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沒有見到那些草原精靈,聽到衛兵的報告,瑞恩忽然有些失神,呆呆的站在那裡,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居然忘記回覆衛兵。
拉爾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他,撞了撞他的手肘,“你在幹什麼?!”
“沒什麼,”瑞恩掩飾了過去,朝門外喊道,“請使者進來。”
等看清使者的面容,瑞恩卻禁不住心中一沉,胸中空蕩蕩的,分不清是失望還是慶幸,這次亞馬遜部落的使者是伊麗婭,上次瑞恩去拜訪亞馬遜部落時,曾和她見過一面,依稀記得她正是部落的德魯伊德。
記得上次見到她的時候,她就站在族長蘇菲身邊,沉默寡言,嫻靜安詳,但現在看去卻多了幾分狼狽,潔白的長袍上斑斑點點沾染了不少血跡,臉色蒼白,雖然強自鎮靜,但仍然可以看出幾分驚惶不安。
“伊麗婭長老,歡迎您的到來。”瑞恩欠了欠身,“請坐!”
“謝謝!”伊麗婭無心寒暄,急切的道,“瑞恩大人,我是來向您求援的!”
其實看到她的模樣,瑞恩就以猜到三分,但此刻卻依舊做出一副驚訝的神情,“怎麼呢?!”
“瑞恩大人,難道您沒有察覺麼?!”伊麗婭睜大眼睛,看著瑞恩,“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最近這段時間湧入克拉斯齊山的人越來越多,六天之前,我們部落的隱居之地被別人發現,現在正遭受大批匪徒的圍攻!”
她指著身上的血跡,苦笑道,“幸虧我們那兒地勢險峻,只有一道出口,防守起來容易一些,不然,恐怕部落早就淪陷了。”
瑞恩大吃一驚,據她所知,亞馬遜部落雖然實力不強,但也有數百精靈,眼下入山的難民雖多,但大多都是零散的烏合之眾,怎麼可能威脅到草原精靈呢?不禁訝然道,“對方人很多麼?”
“可能有兩、三千人,昨天我們抓了一個俘虜,他說他們原本是逃難的難民,進了大山才被一個叫什麼亞里的半獸人糾集起來,準備佔山為王,後來在打獵的時候發現我們的營地,於是就對我們發動了突然襲擊,”伊麗婭臉色慘然,恨恨地的道,“這些骯髒地禽獸,打算把我們都抓住,然後賣給人類做奴隸。”
“現在情況怎麼樣?!”
“暫時還能頂得住,我們守住了隧道,他們進不來,不過我們也出不去!”伊麗婭長老看著瑞恩,眼神中充滿期盼,“現在只有您能拯救亞馬遜部落了!”
拉爾突然插口,問道,“伊麗婭長老,請問,他們的組織這麼樣?武器裝備怎麼樣?”
伊麗婭想了想,搖頭道,“很混亂,但是數量很多,也沒什麼武器,大多是用木棒。”
明白了,一群數目眾多的烏合之眾。瑞恩頓時大為心安,轉頭朝拉爾看去,拉爾思索半晌,緩緩點頭。
“那好吧,伊麗婭長老,我帶三個中隊過去,現在就出發。”
哈特克部落現在一共擁有六百五十多名戰士,按照拉爾的決定,他們一共被編為五個中隊,每個中隊約莫一百二十多人,其中四個中隊是半獸人,而另外一箇中隊,則是由那次俘虜的傭兵改編而來。
經過整整一冬的整編訓練,現在部隊的訓練的情況頗為良好,半獸人反應遲鈍、作戰呆板,但勝在身體強壯,性格純樸,紀律性強服從指揮,所以雖然和人類王國的那些精銳的職業軍隊還有差距,但大體上還是可以一戰了。
唯一令人遺憾的是,目前的武器裝備嚴重缺乏,雖然上次在和雷克家族私軍作戰時繳獲了一些,但也無法滿足部隊需要。其中盔甲只能裝備兩個中隊,很多士兵手中的馬刀和長矛都已破損殘缺,甚至還有幾個小隊根本沒有鋼鐵武器,依舊裝備著半獸人傳統的大木棒子。
遷居之後,現在哈特克部落和亞馬遜部落雖然同處一處山脈之中,但實際上相距比原來更遠,按照德魯伊德伊麗婭長老的計算,就目前的行軍速度來看,恐怕要走上兩天才能抵達。
