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十勝十敗

海梅國王的眼眶，再次被淚水溼潤，聲音帶著些許哽咽地說：

“要是所有人都能像你這般忠心耿耿，王國又怎會落到如今這般危難的田地。

伊維薩的佩雷那個卑鄙小人，不僅帶著我的艦隊，還裹挾著整個巴里阿利群島向佩德羅投降了，可恨至極。”

“陛下不必過於難過。”卡洛連忙安慰。

這世間，雖有那卑鄙的小人。

但忠義之士也大有人在。

我剛得到訊息，塞爾達尼亞前幾日陷落之時，守備長官古吉耶爾穆，率領著當地的騎士們，浴血奮戰，直至最後一刻。

他們皆為陛下，為王國，捨生忘死，其忠勇之舉，可歌可泣。”

海梅國王眼中滿是感動與悲痛交織的複雜神情：

“我那忠勇的古吉耶爾穆啊，我定當為你報仇雪恨，以告慰你的在天之靈。”

言罷，他看向卡洛：

“只是如今，查理，整個王國就只剩下你這一個封臣還堅定地站在我身邊了。

此次你帶了多少人馬前來援助我？”

“陛下，您也清楚，我治理尼姆和於澤斯的時間並不長，法蘭西國王又對我們虎視眈眈，隨時都有可能發動攻擊。”卡洛回答。

“所以，我必須在領地上留下足夠的守備力量。

不過，我已經竭盡全力地徵召和抽調軍隊了。

此次，我帶來了一千步兵和二百騎兵前來援助您，此刻他們都在城外紮營待命，隨時聽候陛下調遣。”

海梅國王滿懷感激地看著卡洛，用手抹了抹眼角的淚水：

“查理，你做得太棒了，真的非常出色。你領地不大，卻能召集如此多的軍隊來助我，這實在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卡洛神色凝重：

“陛下，這都我為臣應該做的。當下，最為緊迫之事，是我們需即刻商討應對之策。

我得到確切訊息，佩特羅已經率領艦隊和上萬大軍，朝著蒙彼利埃殺過來了，不出五日便會抵達。”

海梅國王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隨後他緩緩地說：

“我現在冷靜下來仔細想想，查理，你可是佈列納家族年輕一代的獨苗，你們家族定然承受不起失去你的代價。

說起來實在可笑，我這個國王，如今實際掌控的領地，竟還比不上你這個男爵。

蒙彼利埃能徵集到的精銳士兵不過八百。

而你我建立君臣情誼也才短短兩年時間，我實在不忍心讓你為了我的事業而白白犧牲。

我倒是想到了一個策略，佩特羅一心想要的不就是我這個馬略卡王位嗎？

你不妨與他通訊，向他投降，用我去換取他的停戰。

他肯定願意把蒙彼利埃賞賜給你。

只要你能答應幫我護住我的一雙兒女，我便感激不盡了。”

卡洛聽聞此語，先是一愣，隨即臉上露出極度震驚的神情，他猛地站起身來，大喊：

“這絕對不行，我的陛下！

我卡洛，絕不是那等賣主求榮、背信棄義之徒！

我以騎士之名起誓，絕不做此等令人不齒之事！”

卡洛心裡想，海梅國王說出這番話，肯定是對當前戰事絕望了。

馬略卡王國雖說頂著個王國的名號，實則地小民弱。

除了那支在西地中海還算有些威懾力的艦隊之外，實在沒有什麼能拿得出手的實力。

原本，法蘭西的兩萬大軍一直未曾出現，就已經讓其情緒不穩，焦躁難安。

如今佩特羅短短時間就已經將馬略卡大半領地和力量奪去。

現在聽聞阿拉貢如此強大的軍力即將殺到，難免會喪失信心。

其實，不用點明，兩人心裡都清楚，海梅國王這是在向卡洛託孤呢。

向近在眼前的阿拉貢投降，免去戰火是一方面，也可以讓阿拉貢庇護，避免被法蘭西攻擊。

畢竟海梅的兒子還十分年輕，日後若有機會捲土重來，那自然是最好不過。

倘若沒有這樣的機遇，海梅也不勉強，卡洛若能得到蒙彼利埃這座大城，至少能保障自己子女一世的榮華富貴。

當然，也有那麼極小一部分可能是在試探卡洛的忠心。

不過，眼下卡洛兵強馬壯，而海梅國王又面臨阿拉貢強敵壓境。

這所謂試探忠心，說到底，也就是想看看卡洛值不值得託付自己的子女。

從理智的角度分析，海梅國王的這個策略確實有一定的可行性。

卡洛推斷，佩特羅之所以攻打馬略卡，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覬覦巴利阿里群島和馬略卡的那支海軍。

