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幸運的拾聖餐者

前幾年，馬略卡海梅三世還協助阿拉貢佩特羅四世奪得了撒丁島。

而且戰後，馬略卡和那不勒斯並未追究被阿拉貢關押的兩位王子放棄王位繼承、轉而選擇出家的變故。

並且為了結束紛爭。

由阿拉貢國王迎娶了那不勒斯公主布蘭卡。

馬略卡王子桑喬（也就是現在海梅三世的叔叔）娶了那不勒斯公主瑪利亞。

特里納克里亞國王娶了那不勒斯公主埃萊奧諾拉。

（西西里王國自晚禱戰爭後，半島部分由卡佩支系統治，稱那不勒斯王國，西西里島由巴塞羅那家族統治。

因西西里島呈獨特的三角形，其形狀在古代就被人們熟知。

古希臘人用“特里納克里亞”（Trinacria）來稱呼它，意為“三角形的土地”，故而被稱為特里納克里亞王國）

也就是三個同一祖父的堂兄弟都娶了那不勒斯國王查理二世的三個女兒。

而那不勒斯王子羅伯託（後來成為那不勒斯的羅伯託一世）則娶了馬略卡公主桑查（即現在海梅國王的姑姑）。

讓親緣關係在一定程度上結束了這一系列的爭奪。

如今，佩特羅的親姐姐伊莎貝拉，正是馬略卡國王海梅的妻子，而且他們同屬巴塞羅那家族。

無論從親情的角度，還是從法理的層面來看，阿拉貢王國本就理當保護馬略卡王國。

然而，如今這場戰事卻毫無徵兆地爆發了。

讓卡洛不禁生疑，是否自身某些舉動，無意間引發此禍端，連累了海梅三世。

事情的起因，要從腓力國王回到巴黎說起。

腓力六世宣稱，海梅國王與馬林蘇丹國（摩洛哥）蘇丹阿布的貿易往來，極大地損害了基督教的利益。

於是，他暗中與馬略卡的貴族集團相互勾結，表面上打著“保護基督教貿易”的旗號，揚言要出兵。

他計劃派遣兩萬兵力，從里昂出發，妄圖奇襲蒙彼利埃。

然而，這一切不過是荒謬的託詞。

若真如他所言，不可與異教徒通商，那歐洲所需的香料、絲綢、織物、特色食物，以及黃金等稀缺礦產，該從何處獲取？

歐洲產出的羊毛製品、毛皮、玻璃、葡萄酒等貨物，又該銷往何方？

更不必說，若無北非的沒藥、乳香，虔誠的基督徒在禮拜之時，該如何完成那神聖的儀式？

當然，這個所謂的“秘密”，似乎並不怎麼隱秘。

卡洛憑藉其敏銳的情報網路，輕而易舉地探知了這個計劃，並迅速將其告知了馬略卡國王。

海梅國王聽聞此時後，頓時暴跳如雷，大聲咒罵：

“哦，這不知廉恥的瓦盧瓦的腓力！

他難道不感激我祖父對其父的援手之恩誼了嗎？

他難道忘卻了自己登上法蘭西王位，也是仰仗我的影響力，方能左右法蘭西南部這些貴族的決策嗎？

竟如此背信棄義，回報我馬略卡！

這等貪婪的暴君，其行徑令人髮指。

他與他那卑賤的父親，乃至其祖上的一眾惡徒別無二致，全然是一群罔顧廉恥的無賴之徒。

瞧他丟擲的這般荒謬絕倫的理由，竟也膽敢公之於眾，真乃厚顏無恥之極！

他難道就毫無顧忌，不怕世人對他的無恥行徑報以無盡的嘲笑嗎？

哼，他竟還頂著‘幸運的’這等名號，依我看，他更應被稱作‘拾聖餐者’！

他若真有那般的虔誠與骨氣，何不當真踐行清苦，莫要在享用肉食時新增香料，禮拜之時摒棄沒藥，身著的禮服也別再用那奢靡的絲綢！

他在戰場上屢屢受挫，一敗塗地於英格蘭人之手，狼狽不堪。

想必其國庫早已空虛如洗，怕是都能讓耗子肆意橫行、暢通無阻了吧！

而如今，他這分明是妄圖從我這裡巧取豪奪、敲詐勒索，實在是個該遭天譴的混賬東西！”