離開高山之中的營地,隊伍碰到了大批逃亡入山的難民,看著這支武裝整齊的軍隊,大部分人都驚恐萬分,遠遠地就躲在道路一旁。戰爭來臨之後,大批部落滅亡,一路上,瑞恩看到了許多拖家帶口的牧民,這些人衣衫襤褸、面黃肌瘦,光著屁股的半獸人小孩無力的蜷曲在隊伍旁邊的角落裡,靜靜地等待著死亡的降臨,越往前行,情況越發慘烈,這些人丟失了所有的財產,在初春的寒風中瑟瑟發抖,面對著這支隊伍嚴整的軍隊,甚至還有不少不長眼睛的的盜匪跳出來打劫,令人哭笑不得。
當隊伍抵達亞馬遜部落外圍時,天色正是正午,派在前面的尖兵回來報告,前方就是敵軍的營地。瑞恩立即登上最近一座山峰,眺望敵情。
簡直是開玩笑,那還是一支“敵軍”嗎?看上去幾乎連盜賊都算不上,瑞恩滿眼望去,山下的平地裡一片嘈雜,圍繞著亞馬遜部落的隧道入口,大片大片半獸人四面走動,四下裡密密麻麻的胡亂搭建著一些破爛不堪的窩棚,剛剛被人踩出的道路上,半獸人婦女頭頂瓦罐忙忙碌碌,一群小屁孩挖著泥巴相互擲來擲去。
沒有組織,沒有秩序,沒有紀律,甚至連一個望風的哨兵也沒有。
瑞恩立即下山,大聲喊道,“整隊!!現在整隊——衝過去,驅散他們!”
伊麗婭擔憂的問,“瑞恩大人,他們有兩、三千人吶,我們是不是先偵察一下?!”
瑞恩啞然失笑,這樣的敵人還需要偵察嗎?別說只有幾千人,就算是有幾萬人又能怎麼樣?他朝亞馬遜的德魯伊德擺擺手,“我剛才已經看過了,沒有必要!”
一聲令下,三個中隊立即下馬,列成一個步兵方陣,一百多根長矛正面豎起,緊跟其後的是手持馬刀的圓盾的刀盾兵,最後由弓箭手掠陣。
瑞恩走在最前,“噌……”的一聲,抽出火刃刀,向前一揮,大喝道,“進攻!”
七百隻腳板踐踏著大地,在山谷中發出悶雷一般的聲響,片刻之間就震動了整片大山。
“咣噹……”一聲,一名站在最外的半獸人婦女失手打爛的頭頂的瓦罐,一面朝後瘋跑,一面驚惶的大喊道,“來人啊!!來人拉!!……”
步兵方陣瞬間切入窩棚群落,排在最前的幾名士兵大聲吆喝,紛紛將火把投擲在窩棚頂上,乾燥的枯草瞬間熊熊燃燒起來,頓時漫天濃煙。
大隊緩慢推進,面對著這個渾身長滿長矛的怪物,數百名半獸人落荒而逃,渾然滅有半天抵抗的想法,幾個正在睡覺的倒黴鬼還摸不清狀況,揉著眼睛鑽出草窩,才來得及一聲驚叫,就被無數長矛捅成了馬蜂窩。
“兄弟們,他們人不多啊!……”一個圍著獸皮的半獸人大漢大聲叫喊,竭力推擠著身邊的同伴,企圖驅趕他們上前作戰,看上去似乎是個頭領。
瑞恩收刀入鞘,挽弓在手,長箭呼嘯而去,頓時將他頸項射穿,半獸人大漢滿臉驚疑不定,轟然仆倒。
“放箭!”後排軍官大叫道。
上百支長箭一齊射出,將最前的數十名半獸人射倒,剛剛維持起來的一點士氣頓時化為無有,不知道是誰一聲哭喊,“朝後跑啊!……”轟的一聲,一堆人立即崩潰,撒開腳丫朝後狂奔。
軍官大聲喝令,步兵方針立即加快速度,火把接連丟擲,將四周的窩棚逐一點燃,滾滾濃煙攜帶著灰塵草末飛上半空,火光映得漫山通紅,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殺了進來,最先潰逃的數百名半獸人猶如一個雪球,不住的有人加入,當方針推到亞馬遜部落門口時,那一片窩棚成了一團混亂的漩渦,數千人無頭蒼蠅一般到處亂竄,但卻處處都是燃燒的大火,不知道該逃到那裡去。
三個中隊計程車兵整整齊齊的站在高地上,剛才的那一輪進攻中,部隊沒有半點傷亡,但卻給敵人造成了致命的打擊,朝下方望去,對面的那一塊平地上,無數人在熊熊烈火中跑來跑去,部隊扔出的火把極有規律,三面縱火,唯獨在正前方留出了一個口子,而戰場現在的情形,就像是紮緊了的口袋,三面的大火就是口袋內襯,而這個不大的步兵方陣,就是扎住這隻口袋的繩索。
“向後轉!列陣!”瑞恩再次發令,等方陣轉身完畢,再次長刀一揮,“前進!”
