做出什麼驚天動地偉業來幫助自己脫困。

只是他這番話卻沒有如意料般得到對面那女道姑的回應,水秀監司有些尷尬道:

“這五百年的時間對修道之人而言,其實也不算長,當然師兄雖然一直被關押在這天牢之中,或許能有更加漫長的感覺。”

“只是不知道師兄這些年可曾受過什麼人欺凌,今日師妹過來一是為了告訴師兄喜訊,二是為了幫師兄除出心中的鬱結之氣。”

她這一番話倒是說得有些奇怪。

畢竟放郭靖靜江出去,卻親自過來報喜,已經是令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畢竟他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犯不著監司屈尊紆貴過來送信。

但硬要來其實也能勉強說得過去。

可要幫他報仇出氣這就有些違背常理了,畢竟外面的人只會幫忙撈出來,若是說想要懲罰那些看押他的獄卒,這卻是很難做到。

也沒有這個道理不是。

可偏偏面前的這女道姑就提了出來,所謂事若反常必有妖,郭靜江也是當過正四品的巡察使,在某些方面的嗅覺極為靈敏。

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必有蹊蹺。

水秀見他遲遲沒有說話,以為他是心裡有這些顧忌,畢竟對於被關押在天牢裡的犯人而言,能夠活著出去的怕是萬里挑一。

對郭靜江而言如此就足可以謝天謝地,更甭提報復回去,這已經超出了常人想象的範疇,就連水秀自己也覺得有些荒謬。

只是她卻不得不說出這些話。

答案嘛,也非常簡單。

畢竟郭靜江心裡有怨氣,那就現在出了,都是可控狀態,一旦後面他添油加醋對那族侄說了些什麼,可不就是要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不過郭靜江沉吟片刻後,便笑著搖搖頭:

“對於黃巾軍的失察,貧道確實犯下了大錯,如今能夠重獲自由已是貧道唯一心願,這500年的囚禁就是應付出的代價。”

“對於過去就讓它過去吧。”

“貧道沒有什麼想要撒出去的氣。”

水秀道長最初看到郭靜江儘管被關了500年,受了不少苦頭,更是被封印的修為,卻依舊能夠保持一副溫潤如玉的做派,心裡就已經對他有了好感。

如今又聽他放下了過去,內心也是實打實地佩服,不過她這次任務還沒有完成,還得忍住將這最後流程走完。

雙方談話完畢後。

跟隨水秀道長來的一位弟子,立刻拿出了幾份檔案讓郭靜江簽字,其中就有一份沒有受過任何欺壓的個人宣告,顯然都是事先預備好。

雖然並不太喜歡這份個人宣告,可是郭靜江也毫不在意結果遞來的筆就瀟灑簽署了自己大名,帶到這些材料走完全部流程後。

水秀道長拿出一個法印,這可是一件上品法寶,直接對著郭靜江輕輕一照,12顆封魔釘便從他體內被吸了出去。

現場一陣青光閃過。

郭靜江終於恢復了修為。

隨後來的弟子又趕緊拿出了一把鑰匙,遞給了看押的幾個差役,他們拿著這把鑰匙和那剛剛簽署好的材料直接去辦理了釋放出天牢的手續。

待到這一切都完成之後。

水秀道長又拉著郭靖江的手,親自陪他一起走出這方小小院,她身邊的幾位弟子看得眼睛都直了,須知道這位監司向來以鐵面無情而著稱。

對尋常男子更是不放在眼裡,什麼時候見他她對一位剛剛釋放的犯人如此另眼相待,不過他們幾個都是師傅的心腹,多少也聽到了一些風聲。

就是釋放郭靜江的真正原因。

眼下雖屬於嚴格保密狀態,但馬上就會全天下都知道了,當水秀拉著郭靜江在外面沿著河流輕輕走路時,郭靜江看了看身邊人胳膊上的守宮砂。

卻忽然開口道:

“你這卻又是何苦?”