盛怒之下的海梅國王，隨即向阿拉貢國王佩特羅求援。

卡洛這邊也迅速行動起來，派出輕騎四處打探訊息，還重金收買了眾多遊商、教士以及流浪者，命他們時刻留意腓力六世軍隊的動向。

卡洛心中明白，腓力六世雖宣稱要攻打蒙彼利埃，但依他判斷，法蘭西軍隊真正的目標很可能就是尼姆。

然而，日子一天天過去，腓力六世的法蘭西軍隊卻遲遲不見蹤影。

等來的，卻是“講禮儀者”佩特羅令人眼花繚亂的一系列舉動。

佩德羅表面上滿口答應派遣援軍，可實際上，卻以使者用拉丁文而非加泰羅尼亞語遞交國書為由，公然扣押了馬略卡使團。

他宣稱，這是使者違背了他頒佈的《王室禮儀法典》。

緊接著，他又無端指責海梅國王在魯西永鑄造貨幣的行為，損害了阿拉貢宗主國的利益。

他不知從何處找來幾個所謂的馬略卡商人和鑄幣官員，進行了一場荒誕不經的審判，並煞有介事地全程記錄下了《貨幣侵權案審判記錄》。

總之，他以種種荒謬絕倫的理由，要求海梅國王親自前往薩拉戈薩，向他當面解釋清楚。

海梅國王得知此事後，更是怒不可遏：

“這個佩特羅究竟發的什麼瘋？

他是國王，我亦是國王！

我用拉丁文給他寫國書，難道他看不懂嗎？

就因為他加冕得早，無人敢管束他，他拉丁文掌握得不好，就要拿我的使者撒氣？

還有這所謂的《貨幣侵權案審判記錄》，分明是偽造的！

我在自己的領地鑄幣，與他何干？”

話雖如此，可海梅國王為了能得到援軍，在妻子伊莎貝拉的陪同下，還是決定再次親自去會會這個行事詭異的小舅子。

然而，當他們剛抵達巴塞羅那港口，無數謠言便撲面而來。

“海梅國王計劃勾結法國清潔派異端。”

“海梅國王此番前來，是要綁架佩特羅國王。”

夜晚，當海梅國王一行人在巴塞羅那城中的住所休憩時，突然遭到不明身份者的襲擊。

剎那間，喊殺聲、兵器碰撞聲劃破了夜晚的寧靜。

海梅國王從睡夢中驚醒，滿臉驚恐，在侍衛們的拼死護衛下，才勉強保住性命。

經此變故，海梅國王深感不安，意識到此地已不宜久留，只能匆匆返回蒙彼利埃。

海梅國王剛回到蒙彼利埃不久，還未及喘息，一個更為沉重的打擊便接踵而至——馬略卡島竟然失陷了。

原來，阿拉貢暗中調集了原本用於封鎖直布羅陀海峽阿爾赫西拉斯港的艦隊。

佩德羅國王親率三千阿拉貢精銳，趁著海梅國王自顧不暇之際，以“懲戒背信者”的名義，發動了聖蓬薩登陸戰。

由於馬略卡國王毫無防備，島上的守軍數量不足八百。

加之島上居民大多與阿拉貢同屬加泰羅尼亞人，佩特羅國王又許下對馬略卡減稅的承諾，守軍們權衡利弊，紛紛選擇投降。

就這樣，轉瞬之間，馬略卡國王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馬略卡島落入他人之手。

海梅國王得知訊息後，癱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許久才回過神來，他憤怒地看向伊莎貝拉，聲音顫抖：

“伊莎貝拉，瞧瞧你那好弟弟乾的好事！

他全然不顧先王們和巴塞羅那家族的傳統！

他就是這般對待他的姐夫、他的姐姐，還有他的同族的嗎？

法蘭西人都要打過來了。

那瓦盧瓦家族可是他們那支的死對頭。

我們馬略卡更是他的附屬國，他本該保護我的安全。

這種時候，稍微猶豫一下，就是背叛巴塞羅那家族！

可他呢？不但不即刻派出援軍，還扣押我的使者，干涉我鑄幣這等王國內務，還厚顏無恥地說我們不講禮儀，簡直是一派胡言！

咱們還在巴塞羅那，滿心想著去薩拉戈薩找他的時候，他就已經率領艦隊去襲擊馬略卡，殘害我的臣民了！

他怎有顏面說出‘懲戒背信者’這種話！”

