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望海寺僧人說的話,孟然沉默下來。

令海水與天空互相顛倒的天災?這種情況,他不是也遇到過一次嗎?難不成都屬於同一勢力所為?

能令天空與海水顛倒位置,長達數年的時間,這可不是隨便來一個人,便是可以做得到的,其背後之人的實力可謂是非凡莫測,不清深淺的情況下,斷不可貿然接觸。

孟然心中如此想著,府城城隍的心中如何不震驚?他身為神祇人物,對於這種事情的理解能力,要比其他人更加深刻,清楚的知道,想要完成這種事情,將有多麼困難。

可以說,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這時間,不應該存在這樣的事情。

但他卻是清楚,眼前這僧人雖然短暫獲得了肉身,但卻仍然是魂體狀態,也就是說,對方的一舉一動,思緒念頭,都是可以被他所捕捉掌控的。

而這也就說明了一件事,這僧人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實的,這便十分令人遐想了。

“道長聽說過事情?”

府城城隍問道,他方才是敏銳的觀察到,在那僧人說話之時,孟然的臉上有著一絲的情緒波動,雖然隱秘,但還是被他所發現,並看出了心中所想。

只見孟然輕輕點頭,並沒有什麼隱瞞的意思,開口說道:

“幾個月之前在某個村子,的確也遇到過這類的事情,但是卻遠沒有大師所說的這般誇張以及嚴重,當時那村子不過是曾被一窩黃鼠狼所蠱惑。”

“那黃鼠狼施展法術,將另一處地方的河流轉移到村子上空,營造下雨的家鄉,而失去了河流的村子,便是開始乾旱起來,不過也不能完全說二者沒有關聯,畢竟當時那件事已經被貧道所解決,如果當時貧道沒有起到那裡,不知這種情況,又究竟會持續多長的時間。”

聽完孟然的話,府城城隍暗暗點了點頭,仔細回憶著府城各處村鎮是否有過這種情況,查缺補漏,沉吟片刻,這才是緩緩搖了搖頭。

“大師,還請繼續講吧,望海寺覆滅之後,你又是如何離開西海,並決定來到府城的?”孟然問道。

那名僧人微微躬身,隨即開口說道:

“望海寺被天傾之水所淹沒覆滅,當時貧僧悲痛無比,一時之間竟是不知該如何是好,茫茫西海無邊無際,然而能令貧僧安身的去處,卻是少之又少,貧僧本打算沿著風的方向,划船一路前往那傳說中的嶗山,但貧僧一口氣劃了三天三夜的船,走了差不多有十多里的路,卻仍是沒有見到半點有人生活的跡象。”

“大師知道嶗山的位置?”孟然好奇問道。

那僧人略微思忖一會之後,緩緩說道:“也不能算作是知道,貧僧只是在寺廟內多讀了一些書,其中有記載著嶗山資訊的,說這個宗門十分神秘,並沒有特定的地方或者是山頭,那裡的道士全部都在一座山上修行,那座山並非尋常山一般沉重,反而是極其輕盈,如同紙紮的一般。

“正因如此,這座山十分的怕水,所以,平日的時候,這座山都是漂浮在半空,與海面有著一定的距離的。”

“可一旦這海面上起了風,因為那山十分輕盈的原因,那座山便是會隨著風吹的方向一起飛走,風停在哪裡,他們便也停在哪裡。”

頓了頓,那僧人苦笑著補充:“書上雖然是如此說的,但貧僧實際上是不相信這一套說辭的,能夠飄在天上,風一吹就走的山?貧僧通讀經書上百冊,卻從未聽說過這樣的事情,若非走無可走,退無可退,貧僧也不會著於此道,唉……”

“倒是個神奇有趣的去處。”孟然笑著點了點頭。

“道長以為,這嶗山的傳說,是真實的?”

府城城隍問道。

嶗山之名,他自然是心中清楚的,但是也知道這嶗山十分神秘,除非你與它有著絕佳的緣分,否則無論如何也是無法得見的。

至於那僧人所說的話語,府城城隍的心中,還是存著幾分疑惑的,那僧人不會說謊,但那所謂的典籍上記載的是真是假,便需要考證一番了。

但眼下顯然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隨即只聽孟然問道:

“大師想去尋找嶗山,但最後沒有尋到,這之後又該怎麼辦呢?”