前些年，佩特羅還藉助馬略卡的幫助，迫使撒丁島歸屬於阿拉貢。

而，阿拉貢若想向馬林蘇丹國（摩洛哥地區）、納昔爾埃爾米國（西班牙南部，格拉納達地區）、哈弗西蘇丹國（突尼西亞地區）。

亦或是向西西里、希臘地區，乃至埃及或敘利亞地區擴張勢力，施加影響力。

巴塞羅那港口前的巴利阿里群島都是繞不過去的關鍵要地。

如今馬略卡名義上雖是阿拉貢的附屬國，諸多事宜也聽從阿拉貢的安排。

但一個雄心勃勃的年輕君主，又怎能容忍如此重要的戰略要地被他人掌控呢？

至於那些所謂的“講禮儀”，不過都是他用來發動戰爭的藉口罷了。

相比之下，蒙彼利埃的重要性就弱了許多。

它不過是法國南岸、魯西永的一座大城市。

之所以能如此繁榮，是因為巴利阿里群島和蒙彼利埃都歸屬於馬略卡國王。

國王不僅因為群島的地利和強勢的艦隊為馬略卡的商人們爭取到了諸多在西地中海的貿易特權。

而且蒙彼利埃是國王的唯一大城，地理和法律上自然會讓商人們趨之若鶩。

可要是沒了巴利阿里群島，法國南岸能用作港口的大城市數不勝數，蒙彼利埃勢必會逐漸走向衰落。

所以，倘若卡洛真能直接把海梅國王獻給阿拉貢，避免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以及可能出現的意外情況。

佩特羅把蒙彼利埃賞給卡洛，其實都算是給得比較少了。

這對卡洛而言，從利益角度看，絕對是一筆極為划算的買賣。

然而，卡洛心中有個聲音在瘋狂呼喊：

不！

絕不！

絕不妥協！

我，卡洛，註定是要要成為世間最正義的騎士，這是刻在我骨子裡、融入我血液中的宿命！

今日若因這點艱難就向阿拉貢那可惡的國王低頭，像那些沒了脊樑的貪婪貴族，為利益就出賣君主。

我就成了世上最窩囊、最下作的廢物！

“忠於自己”，這是我靈魂的吶喊，我若背叛，便是把自己的靈魂千刀萬剮，把尊嚴踩在腳下碾成齏粉！

我，本應如雷霆般向這愚昧世界宣告我那至高無上的騎士精神，以“滌盪內心之惡”為使命。

要是此刻退縮，我還有什麼資格談騎士二字？

這是對騎士榮耀的徹底毀滅，是親手把榮耀的勳章砸得稀爛！

“人是何等的傑作！理性何等高貴！能力何等無窮！”

我若背離正道，就連最卑賤的爬蟲都不如，只是個被慾望和恐懼擺弄的可憐蟲！

我要復仇！向那卑鄙的瓦盧瓦的腓力，向這混亂如麻的世道復仇！

北據法蘭西又怎樣，西抗阿拉貢又何妨？

哪怕我現在只有尼姆這巴掌大的地方。

以後哪怕遇上英格蘭、卡斯蒂利亞、那不勒斯乃至全世界也想把我生吞活剝。

我，卡洛，也要憑我手中那把巨劍，將這世間的混沌劈開！

我，卡洛，只能在奔赴理想的道路上英勇戰死，絕不能做出那等背信棄義之事！

卡洛越想越激動，他再次大聲喊：

“絕不！國王陛下，我就算戰死沙場，也要捍衛我的尊嚴，捍衛您的王位，捍衛這世間的正義！”

海梅國王吃了一驚：

“可是，查理，咱們如今真的勝算渺茫啊。塞普勒斯距離太過遙遠，我再也盼不來援軍了。”

卡洛自信滿滿地說：

“國王陛下，您有所不知。

在我看來，您有十勝，佩特羅有十敗。

阿拉貢雖說兵力強盛，但這場戰爭，最後的勝利必將屬於您！”

海梅國王聽到這話，吃驚得瞪大了雙眼，發出一聲難以置信的：

“啊？”

