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為人一向灑脫,小白想,她既是姐姐教養出來的,那自亦不當差。

說來大帝曾於她危難之時多番救護過,故而,她便留到他大婚之時,即便他不需要,亦送上自己幾分祝福之意,亦為當然。

卻不想,姐姐似是倒比她急些,明明身體尚未完全恢復,便著她收整東西擇日離開。

小白說了想再留些時日的想法,育陽卻冷淡道:“亦沒甚麼好留的。”

見她如此堅決,小白倒是不知是否該堅持等下去了。

夜裡令陰依就站在兩人門外,小白欲言又止地幾次想開口提示,然倒是閉了嘴。

連她都知曉的事,姐姐又怎會不知。

可是她忍了又忍,宿到一半還是把姐姐搖了起來,將她與令陰二人的事,前因後果種種一一說了個遍。

不想,育陽卻只是平淡回了句:“我知道,睡罷。”

第二日,兩人便啟了程回浮清山。

她走之前與桃花女道了別,旁的竟是誰都不在宮中。

只隨口說了一句都這般忙,卻未覺桃花女笑容有異,只應了聲是。

兩人未施法,只從武當山下了山。順路小白倒是去探了下那張無為,只他還被關在戒堂裡閉思幾過。

而後行了兩日到了附近城鎮,小白卻漸覺有異。

她坐在茶攤前,同姐姐暫時歇腳喝些茶水。卻見了這不大的小鎮,卻是容了比活人還多的阿修羅!

那相貌可憎的阿修羅如此群聚,小白倒確是見過兩次。

說來,上京那次若不是因太玄幻了樓家表公子前往,說不上會生了何等事端。

第二次嘛……

她側頭看了看姐姐,可育陽卻同不察一般,只徑自喝著自己的茶。

可姐姐又怎會不見,又怎會不知其為何物。

小白盯著姐姐,突地說道:“姐姐,已是第二處了。”

育陽應道:“嗯,再過幾日,到了大些的城鎮,帶你去城裡好好逛逛。”

小白卻是說道:“姐姐,你可知,這是八百年來,你第一次答非所問。”

“以往,你不願理我之時,多是不語,卻不曾這般顧左右而言他。”小白正色又道:“姐姐,我許是不大聰慧,可,卻是不傻。”

她又看了身旁擦肩而過的阿修羅,又問了句:“倒是怎了?”

育陽看了她一眼,似是亦不如何意外,只是落了茶杯道了句:“近來,許有些時日不大太平。”

“不大太平?”小白重複了句,難得執拗道:“如何的不大太平?可是……與我有關?”

她想起了於尉遲遊的憶識中,姐姐為了護她,終是得了那般個下場。

可她何德何能,不過一隻無名小妖,竟亦值當他這般大費周章?

“你既問了,我亦不怕你知曉。”育陽平視了她,語調平淡道:“大帝與少典大戰眾帝臺一事,你可知曉?”

“略有耳聞。”大帝的戰績,她於多處早已聽了個遍,自是知曉當年他由盤古兒子落為太玄的殞身之戰。

“其時,二人由眾帝臺一路戰到了平丘,俱殞。其時,少典的心頭血,落在了一株白色的澤蘭花上。”

育陽說到此時小白確是一頓,只聽她又道:“那花吸收了日月的精華,又託了他的心頭血滋養,早已有靈。後被一隻貪食白鼠所食,那花靈自是借了這份機緣。”

她看著小白一字字落道:“得了肉身。”

小白麵上全是怔愣,育陽又道:“此事說來雖已萬年,然,少典舊部終不死心,多年來一直在尋覓著他的元神。”

“而後,不知倒是何時與魔族定了契約,便想借著這心頭血的引力,集齊少典元神碎片,助他重生。”

小白腦海中閃過天蓬所說的,天庭丟了生死人肉白骨的神器,又想到那魔族種種,眸中閃動不斷直望著姐姐。

育陽點了頭,淡然道:“現下,少典元神已齊,回返自是必然。”

小白消化著她說的話,可想了想還是問道:“怎麼便齊了呢,我並不曾……”

育陽亦不再多說,只是道:“許是他們尋到了旁的法子,自不用你了。”

小白尚想再問些甚麼,可卻又似不知問甚麼才好。

原來,大帝幾番救護於她,亦是為了他哥哥的元神麼……

如此說來,她剛說自己許是不大聰慧然卻不傻的話,亦算不得真。

她便真真是個傻的,傻的真真的。

於是她自不再問,只同姐姐繼續趕路。

路上雖又見了許多怪誕,然姐姐既一派淡然,想來許那阿修羅亦是隻有些躁動,自亦沒她想的那般嚴重。

她以前只是只鼠妖,即便現下是隻花妖,這天地間的大事,亦與她無關的。

直到他大婚之日……

明明大帝大婚,各路雷神皆當避讓,必是個風調雨順和美之日才是。

卻不想這天空處處雷聲大作,傾盆的大雨是下了一批又一批,好好的個白天,竟是直逼黑夜。

小白與姐姐宿在客棧之中,現下店中無人,那掌櫃的早早地關了門,還派自唸叨著:“流年不利啊流年不利,亦不知是哪位神仙在渡劫啊!”

她呆了幾呆,莫名想起,那日知行二人與她說的,大帝破了戒違反了天規之事。

她於大廳之中坐立不安,怎麼想都不能心安,亦顧不上等那吩咐夥計給做的吃食了。

只對那掌櫃的囑了句:“我出去下,我姐姐若問了,你便說我去去即回,令她莫要擔憂!”

說罷亦不待那掌櫃的回話,便冒雨疾行而去。

小白不辯方向,但是她手中尚有陰間的尋路令牌,只掐了訣便直奔地府而去。

只是待她到了地府,卻見並無往日的竟然有序。

她所見過一次的陰兵,皆持兵戎而立,整裝待發似是正在等著號令。

鬼門關以內亦再不見閒散小鬼,黃泉路兩側白光大熾,仿若凡間白晝。

一路尋去天子殿前,卻正見十殿閻王素面而立,便連她向來未見過的北陰大帝皆現了身,且一身鎧甲寒氣逼人。

此時似是正在行甚緊要事宜,她見了小黑,正一臉肅容上前,抱拳作揖道:“屬下範無赦,願領兵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