事到如今，即便海梅國王再遲鈍，也徹底醒悟過來，自己這個小舅子所謂的“講禮儀”，不過是用來掩蓋其政治陰謀的幌子。

他一心想要吞併自己的馬略卡王國，全然不顧先王海梅一世所定下的不同地區由不同分支統治的傳統。

面對如此嚴峻的局勢，海梅國王迅速冷靜下來，在宮殿的議事廳中，召集了一眾大臣，商討應對之策。

最終，他果斷制定了三條緊急應對策略：

其一，在蒙彼利埃城中迅速釋出徵召令，號召自己麾下的封臣以及城市市民整備武裝，積極備戰，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敵人。

其二，即刻傳令塞爾達尼亞城堡的守備長官，命他集結伯國的全部力量，盡全力抵禦阿拉貢大軍的進攻。

其三，海梅國王想到了自己的姻親同盟——塞普勒斯國王休。他的弟弟費蘭與塞普勒斯公主埃希芙訂親。

於是，他立即命人撰寫書信，詳細闡明當前的危急局勢，懇請塞普勒斯國王休出兵相助。

……

海梅國王，端坐在那威嚴卻此刻透著孤寂的王座之中，他的眉頭，被歲月的刻刀雕琢出深深溝壑。

雙手在王座的扶手上急促地敲擊著，每一下聲響，都在沉悶的空氣中撕開一道口子，宣洩著他內心無盡的煩躁與憤懣。

剛剛結束的那場王國會議，更是讓他心煩意亂到了極點。

“哼！”海梅國王猛地一聲怒哼。

“那佩德羅，在巴塞羅那的聯合議會之上，竟如此厚顏無恥，自顧自地加冕為‘阿拉貢與馬略卡之王’。

還頒佈了那所謂的《永久合併詔書》，他真以為這世間的律法與尊嚴，皆可被他肆意踐踏，如同腳下的塵埃一般嗎？”

接下來的訊息更是讓他傷感。

繼馬略卡島不幸失陷後，巴里阿利群島的梅諾卡島、伊維薩島也相繼投降，整個巴里阿利群島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落入了阿拉貢的掌控。

“該死的！”他聲音從牙縫中擠出，帶著無盡的怨毒。

“那個佩雷（伊維薩伯爵），我曾那般信任他，將王室總管與元帥的重任交付於他。

他卻如那叛徒猶大，帶著我的艦隊，還有整個巴里阿利群島，轉身便投入了佩德羅的懷抱。

我那支馬略卡艦隊，那可是在西地中海足以與熱那亞或威尼斯媲美的強大海軍啊！

耗費了我整整二十年的心血，日夜操勞，奮發圖強，才將其組建起來。

可如今，竟被你這無恥之徒毫無作為地拱手獻給了那狗日的佩德羅！

一朝之間，二十年的努力付諸東流，該死的，這背叛、謊言與陰謀，都統統下地獄去吧！”

海梅國王的眼眶，瞬間被屈辱與悲痛的淚水充盈。

就在這時，一個侍從神色匆匆地跑了進來。

“國王陛下，尼姆男爵查理，率領著他的軍隊，前來馳援您了，此刻正在大廳之外，等候您的召見。”

海梅國王瞬間回過神來：

“你所言當真？查理真的來了？快，速速傳他進來！”

侍從高聲唱喏：

“尼姆男爵、於澤斯領主查理，特來拜見國王陛下！”

海梅國王全然不顧往日的尊貴儀態，大步朝著門口衝去。

剛至門口，便與走進的卡洛碰面。

卡洛在看到海梅國王的瞬間，心中不禁猛地一震。

只見海梅國王雙眼佈滿血絲，面容憔悴不堪，鬍子雜亂無章地肆意生長著，往昔那威嚴的王者之氣，此刻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卡洛連忙單膝跪地，姿態恭敬而虔誠：

“國王陛下。”

海梅國王一把抓住卡洛的手，用力地將他往廳內拖拽，臉上勉強擠出一絲苦笑：

“查理啊，這不是正式場合，不必過於拘泥於禮節。你就簡單稱呼我為大人，或者直接叫我海梅都行。”

“陛下，這可萬萬使不得。最基本的禮儀必須得有，您可是我的國王。”卡洛。

您瞧瞧自身，近日為王國之事，操勞至斯，您可是王國的頂樑柱，重中之重，務必要珍重貴體啊。”

海梅和卡洛先後坐定。

“查理，在這萬分危急的時刻，你能趕來援助我，我實在是感激。王國的局勢惡化得太快，如今已到了岌岌可危的境地。”海梅國王感慨道。

“陛下，您是我之君主，我既已向您宣誓效忠，在您需要之時，挺身而出，履行臣子之責，此乃我分內之事，不用感謝。”卡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