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歷八五六年春天,條登王國西北邊防軍再次向逃竄漠北的半獸人發起凌厲攻勢,根據司令官雷克上將的命令,王國第二十七軍團軍團長亞當斯中將被任命為前線指揮官,負責此次戰役。
戰役從一月十九日開始發動,其中,人類大軍以第二十七軍團為中路主力,以第九軍團為左翼、第十二軍團為右翼,總兵力高達近十五萬人,向邊緣草原僅剩的兩個半獸人大部族,修伊族和穆圖族發動進攻。
在去年下半年發生的戰爭之中,這兩個半獸人部族的表現可謂拙劣到了極點。起初,條登西北方面軍在大舉出擊之前,也曾在在外交上進行了諸多努力,草原三大部族都曾收到過一份勸降信,對其提出了五大條款,分別是:
第一,各大部族無條件加入條登王國,並接受皮爾士三世陛下統治;
第二,各大部族的私人軍隊不得超過三千人,並且要接受西北方面軍司令部的指揮;
第三,草原上的半獸人,必須向王國繳納其收入地四分之一作為賦稅,並且有服兵役的義務;
第四,邊緣草原永久性地成為條登王國神聖領土,任何分裂行為都可判屬為叛國罪;
第五,半獸人必須改變信仰,以創世神教為唯一宗教,若有信奉其他教派,當處以火刑。
公允的講,這份條款雖然條件頗為苛刻,但也並沒有達到不可接受的程度——其實依現今半獸人和人類的實力來看,任何一位稍稍明智的政治家,恐怕都會選擇妥協,這個世界是如此的殘酷,生存或者毀滅,只能選擇其一。
在接到人類的最後通牒之後,三大部族作出了不同的反映,其中,作為最接近人類世界的半獸人部族、圖圖族立即集結軍隊,準備用武力來捍衛種族的尊嚴和自由,最後在人類大軍的攻擊下全族覆滅;與此相比,修伊族和穆圖族的反應就猥瑣得多,當從圖圖族哪裡得到訊息之後,趁著人類使者還在路途上的時候,兩族一面派出使者攜帶打量禮物向達克城獻媚,而另一面卻秘密又向獸人帝國派出了求援使者,之後,當人類使者交涉時,又百般拖延,橫懶耍賴,暗地裡遷移部族,企圖向更西方全族遷移。
然而儘管如此,人類大軍的反應速度仍然遠遠地超出了他們的意料,當兩族還在忙於轉移部眾和財產時,西北軍的鐵騎兵就鋪天蓋地殺了過來,瞬間就將兩族的防禦部隊擊潰,兩族倉惶西逃,在無數半獸人勇士用血肉之軀的鋪墊之下,終於逃到了邊緣草原地最西側——獸人帝國的直接控制區域附近。
現在,人類大軍經過整整一個冬天的修正,終於再次發動攻勢,其實這種進攻更多地是為了進行防禦,半獸人打而不死,而新近佔領的土地需要鞏固,而不遠處,數萬狼騎兵尤自虎視眈眈,所以西北軍司令部認為,在這種情況下,進行一次“適當地”、“謹慎地”武力展示是很有必要的,既可以震懾佔領區內蟄伏各支異族,又委婉地向獸人們傳遞和平地氣息。
為了害怕觸動獸人帝國的神經,西北邊防軍僅僅只是出動了三個野戰軍團,遠遠地隔著狼騎兵的防線,向西北方向進行一次大規模的清剿,儘量將那些流浪落單地半獸人、地精、食人魔等部落俘虜或驅趕,企圖在人類王國軍和獸人帝國軍之間清理出一條軍事隔離帶來。
憑藉著西北軍司令部的特別通行證,瑞恩很順利地混出了達克城西大門。就在他出城的時候,一列輸送輜重的大篷車隊正整裝待發,眼下前方大戰在即,後方地各條道路上均是繁忙無比:糧食、武器、藥品、各種皮革、騾馬、被服、預備兵員等洶洶湧湧,間歇不停的向西北方向奔湧而去。
作為司令部派出稽查後勤的參謀軍官,在這個時候離開達克城,任何人也沒有絲毫懷疑,實際上,臨出門時,負責城門哨的城防軍軍官還一個勁地和瑞恩套近乎,現在全達克城的人都知道這個相貌英俊的青年軍官是雷克家族的重要人物,所以面對對方近乎死乞白賴送上來的戰馬和禮物,瑞恩當然只能卻之不恭了。
和來的時候一樣,瑞恩選擇的同樣是那條通向西南方向的軍道,只是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的旅途無疑要愜意很多。
在眾多身著黃撲撲軍服計程車兵之中,身穿大紅色獵騎兵軍裝的瑞恩猶如鶴立雞群,從士兵的角度朝上望去,那名騎在馬上的年青軍官英武逼人,銀白色的鐵盔上紅纓飛舞,馬靴蹭亮,肩頭流蘇似錦,漂亮地綬帶迎風飄揚,每當超身而過的時候,旁邊不論士官還是小兵,都忍不住一聲讚歎:“好漂亮的傢伙啊!”
