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後面又說了甚麼,她未再細聽。再回過神來,便已身處坐輦之上。
她抬手撩開了面前的垂簾,向外望了去,看了那廣闊的天地,入目所及的地方皆無良人。
“停下。”她淡然地開了口,仿若下了甚無干緊要的決定。
而後小白直奔山中而去,明明天氣漸冷,這處卻是四季常青,不合時宜的果樹花草爭先開著。
她身上長衣拖地,行到一處隱蔽之地,那裡有一處碩大的岩石探了出來,石腳卻開了一叢白花,倒仿若是為她遮風避雨一般。
小白蹲下了身,愛憐地摸了那疏被絨毛的小花,它於風中微的一顫,狀若不經風雨般,卻仍昂首鼎立著。
她看著那花微微笑著,小白心頭卻生了不好之感,她似是想搖頭收回手來,卻阻不住自己伸了手探到腹間。
小白大瞠了眼,直看著她將手插入了腹中,只緊咬了雙唇頭冒細汗,於那處翻覆掀攪。
她於心裡大聲嘶叫,面上卻是強忍著,於血肉之中汲出了一絲晶亮。
她視若珍寶般捧在手心中,不顧滿手的血汙,笑了。
而後又將手中的珍寶湊到了那一株小小的花間,她唇間開合,似是道了句:“好好的……”
而後她施法修補了身上血口,不顧踉蹌的腳步,凌厲了雙眸幻出了手中利劍,踏上祥雲直奔雲天交界處而去!
那處雲海之中正不分你我的廝殺,漫天黑氣之中血色直染紅了祥雲,到處一片狼藉,仿若雲海地獄!
她持劍而立,挑開了一股黑氣,直奔那人海之中的男人而去。
那男人正以身為爐,不住地收斂著漫天黑氣。
她倚劍而行不斷地接近著他,男人的視線似是於她面上滑落到了腹間。
終是一句話都不及說出,強撐著似是已到了極限。
小白神色有些恍惚,亦不知倒是如何,最後的最後她只看到自己跪在了他身前吐了血,用女子獨有的嬌嗔語氣怨道:“你不等我呀……”
男人躺在雲間,神思皆已開始渙散,便連他身上的一絲絲頭髮都要分解消散一般。
小白用自己的臉去蹭他的大手,淚水不住地向下流著。
“我等你。”男人開了口,艱難而語道:“我等你,無論甚麼時候,都等你。”
小白點了頭,可這一動作卻使得他手臂於自己頰邊脫落了下去,便連忙握住他的手壓在自己面上。
“我等你,可……”男人話音一轉又問道:“你是誰?”
小白幾分怔愣,只握著他的手搖著頭。
那男人的聲音裡夾雜了幾分冷清,不依不饒地又問道:“小白,你好好想想,你叫甚麼?誰予你起的名?”
“我叫……我叫……”她哭的不能自已,卻還要分神去想他的話。
明明之中,似是覺得這話亦很是重要。
是啊,她叫甚麼呢?男人喚過她幾次名,她皆未曾聽清。如此,她倒是叫甚麼呢?
“小白!”男人的聲音轉而變厲,帶了幾分急厲之色。
小白一驚,喃喃道:“我叫、我叫……小白……”
“白甚麼!?”他的聲音甚至帶了幾分吼意,只步步緊逼她而行。
“白……白……”
一旁似是有人聲嘶力竭地悲慼一聲喊了句:“白澤王!!!”
小白靈光咋現,突地止了哭聲,呆怔道:“我叫……白澤蘭!”
靈光咋現的同時,她終是失了意識,跌入了更深的一層夢境。
九層夢境,這是最後一層了。
太玄若再喚不回小白來……怕是亦只有去魔族尋她了。
只是,屆時尋回來的,怕亦不是小白了。
太玄睜了眼,打量這最後一場夢的場地。隨之卻是一頓,這處只是處普通的山間木屋。
且因那木屋年久失修,少了男主人的打理,被人將就著用破木板子封了縫隙。
其中靠近灶臺的一條,要掉不掉地歪在一邊。
倒是不知這家人冬日做飯之時,會是灌入如何冷冽的東風。
這屋前左右闢有菜地,一壟壟的青菜亦不知主人是如何種出來的。
屋後還有一口破了口的井,倒是不知主人可有再掉入井中。
太玄便站在這處木屋之前,不知,小白竟會有這處夢境。藏的最深,壓的最緊。
他只略站了站,便上前推了門。那門不動,顯是被人從裡面栓上了,他便亦抬手敲了門。
略等了等,吱呀地一聲,門被從裡開了道縫隙,露了一雙乾癟蒼老的眼睛。
那雙眼睛的主人打量了他半響,嘶啞地問道:“來了?”
太玄默不作聲,她卻讓了開閃身令他入內。
進了房內卻發現這處似是比凡間那處木屋大上一些,正中有一席長桌,此時桌邊倒坐滿了人,皆一言不發地望向他。
那老嫗指了一處空缺,對他吩咐道:“坐罷。”
太玄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他們,確是之前於生死澗見過的生人。
現下所有人都聚齊於此,亦不知是要做甚麼。
他未看見形若小白的人,乾脆便依言於那處空缺坐了下來。
“人齊了,那便開始罷。”從太玄身後傳來了個詭秘的聲音,他側頭去看,竟見了於生死澗之中,所見的那木偶小人坐在了椅上。
這木偶小人周身竟皆僵硬,只有兩片木頭嘴皮上下可動,那聲音便仿若是從那裡面傳出來的。
據它所說,這屋子裡的每一個人皆要講一件生平但覺於心有愧之事,且不得說謊。
若是旁人皆覺得這人愧疚可恕,那這人便可免於責罰。
然,若是有人覺其罪不可免,且最多人指責的那個,便當死。
屋內的幾人數目相對,似是都有著不知緣何於此的迷茫。
這時那木偶小人又開了聲,說是桌上燃的香燃盡之時,還沒開口的便一塊處死。
這時兩個男人爭先開了口,這個說我是甚麼甚麼,那個說曾經如何如何,一時倒是顯得嘈雜錯亂。
這時砰地一聲巨響,似是天空之中閃過了驚天響雷。
突然的安靜,使得眾人於那昏黃的燭光中,似是聽到了隱約的嘶嘶竊語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