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天清晨,大雨才慢慢停了下來,一輪紅日照射在房頂的瓦片上,反射著五顏六色的光彩,非常漂亮。
自從昨晚迪瓦蒂絲侯爵夫人的舞會結束之後,幾乎全城的貴族都知道了美麗的蘇珊娜公主身邊有一位名叫“霍拉德”的絕世高手,在眾人口口相傳的訊息中:此人年輕瀟灑、高大挺拔、面目英俊,穿著一套漂亮的近衛兵軍官制服,永遠都是那種酷酷地表情,手按軍刀,肅立在公主身後,王國最神秘的傳奇人物帕拉丁大師親自點評:有你在,我放心。
瑞恩忽然發現,一夜之間,自己竟然擁有了偌大的名聲,並且似乎有向少女閨閣情人方向轉變。起初,當蘇珊娜突然任命瑞恩擔任自己的護衛長時,大批久隨雷克家的老人還很不服氣,而一旦經過帕拉丁矮個子老頭三言兩語點評,一切都似乎變了個模樣。
在瑞恩視線之外,衛兵們竊竊私語:“啊,知道霍拉德大人是誰麼?什麼,你連這個都不知道,我告訴你………”知情人擺出一副王國政務院最高發言人的表情,神神秘秘地透露,“其實他就是公爵大人派來的秘密高手——什麼,你不相信?真是少見多怪啊,象雷克家族這樣的豪門,怎麼可能沒有自己的秘密組織呢?最起碼也要有個什麼‘鷹堂’、‘虎堂’吧?這個霍拉德大人就是這種秘密組織的高手啊!……”
人云亦云之下,瑞恩的背影愈發高大巍峨,到了第二天早晨的時候,甚至連隔壁街上賣早點的老大媽也知道了這個訊息,每當他走出房門,衛兵們集體肅然起敬,用一副“其實我知道你就是秘密高手”的目光看著他,看得他渾身不自在。
據瑞恩所知,在人類世界如果擁有一個好名聲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可以想象,如果他打算長久住在達克城的話,這個名氣會給他帶來許多意想不到的方便:比如出去稱豬肉時,在屠夫面前一站,然後用嚴肅的表情的打量他一分鐘,那麼多半可能會獲得打折商品;或者當召完妓之後,穿好衣服轉身用深邃的目光注視對方,結果也很有可能獲得免費服務,總而言之,這種好處點點滴滴說之不盡,既能省下金幣,又能愉悅身心。
不過現在對於瑞恩來說,這個名聲卻變成了一個大麻煩。
按照他的計劃,此次來達克城的中心任務就是和教廷的商團接觸,然後採購一大批糧食、食鹽、布匹等生活物資打包回家。
但是現在他卻變成了名人——要知道那晚在達克城的中心大街,起碼有超過兩百人看到他拔出刀來幹掉了拉希米侯爵大人,可以想象,如果他現在從雷克家族出發,穿過中心大街朝西走,恐怕還沒走到一半就會被人指認出來,然後被上千城防軍攆著屁股追殺。
“人類的城市,真象是一個巨大的活監牢啊!”瑞恩站在蘇珊娜身後,望著外間的街道,暗暗想到。為了掩飾身份,現在他不得不跟在蘇珊娜身邊,在這片寬大的花園裡採集花瓣,沒法踏出大門一步。
達克城的大搜捕已經連續進行兩天了,軍隊和警察的勁頭逐漸鬆懈下來,實際上,從昨天傍晚迪瓦蒂絲侯爵夫人的舞會開始,城防軍就逐漸退出了搜查隊伍,之後緊接著,憲兵部隊也回到了營地,到了現在,仍然在街上梭巡的,都是那些身穿黑色制服、腰挎軍隊皮棍的警察,或者還有幾個態度囂張,老是站在街口東張西望的便衣。
“怎麼樣才能混得出去呢?”瑞恩有些鬱悶的想。
作為條登王國西北要塞,達克城被修得險峻異常,除卻那些複雜繁瑣的城防工事之外,僅城牆就高達三十餘米,而且日夜有城兵忘返巡視,幾乎沒有任何突破的機會。
蘇珊娜掉過頭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了瑞恩鬱悶的表情,她輕輕上前,小聲問道,“你在想什麼呢?!是不是在想著怎麼離開?!”
“不是,我在考慮如何劫持雷克公爵大人,”瑞恩一本正經,嚴肅的道,“如果能夠找到機會把刀架在你爺爺脖子上,那麼所有的煩惱都沒有了!”
“你這人哩!!……”蘇珊娜跺跺小腳,嬌嗔道,“難道你就不知道說些讓女孩子喜歡聽的話嗎?!”
“以我‘花心大少’的名聲,還有這個必要麼?!”瑞恩驚訝的看著她,搖頭否定,“通常只要是我說的話,女孩子都喜歡聽!”
蘇珊娜忍不住撲哧一笑,白了他一眼,“臭美得討厭!”纖手伸出,將一份摺疊成正方塊的硬皮紙遞給他,“諾,人家早就給您準備好了!”
瑞恩結果,這才發現居然是西北邊防軍司令部開出的特別通行證,上面赫然標註:
“方面軍司令部參謀部:
茲令我部參謀軍官霍拉德•;本•;克拉克上尉前往前線查閱軍用物質輸送部署,王國第九軍團、第十二軍團以及其他各部野戰團隊、守備師團查閱放行。”
而落款處,除了司令部的格式公文之外,居然還有雷克公爵本人的親筆簽名和大印。
真是不可思議啊,瑞恩禁不住張大嘴巴,呆呆地看著怡然自得的蘇珊娜,昨天舞會結束之後仍是大雨,自己一直將她護送到小樓休息,之後清晨又來報道,這短短的時間之內,她是怎麼能到如此犀利的檔案呢?!