帕拉丁落後他半個馬位,不緊不慢的跟在身後。實在是令人驚歎,這個看上去奄奄一息的老傢伙居然馬術很好,那天當第一次看到這個老傢伙牽馬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放聲大笑——實在是太有趣了,誰見過矮人騎大馬?這個傢伙難道不知道去找一頭驢子嗎,偏偏硬要找一匹如此高大神駿的戰馬。
然而片刻之後,就沒有人能夠笑得出了。
帕拉丁靜靜地注視著戰馬的眼睛,混糊不清的老眼裡閃爍著妖異的光芒,片刻之後,這匹高大的戰馬在老人面前馴服得令人吃驚,一聲輕喝,居然象駱駝那樣緩緩跪倒下來,等老人跨上馬背之後,再吃力的站立起來——現場人人目瞪口呆,要知道戰馬的腿和駱駝的腿可是兩回事,一匹成年地戰馬作出那樣的動作,其忍受的痛苦,簡直跟折斷骨頭沒有什麼兩樣。
和瑞恩的坐騎一樣,他的戰馬也是城門口那位可愛的軍官無償奉送的禮物,只是,他是看在瑞恩的面子上才如此,依帕拉丁老頭那副乞丐模樣,他不趁勢在老頭屁股上踢上一腳就算是良心發現了。當然,如果他知道這個老乞丐居然是帕拉丁的話,說不定就這麼心肌梗塞了。
剛來邊緣草原的時候,瑞恩曾模模糊糊地聽亡靈法師因達爾說起過,在暗黑魔法領域,最為出色的攻擊性魔法就隸屬於精神法系的法師,很顯然,這個帕拉丁大師,肯定在這方面極有造詣。
終於越過那隊長長地大篷車,前方空寂無人,旁邊的河道上傳來朦朦水氣,找了一個空子,瑞恩試探著問:“帕拉丁大師?!”
“嗯?!”
老頭的模樣令人可恨,騎在馬上,聳拉著腦袋,眼睛似睜似閉,好像是睡著了一樣。
“下官曾聽人說,暗黑魔法是從惡魔那裡借來的力量,是不是這樣?!”
“嗯!”
帕拉丁看了他一眼,胡亂點點頭,好像又睡著了。
“真的是惡魔的力量?!”瑞恩有些喪氣,這個老傢伙實在是太不給面子了。
“惡魔有什麼力量?!”帕拉丁睜開眼睛,有氣無力地道,“我這一生之中,這個問題起碼回答了上萬次——難道你們覺得問這個很有趣?!”
“沒有,隨便問問,”瑞恩搖搖頭,“我曾聽一個朋友說,這個世界上的魔法師都是學者,而不是什麼戰士,他說,力量對於一個學者來說幾乎沒有任何作用,所以我就想,你們幹嘛還得去借用惡魔的力量呢?!”
帕拉丁猛地睜開眼睛,黃豆般的小眼睛霎那間變得炯炯有神,鄙視瑞恩,目光迫人,“你朋友也是魔法師麼?!”
“當然!”瑞恩笑道,面對著灼熱的目光,毫不迴避,“他還是個亡靈魔法師!”
“他說得沒錯,其實我們本來就只是學者而已,”帕拉丁嘿嘿一笑,攤開手,無奈的道,“但是人們一定要把我們當作怪物來看,那又有什麼辦法呢?!”
見瑞恩張嘴欲言,他揮揮手,“你不用拐彎抹角地打聽了,我正是精神系魔法師,擅長控魂和火系魔法,”他深深地看了瑞恩一眼,忽然笑道,“而且,我也知道你肯定不是西北軍的軍官,甚至也不是雷克家族的成員,年青人,你也很有趣哦!”
瑞恩悚然動容,禁不住攥緊了火刃刀的刀把,緊張地看著這個似乎能洞穿人心的魔法師。
“不用緊張、不用緊張,我對你毫無惡意,”帕拉丁微笑道,一指瑞恩腰畔的火刃刀,“那是一把魔法武器吧?嘖、嘖,了不起,居然還有一雙魔法鞋……”他讚歎道,“看上去似乎從來沒有聽說過,嘿嘿,大陸很多年沒有出現新的魔法武器了。”
“你是怎麼知道的?!”瑞恩感覺手心都湧出一絲冷汗。
“感應!!”帕拉丁指了指自己的額頭,,“連魔力波動都感應不到,那還能算魔法師麼?!”