迎著前方洶湧的人潮,步兵方陣再次大舉壓上,無路可逃的半獸人終於鼓起勇氣,手持目光撲了上來,後排弓箭手立即瞄準發箭,將數十名敵人射死在衝鋒的路上。
兩股人潮瞬間迎面相撞,長矛手平端武器,突然一齊悶哼,“嘿!!——”
百多支長矛一齊刺出,將對面的敵人的刺得對穿,有的甚至一次就刺殺了兩個敵人,屍身串在長長的矛杆上,就像竹籤上的烤肉一樣,然而片刻之後,長矛就被數量巨大的敵人擠開、折斷,後排刀盾手立刻大步上前,擋住了迎頭打下的木棒,兩軍貼身肉搏。
瑞恩一刀將前方的半獸人砍翻,回手一刀,復又將右側偷襲的敵人斬為兩截,舉著血淋淋的長刀,大聲喊,“抬左腳!——前進!!”
數百人齊聲大喊,“前進!”同時前跨一步,刀矛齊下,對面敵軍頓時抵擋不住,步步後退。
方陣步步緊逼,半獸人雖然人數眾多,但卻偏偏抵擋不住,一步一步的朝大火退去,大多數人臉色驚恐,一面拼命抵抗,一面驚恐回頭看看蔓延過來的大火。
敵軍鬥志已盡,瑞恩一個側身,站在後排,叫道,“我命令:投降不殺!”
數百士兵立即大喊,“投降吧,投降不殺!”
聲音遠遠傳出,一眾半獸人如夢大赦,紛紛丟下武器,跪倒在地,腦袋緊緊地貼著泥土,很不得將頭埋到地下。
戰鬥瞬間結束,士兵們在軍官的帶領下,神氣活現的將俘虜們一個個分割開來,分別拉到各個角落。片刻後,半獸人中隊長吉格把一個半獸人老頭拉到瑞恩面前,報告道,“大人,他們說,這就是這夥匪徒的首領。”
“什麼?!”瑞恩愕然,仔細打量著這個衣衫襤褸、滿臉恐懼的老半獸人,看上去真是不像啊,“你就是首領?!”
“不是、不是……”老半獸人連連擺手,膝蓋一軟,跪倒在地,帶著哭腔道,“不要殺我,大人,俺可不是首領啊!”
“那他們怎麼說你是他們的頭?!”吉格大失面子,一把提起老頭,惡狠狠地的問。
“報告大人,首領是亞里,剛才被這位大人射箭射死了!……”老頭指了指瑞恩,“俺只是給大夥做飯的伙伕頭兒,是亞里叫我乾的!”
瑞恩哭笑不得,擺擺手,吩咐吉格將老頭帶走。不多時戰場收拾完畢,經過清點,此戰瑞恩部隊一共殺死敵人兩百六十多人,殺傷近四百人,俘虜兩千五百二十二人,其中一千二百人是成年男性半獸人,其他則是半獸人婦女和小孩沒,就雙方兵力對比來看,堪稱戰果輝煌。
不過戰利品就相當寒蟬了,一大堆木棒,幾張獸皮和一些破爛不堪的陶罐。
現在,這些俘虜在士兵刀槍的威逼下,站在瑞恩面前,一個個可憐兮兮,垂頭喪氣,半獸人婦女揉著眼睛無聲的嗚咽,一堆毛毛絨的小傢伙光著屁股,挖著鼻孔,在人叢中偷偷地朝瑞恩張望。
瑞恩摸了摸腦袋,有些不知所措,旁邊吉格悄悄湊了上來,小聲說道,“首領,要不要把他們全部……”他做了一個下劈的手勢,“這個了!”
“哪個了?!”瑞恩愕然道。
“就是那個了!”吉格再次狠狠一劈。
瑞恩勃然大怒,伸手在他腦袋上重重一敲,“那你個頭啊,滾一邊去!”
吉格訕訕一笑,站在旁邊不敢出聲。
要把他們帶回哈特克部落麼?這麼多人,幾乎比整個部落的人還多,要是帶了回去,拿什麼給他們吃?但是就這樣把他們全部殺掉麼?!如果那樣做的話,自己還算是人麼?和禽獸還有什麼分別?!