“怎麼樣?佩服我麼?”能在心上人面前顯露身手,蘇珊娜有種說不出的快意,看著瑞恩吃驚的表情,她笑吟吟的道,“昨晚我偷偷跑到他的書房裡,在壁櫥裡找到了秘櫃,密碼就是我的生日,裡面這種東西多的是,連帶印章都是蓋好了的。我只要學著爺爺的筆跡籤個名字罷了!”
瑞恩有些擔憂的問,“這個簽名?!……”
“你不用擔心!”蘇珊娜擺擺小手,“我從六歲起就開始臨摹爺爺的筆跡,要知道,我當年學習寫字,就是以爺爺的手書為摹本了,十幾年下來,就算我爺爺本人看到,恐怕也難得分辨出來哩!”
瑞恩滿懷感激,抬頭望去,正好遇見蘇珊娜念念不捨的雙眸。兩人視線相撞,突然間一齊心中一沉,均想:“難道就這樣分手了嗎?!”
沉默良久,蘇珊娜羞紅了臉,低著頭,喃喃地問道,“你……就要走了嗎?!”
瑞恩怔怔地看了她好一會,忽然長長地噓了一口氣,回答:“是!”
“那……你還會來麼?!”
一陣沉默。
瑞恩扭過頭去,看了看遠方,天邊雲霞似錦,一輪紅日正在天空,微風吹過,花園裡鮮花如海浪般起伏不定,陣陣花香。
他壓了壓嗓子,忽然感覺自己的聲音有些乾澀,“我會……會盡量找時間來看你!”
不敢再看蘇珊娜失望的表情,他大步轉身,朝花園之外走去,剛剛走出不遠,身後蘇珊娜忽然叫道,“瑞恩先生,請等一下!”不顧地下的泥濘,一陣小跑,奔到瑞恩身前,解下胸前的水晶掛鏈,遞給瑞恩,俏臉緋紅,氣喘吁吁地道,“這個給您!”
瑞恩茫然接過,蘇珊娜不敢看他的臉,小聲說道,“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紀念,我爸爸說,她臨終時的願望,就是希望我能找到一個可以託付的人,一生幸福……”
瑞恩手中一抖,怔怔地看著蘇珊娜的頭頂,忽然之間,只感覺手中這片薄薄地水晶重若千鈞,身前玉人如花,一雙盈盈雙眸中滿是憧憬和希望,他卻只感覺心頭沉重,託著掛鏈,猶豫了好一會,方才苦澀地道,“您……言重了!”
他退後幾步,狠了狠心,再次轉身朝大門走去,剛剛走出幾步,卻又突然折轉返回,從貼身內衣裡解下一條亮晶晶的金屬箱項梁,遞給蘇珊娜,“這個……也給您做個紀念吧!”
蘇珊娜伸手接過,只見這條小小地項鍊黝暗無光,看上去平平無奇,尾端的墜子卻非常精美,鑄刻著一株漂亮的三葉花,她驚訝的看著瑞恩,目示詢問。
“不要問我,”瑞恩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它是從哪裡來的——我是個孤兒,從小被森林精靈收養,我以前的老師說,他把我從路上撿回來的時候,包囊裡就有這片三葉花,或許,這應該是我最重要的東西吧?!”
蘇珊娜將它緊緊地攥在手心,鐵墜溫溫地,尤帶著瑞恩的胸膛地氣息,她深情地凝望著瑞恩的面龐,忽然上前一步,象妻子那樣,替他理了理鬢角的幾縷亂髮,附到他的耳邊,輕輕說道,“你走吧!”
直到走出雷克家的大門,瑞恩還有些魂不守舍,迷迷茫茫之中,鼻端似乎還存留著蘇珊娜身上的體香,甚至連衛兵像他致敬問好都並沒有注意到,茫然地朝達克城西門走去,一輛馬車轔轔駛過,幾乎差點迎頭撞上,他猛地一驚,回頭神來,人車早已錯身而過,馬車伕惡狠狠地看著身穿軍官制服的瑞恩,口中都囔,卻也不敢罵出聲來。
“真是難以置信,象你這樣的人,也能被馬車撞倒?!”
一個聲音傳到耳邊,聽上去似乎頗為熟悉,瑞恩愕然回頭,視線所觸,忽然渾身一震,脫口道,“帕拉丁?!”
“我很可怕麼?!”這位王國最神秘的暗黑魔法大師此刻穿著一套鬆鬆散散的亞麻布長袍,手中拄著一支普普通通地圓木柺杖,朝瑞恩微笑道,“我猜你一定是在想著某個姑娘,是吧?年輕人?!”
居然被他猜個正著,瑞恩不覺尷尬萬分,勉強笑道,“哪裡,其實我剛才只是……”
“說謊是一個壞習慣,因為,人生就是無數個親密的串聯,一個謊言,往往需要千萬個謊言去彌補,”帕拉丁失笑道,“欺騙我這樣的老人,難道你不覺得很慚愧麼?!”
瑞恩吞了一口唾沫,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見瑞恩並不反駁,帕拉丁點點頭,“你去哪裡?!”
“我……”瑞恩看了他一眼,忽然醒悟過來,眼中不由多了幾分警惕。
“難道這又是軍事機密?!”帕拉丁嘿嘿笑道,“我打算去邊緣草原,剛才還在想,如果你也去的話,那咱們正好結伴同行。”
他朝瑞恩眨了眨眼睛,“你知道的,路這麼遠,象我這樣的老人,如果能有個熱心的年青人沿路照顧,那一切就應該很完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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