“我是說我的身份!”瑞恩搖搖頭,緊緊地看著他的雙手,心中下定決心,只要這個老頭的手腳膽敢動上一動,他就立即將他的脖子斬為兩截。
“真是天真,”帕拉丁嘴角一撇,不屑地笑道,“一聽就知道你不是在王國長大的人——難道你以為這個世界的魔法武器是隨便都能撿得到的麼?!”
“我供職條登宮廷,為皇室服務將近六十年,這一生也只見過三件魔法武器,而就算舉條登全國之存,恐怕也不會超過十件,”帕拉丁笑道,“雷克家族雖然權勢滔天,但也不能派一個佩戴兩件魔法武器的高手去保護一個參加舞會的公主吧?!”
瑞恩張大嘴巴,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破綻居然會出在這個地方。
“雷克居然讓一個同時佩戴了……魔法劍和魔法鞋的高手擔任保鏢?”帕拉丁啞然失笑,“他以為他是教皇麼?!”
瑞恩苦笑道,“其實我原來以為……以為……”
“以為‘這不就是一把刀和一雙鞋’麼?那又有什麼了不起的,是吧?”
“……”
帕拉丁搖了搖頭,感慨的道,“這個世界實在是太大了,要是探索起來,真是沒有止境啊!”他別過頭去,淡淡地道,“你還會一點精靈魔法吧?!”
瑞恩驟然色變,失聲道,“你怎麼知道?”
“聞到的,”帕拉丁擺擺手,“一股子樹葉和泥巴的臭味,隔著三里外我也能嗅出來。”
瑞恩苦笑,這次他還真是服了,“看來什麼都瞞不過你!”
“不要妄自菲薄,起碼我就不知道你的身份!”帕拉丁微笑道,“之所以能分辨出精靈魔法,只是因為自然系魔法和暗黑魔法有如水火,衝突太過激烈罷了。你身上的自然魔法元素自然而然的聚集一處,我一靠近……”他比劃了一個手勢,“……就好像肉裡面長了一根刺一樣,你說難受不難受?!”
瑞恩有點心驚肉跳,不想再和他討論這個問題了,轉移話題道,“大師,您準備去哪裡?!”
“我去前線!”帕拉丁斜著眼睛,瞥了他一眼,“要是我告訴你,我是國王密使,你會不會相信?!”
“什麼?!”瑞恩震驚。
帕拉丁笑了笑,沒有繼續說下去,忽然轉言問道:“說了這麼久,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當然,你最好不要告訴我你是西北軍司令部上尉參謀霍拉德之類……”
瑞恩略一猶豫,迎頭看上老人戲虐的眼神,心中有氣,當下爽快地道,“我叫瑞恩!”
“瑞恩?!”帕拉丁皺了皺眉,“這個名字聽上去似乎有點耳熟!”
“就是前不久劫持蘇珊娜公主,被雷克公爵懸賞五萬金幣通緝的那個‘瑞恩’!”瑞恩一本正經的自我介紹,“我就是那個盜賊頭子!”
“哦?!——”帕拉丁拖了一個長音,兩人對視一眼,忽然同時縱聲大笑。
“想不到啊想不到,現在的年青人啊……真是令人難以置信!”帕拉丁喘著氣道,“你怎麼突然會跑去達克城呢?!”
瑞恩笑了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老人十分善解人意,對蘇珊娜避而不談,“我是去買糧食的,”他聳聳肩膀,苦著臉道,“我那裡災民太多了,老的老,少的少,這麼多張嘴巴要養,要是不去達克城買糧食,恐怕他們都會餓死!”
“好孩子,”帕拉丁讚歎道,“蘇珊娜沒有看錯人,你是個好孩子!”
前方出現了一道岔路口,一列馬車停在路邊小憩,數十個士兵懶洋洋地躺在車板地下,聽到馬蹄聲響,一齊朝瑞恩這裡張望。
這裡的兩條路,一條正是通向最前線,帕拉丁緩緩勒住轡頭,轉頭看著瑞恩,認真地道,“我忽然有一種不詳我預感,恐怕在不久的將來,我們會成為敵人!”
這也太神棍了吧?瑞恩失笑道,“不會如此吧?!”
帕拉丁臉上有幾分憂色,搖了搖頭,“不如……你領著你的人,向西北軍投降吧,我或許可以向國王請求,將你調到京城去,以你的才幹,恐怕不出十年,就會獲得貴族家徽!”
“謝謝!”瑞恩婉言謝絕,“我更願意和我的部下在一起!”
“那真是可惜了!”帕拉丁嘆了一口氣,朝前方看了一眼,此時正是傍晚,四野茫茫,他的情緒有些低落,一拍馬臀,“就在這裡分手吧,年青人!”
在士兵的驚呼聲中,戰馬突然發力,四蹄翻飛,揚起大片灰土,瞬間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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