算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罷,瑞恩清了清嗓子,大聲道,“大夥聽好了,現在給你們兩個選擇,第一條,我放你們走路,願意去哪裡就去哪裡!”
人群默默無言,人人面無表情的看著瑞恩。
“第二個選擇,就是跟著我們走,大夥一起過。”
人群一陣騷動,數千人竊竊私語,嘈雜一片,片刻之後,一個聲音怯怯道,“大人……你要我們做什麼呢?!”
“放馬、放羊、打獵或者種地,我們幹什麼,你們就幹什麼!”瑞恩瞥了一眼,沒有看清是誰說話,“好了,現在願意走的就走吧,趁著太陽還沒下山,趕緊找個地方窩著去,這裡晚上可冷著吶。”
數千人你眼望我眼,猶豫半天,終於沒有一個人離開。
行了,就當背了個包袱好了,反正哈特克也有兩千號人,再多加兩千也沒啥,瑞恩自我安慰的想到,回過頭來,朝吉格招招手,命令他整隊,準備出發回家。
“瑞恩先生!……”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呼喚,瑞恩聞聲回頭,只見不知道什麼時候,亞馬遜部落的酋長蘇菲就站在隧道之前,身後站了一片精靈美女,看得瑞恩眼睛都花了。
突然間,瑞恩渾身一震,呆呆的看著蘇菲身後的,一位金髮少女正怔怔的看著自己,眼神複雜之極,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互,靜靜地注視著彼此,旁若無人,彷彿連時間都凝固了。
“咳、咳……”蘇菲輕輕咳嗽,上前道,“瑞恩先生!”
“哦、啊?!哈哈!……原來是蘇菲族長,真是好久不見,您還好麼?”瑞恩一陣尷尬,口中含糊答應,轉頭再次朝那邊望去,只見克里斯蒂娜羞紅了臉,不敢和自己對視,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瑞恩先生,這次真是謝謝您了!”蘇菲輕輕一側,正好擋住了瑞恩的目光,“要不是您,我們恐怕就再也出不去了。”
“哪裡、哪裡,族長真是太客氣了,其實您只是不願意和他們糾纏罷了!”瑞恩心中有些不舒服,但也只能勉強敷衍,打了個哈哈,“其實這種粗活,讓我來幹最適合不過了。”
蘇菲還未說話,旁邊忽然有人答腔道,“瑞恩先生,您要什麼報酬,可以儘管開口,只要我們能答應的,一定不會拒絕。”
瑞恩轉頭望去,卻是那位英俊的天空德魯伊霍拉德,這時英俊的面容上滿是笑容,看著瑞恩,懇切的道,“您千萬不要客氣!”
他媽的,我要的你難道會不知道麼?瑞恩瞥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好啊,既然德魯伊大人這麼客氣,那咱們也就不推遲了,”他嘿嘿一笑,“兄弟這邊最近手頭緊張,霍拉德大人如果寬裕,不妨支援一點,不多,給個十來萬金幣也就行了!”
霍拉德笑容一滯,勉強笑道,“瑞恩先生真是風趣。”
瑞恩上前幾步,湊到他耳邊,小聲道,“嘿嘿,霍老兄,沒本事就別亂插嘴,免得讓人笑話,”末了退後一步,左右四顧,對著一眾精靈大笑道,“哈哈,霍拉德大人真是一個有趣的人哪!”
蘇菲秀眉微蹙,不悅的瞥了霍拉德一眼,朝瑞恩微笑道,“您對亞馬遜的恩情,草原精靈永遠都不會忘記,如果以後有什麼需要我們效勞的地方,我們一定不敢推辭。”
“族長太客氣!”瑞恩掃了一眼,不知為何,麗婭、貝蒂等四個小精靈一個也沒有看到。仰頭看了看天色,“時間不早了,我看我們應該回去了,”他指著那邊的眾多俘虜,“這麼多人,不早點送回去,恐怕會有麻煩。”
他朝蘇菲稍稍躬身,“那麼,我們就告辭了!”抬起頭來,凝視著人群最後的克里斯蒂娜,心中只期望她能上來和自己說幾句話。
蘇菲微笑道,“也好,那我們就期待您下次光臨亞馬遜了。”
說話間,部隊早已整隊完畢,一名士兵將戰馬牽了過來,瑞恩翻身上馬,對一眾熟識的草原精靈稍稍欠身,駐馬良久,方才慢慢地勒轉轡頭,朝來的方向小步慢行。
大隊走出老遠,將一個人他遠遠地拉在後方,瑞恩心中一陣惆悵,忍不住朝後方張望,克里斯蒂娜終於還是沒有跟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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