原來水秀與郭靜江當年感情甚篤,只是水秀出身三教內的頂尖世家,郭靜江卻只是地方小族背景,兩入門不當戶不對。

自然受到了水秀所在家族的反對。

兩人雖然被迫分開,可多年來始終都不曾婚嫁,原本郭靜江還想打拼出一番事業,再來贏取心上人,只可惜當他被關押在天牢裡時。

一切都結束了。

只是郭靜江萬萬沒想到,水袖也始終不曾婚嫁,這麼多年過去依然是保持獨身狀態,他也明白自己能夠從不見天日的地下牢房換到這小院子,自然是離不開水秀的功勞。

可是單靠水秀也沒有辦法讓他恢復自由之身。

水秀突然間緊緊抓住了郭靜江,儘管她是如此堅強又鐵石心腸的女人,此刻情緒又激動到了極點,在臉頰上竟然流出了兩滴淚水。

郭靜江苦澀道:

“如今你我都已是元嬰境界,是否結為道侶已經不再重要,過去的就讓它都過去吧,這些年也多虧了你的照顧,我後來才沒有吃太多苦頭。”

原來水秀調任道德司也是近百年來的事,她作為一介女子要在九天應元府內往上爬,哪怕是有家族在背後默默支援,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

背後需要付出的代價又何其大?

當然作為回報,她終於有能力能夠照顧自己當年的心上人,只是不管如何努力,卻沒有辦法讓心上人重獲自由。

這成了她的心病。

此刻終於一切都如冰雪消融。

水秀突然開口道:

“不,師兄你錯了,我們現在是否結為道侶,對你或許不重要,但對我非常重要,以及對我所在的家族非常重要。”

她這番話讓郭靜江感到意外,他有些納悶,要知道當初他哪怕坐在西南按察使的位置上,都還是沒有機會與水秀結為道侶。

足可見雙方家世差距之懸殊。

如今自己一無所有,卻又如何有資格與對方成親,水秀似乎看出了他心中疑慮,忽然莞爾一笑,這與她昔日嚴肅做派極為不稱。

輕飄飄說出了一句話,卻猶如一聲驚雷在郭靜江耳旁炸響,甚至於讓大家沒有控制好自己身形,一個踉蹌竟跌落到河裡。

她在說。

“新任道君就是你那族侄。”

……

紫霄宮。

道尊坐在高臺之上,遙遙俯瞰著下方一排排穿著紫色道袍的道士們,西洲那裡郭嘉成為新任道君的訊息,在第一時間就傳回了東土。

原本大家正議論著黃巾軍叛賊的事情,這突然爆出來的新道君就位訊息,瞬間成為現在最重要的議題。

科道一途出身的道士們,正齊聚集在這座大殿之中議事,具體內容是如何籌辦新任道君繼位大典,這卻需要他們一起拿出一個章程。

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九天應元府,天師坐在高位,與身邊三教教主但弟子中最核心的成員們一起商量著恭迎道君歸位的大事。

只是兩派中絕大部分人都從未聽說過郭嘉的名諱,對於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名不見經傳後輩,不少人心中還是存在著鄙夷。

只有少部分人相信聖人的選擇。

是能夠不反對郭嘉繼位。

其餘人不管是從資歷還是修為或者家世,以及能力上面等多角度再三比較,都覺得郭嘉德不配位,何德何能能夠擔任道君。

因此兩邊議事大殿上都亂成了一鍋粥,大家交頭接耳互相討論的整個場面,猶如菜市場又或是鄉下人趕集般熱鬧。

當然關於郭嘉的具體資料也早就呈送上來,對於區區入門不過才500多年的末流弟子,哪怕是考取了功名,在大家眼中都不值一提。

……

百年前。

西牛賀洲,妖瞳山。

這是九尾天狐一族的聚居之地,王夢落正跪在天狐一族的族長面前,祈求他能夠出手替自己找出郭嘉,她已經苦苦尋覓了400多年的時間。

可始終一無所獲。

最終不得已,她選擇返回族內請求族長出手幫助自己,只可惜一回來自己就被封印了修為,原來要被族內獻祭給一位資深妖王。

對於天狐一族而言,每隔百年將一些族內貌美女子獻祭給各路妖王,是謀取自身生存發展環境的一種手段。

對於這種事情也不存在是否自願,都是強制執行,一旦被選中並沒有任何理由拒絕,原本族長就為還差幾個人選而焦慮。

眼見王夢落回來自投羅網,自然是喜上眉梢,假意答應助她一臂之力誘騙回來,可一旦回來那可由不得她,就是刀板上魚肉任人宰割。

儘管王夢落心存不甘,可也無力反抗。

此時她滿眼都是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