那僧人雙手合十:

“阿彌陀佛,說起那次,當真是十分巧合,天無絕人之路,貧僧以為,那個時候,貧僧也走到了生命盡頭,然而此時,身旁卻是忽然開來了一艘大船,見貧僧孤零零飄在水上,便是放下了梯子,將我救了上去。”

“之後才發現,這艘大船竟是前往府城的,於是,貧僧便是跟隨著眾人一起,來到了府城。”

“似乎有些不對吧?”

府城城隍忽然面色微沉,淡淡開口說道。

“城隍大人,不知哪裡不對?”那望海寺僧人聲音平靜的問道。

孟然也看向府城城隍,倒是沒有質疑對方的意思而只是單純的好奇。

這裡是陰司地府,城隍大人的地盤,是他的主場,這裡的一切,都受到城隍大人的掌控沒有任何人或物,能在地府,逃脫城隍大人的控制。

因此,無論是七情六慾或是其他各種雜念,只要城隍大人想,只要他願意,便是可以感知的一清二楚,沒有半點錯漏。

這僧人的所言所行,皆都是被城隍大人牢牢盯在眼中,但凡有哪句話說的不對,講的模糊,他便是可以立即看出。

這僧人見城隍大人忽然發難,也不慌亂,就這麼淡定自若的站著。

府城城隍也不在乎,只是說道:“剛剛你曾說,你划著船尋找嶗山的位置,身處西海,怎會有樓船?況且府城臨近東海,即便有樓船要來府城,也該是從東海來,而非是西海,但是你的這番話錯漏百出了,道長大概是顧及你的顏面,沒有直接拆穿,而本神便是不一樣了。”

說完這話,城隍大面色一寒,一股無形威壓散步開來,壓的那僧人幾乎雙膝跪地,喘不過氣來。

孟然這時說道:

“大師,還是將你划船尋找西海之後的那一段時間,與我們二人細細闡明,清楚真相之後,我們二人自然不會在為難於你。甚至還可以幫你回到陽間。”

那僧人聞言,心知自己不可能有事情能夠隱瞞,不說城隍在這種地方,乃是全知全能的存在,即便城隍不在,只要面前道人願意,便是立即可以著手搜魂,由不得他反抗。

想到這裡,那僧人終於是緩緩開口說道:

“既然如此那麼貧僧邊實話實說了。”

“請講吧。”孟然道。

那僧人雙手合十,吐出一口氣來,說道:

“當時貧僧正划著小舟,於西海之上尋找嶗山,那茫茫西海之上,四周皆是一片浩渺。”

“正划著之時,忽然瞧見前方出現了個巨大無比的東西,待貧僧靠近仔細觀察,竟是一副巨大的白骨,那模樣,貧僧瞧著應是龍骨呀,那龍骨極為高大,矗立在那兒,如同一座盤亙西海間的一座山丘。”

“大師是說龍骨?確定:不是蛟龍,而是龍?”

孟然不僅愕然。

世間真龍罕見,不足雙掌之數,而在這西海,便是有一條龍墜落在此嗎?

這簡直是令人有些難以置信,龍已經是這方世界最高階層的存在之一了,壽元遠流長,若是正常的情況下,是不會那麼容易變死掉的,如果面前僧人所見到的是真的,那麼……可就太恐怖了。

那僧人解釋道:

“的確是龍沒錯,之所以認為是龍骨,是因為貧僧見識到了那如蛇一般的身體,以及四肢爪子,但最關鍵一點在於,龍的兩根犄角也如真的一般,極其壯觀。”

“之後,貧僧在好奇心的驅使之下,便湊近那龍眼框處檢視,竟意外發現了一枚珠子。”

頓了頓,他接著說道:“便是方才道長所拿出的那一顆。”

“當時貧僧不清楚那珠子究竟是什麼,好奇之下,伸手想要觸控,可誰知,就在貧僧剛觸碰到那珠子的瞬間,只感覺腦袋一陣眩暈,緊接著便昏了過去,任何知覺都不存在了。”

“之後,等貧僧再醒來之時,卻發現不知何時,那龍骨竟化作了一座小島,貧僧自己也出現在了島嶼上面。”

“島嶼周遭一片光禿禿的,島嶼上也是一片平坦,除了一件事,讓貧僧詫異的是,島上竟是有一座寺廟。”

“寺廟:”孟然忽然問道,“整片西海,應該是隻有望海寺一座寺廟才對吧?”