短短几個月內，馬略卡就失去了大部分領土，海梅國王只剩下蒙彼利埃一城，士兵不足千人。

即使得到了卡洛的支援，他們的兵力也僅為阿拉貢精銳大軍的五分之一。

更何況懸而未決的法蘭西大軍，傳言可是兩萬精銳。

而，阿拉貢的軍隊將在五天內抵達，而且馬略卡已經沒有艦隊了。

敵軍五日之內便將兵臨城下，而海梅國王的艦隊已蕩然無存，加之重要封臣的背叛，這一切如同暴風雨般接踵而至。

這些打擊已經不止是簡單的讓海梅國王信心不足了。

而是讓國王的信心之火幾近熄滅。

國王尚且如此，其麾下士兵與治下民眾恐怕更是心灰意冷。

即使是卡洛的手下，絕大多數都是初次作戰的公民步兵，蒙彼利埃畢竟不是自己的家園。

又能有多少士兵願意為海梅國王作戰呢？

要知道，而阿拉貢的軍力和戰績確實稱得上是當世一流強國。

“伊比利亞再征服”的故事就不多提了，阿拉貢以一個小國的身份打敗異教徒，擴張到如此地步，絕對稱得上“強悍”。

就說最近幾十年，阿拉貢以一國之力錘爆了卡佩這個拉丁世界第一家族，絕對算得上世所矚目。

那不勒斯的卡洛斯一世是從霍亨斯陶芬家族手中奪得西西里王國的當世強者，稱號是“強大者”。

他的兒子卡洛斯二世也是支援自己的孫子奪得匈牙利王位的強大君主。

而法蘭西的路易九世更是了不得，是被稱為“聖路易”的男人，是法蘭西曆史上數得著的明君。

至於腓力三世，他也不差，他的稱號可是“英勇者”。

然而，從1282年打到1285年，短短三年不到的時間裡，這些人全都敗給了阿拉貢一國。

更不提法蘭西這邊盟友眾多，而阿拉貢只有自己一國軍力。

他們硬生生地把原本強大的那不勒斯卡洛斯二世的稱號給打成了“瘸子”。

在“阿拉貢十字軍”時期，阿拉貢更是擊敗了十數萬法軍，從卡佩家族手中奪得了西西里島和雅典地區。

阻斷了卡佩家族向東地中海擴張的勢力，並且取而代之。

佩特羅三世也因為這一系列的戰績，被世人尊稱為“大帝”。

要知道能被稱為“大帝”的歐洲君主，上千年間攏共也沒十人。

因此，這上萬阿拉貢大軍絕對是壓迫感十足。卡洛其實也沒有必勝的信心，但戰爭若是連作戰的勇氣和決心也沒有，那肯定是必輸無疑。

所以，在權衡之下，卡洛緩緩道出了他的“十勝論”，意圖提振海梅國王、蒙彼利埃城以及自己手下的信心。

這上萬阿拉貢大軍啊，絕對是壓迫感十足。

如果做個不恰當的類比，這可是能擊敗十萬法軍的存在。

卡洛其實也沒有必勝的信心，但戰爭若是連作戰的勇氣和決心也沒有，那肯定是必輸無疑。

更糟糕的是，海梅國王還遭受了重要封臣的背叛。在短時間內得知這一切後，海梅國王的信心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所以，在斟酌之下，卡洛緩緩道出了他的“十勝論”，意圖提振海梅國王、蒙彼利埃城以及自己手下的信心和士氣:“

“陛下，請容臣以十勝十敗之論，為您剖析此戰必勝之由——

其一，神佑勝。

世人皆對阿拉貢的惡行瞭然於心，他們對天主的敬畏早已蕩然無存。

反觀我馬略卡，自始至終都是天主忠誠無畏的捍衛者。

回溯至我馬略卡王國初創之時，阿拉貢悍然違背教廷神聖指令，強行進犯西西里王國。

一時間，戰火紛飛，無數天主信徒慘遭屠戮，生靈塗炭。

那時，您英勇的祖父海梅二世，並未因那虛妄的兄弟情誼，便與如惡魔般的阿拉貢同流合汙，毅然決然地站在天主的正義之側。

即便領地被奪，他也未曾有過絲毫退縮，與阿拉貢展開殊死抗爭。

到了最近，阿拉貢的佩特羅四世更是對教會傲慢無禮。

他的加冕儀式，竟公然繞過薩拉戈薩大主教主持這一傳承已久的慣例，親手將王冠戴在自己頭頂，還大言不慚地稱之為‘講禮儀’。

這等行徑，簡直是對神靈與傳統的公然褻瀆！

而陛下您，多年來一心向主，親自主持修建了馬略卡島帕爾馬那宏偉壯麗的聖瑪麗亞大教堂。

這一切，無一不是您虔誠之心的最好彰顯，堪稱基督國王的楷模典範。

正如《聖經》中所說：‘正義的人，必蒙神的護佑。’

天主定會庇佑正義的您，教會也必將如堅固的堡壘，堅定地站在您的身旁。

有了天主的神聖護佑，陛下，您此戰定能凱旋，榮耀必將屬於您！”

海梅國王陷入了沉思。

他想起了祖父的英勇事蹟，心中湧起一股豪情，同時也為佩特羅四世的傲慢感到憤怒。

國王微微點頭，示意卡洛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