那僧人點頭,但緊接著說道:“道長還請聽貧道講完,貧僧當時也覺得十分古怪,於是便要前去檢視一番,然而當貧僧走近一瞧,卻是登時傻了眼。

“只見那寺廟,赫然就是貧僧曾所在的望海寺!推門走進去,寺廟內神龕擺放得好好的,其他佛具也都一應俱全,彷彿從未經歷過那覆滅之災一般。”

“貧僧進到那寺廟之中後,便不知不覺的來到蒲團上坐了下來,想著理一理混亂的思緒,可坐了沒一會兒,便是察覺到了有些許的不對勁。”

“當貧僧又起身打算出去之時,忽然感覺腦中混沌了片刻,頭暈目眩,好似有什麼東西在腦中攪動一般。”

“過了不知道多久,等貧僧逐漸恢復清醒之後,便緩緩打門。”

“然而令貧僧感到詫異的是,出現在貧僧面前的卻並非是之前的那座島嶼,反而是變成了一座院子,而那秦元慶恰好就站在貧僧面前。”

說到這裡,那僧人不再多言,只是剩下深深的嘆息。

“竟還有如此詭異之事?”

府城城隍顯得十分精神,但是感覺這類事情,觸動到了他的某根神經一般。

如果那僧人方才所說的都是親身經歷,而非腦中臆想的話,那麼這件事便是足以令他感到重視了。

畢竟他不可能真的搜出這僧人的魂魄,檢視記憶,判斷對方是否說的是真實發生的事情,只能依靠對方的主觀判斷。

也就是說,這件事情,如果對方認為是真的,那麼所傳遞給他的感覺,便也就是真的了。

但並不代表,這件事情本身的真實性。

孟然同樣感到不可思議,這種事情真的有可能發生嗎?西海與府城之間隔著萬里之遙,究竟是怎樣的力量,能夠將人瞬間從一端傳送至另一端,並且本人還能夠毫無察覺的?

這個問題,孟然沒有太過深究,無論如何,對方的確是從望海寺來到了府城,那麼這個問題無論是真是假,都沒有太大的意義了。

孟然接著問道:“大師,見到秦元慶之後的事情。”

“之後的事情,道長應該也清楚了,秦元慶坑害貧僧,奪走貧僧法寶,鳩佔鵲巢,招攬信眾,這些事情,貧僧其實一直都看得十分清楚,卻也無可奈何……好在有道長幫忙,將這等蛀蟲剷除,這才沒有叫我望海寺名節不保……唉。”

孟然聽完,點了點頭。

“大師想不想返回西海,調查清楚,那海水與天空顛倒一事,究竟是何種原因?”

那僧人面露驚喜之色,但很快,表情便變得暗淡下來。

“自然是想得,只是……眼下貧僧早已死亡,如今之所以能夠與道長交流,無非靠著一具魂魄罷了,身處地府中,尚且能正常交流,可若是前往陽間,那便實在難以承受了。”

“這個簡單。”

府城城隍居然開口說道:“我陰司的日夜巡遊也是魂體,卻仍舊可以在陽間自由行走,除了庇廕傘等法器幫助之外,其本身所修煉到鬼道功法也是極其關鍵與重要的一環。”

說著,府城城隍從袖子中取出一疊小冊子,輕輕拋向那僧人。

那僧人道:“城隍大人,這是……”

孟然搖搖頭:

“城隍大人賜予你可以在陽間自如行動的鬼修功法,這樣一來,即便你雖仍是魂魄之身,但只要自身行動不受限制,便也和尋常人沒有什麼太大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