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傳功的時候,就說過這偈,老衲記了三百年。”

空我在碧波上漫步,一步一蓮花,言語悠悠。

“老子又不是美女,枉你記得這麼多年。”燕奔振衣而起,口中調笑,“不覺得奇怪麼?”

空我冷笑道:“當然奇怪!”

“哦?”燕奔濃眉一軒,“怎麼說?”

空我拈鬚嘆道:“這佛偈乃傳功之時自然流入老衲識海,自然記憶猶新。”

“還一代傳一代?”燕奔啐道,“他奶奶的,老胡僧是多恨老子?”

“你才知道?”空我撇了他一眼,冷笑不止,“老衲成了達摩傳人之後,夙夜難寐,心中想的便是如何收了你這個大魔!”

燕奔嘆息道:“三百年一直不忘?”

空我落下淚來:“一刻也不敢忘!”

“唉,看你這憋悶之情,不做過一場,我都覺得對不起你!”

“三百年了,快成了老衲的心魔,我一直在尋找你的下落。”

“哈哈哈!”

燕奔仰天大笑:“今天就叫你得償所願!”

空我咧了咧嘴:“昨天感知到了魁首‘流火真氣’的氣息,老衲激動不已,緊趕慢趕,終於得見真人。”

邊說著,邊上下打量燕奔。

見他身形魁偉,雖說只穿著一條沙灘褲,可肌肉虯結,矯健有力,不由得露出讚賞之情。

燕奔道:“見到我,怎麼了?”

空我哈哈一笑:“不虛此行!”發了聲喝,一掌向燕奔當頭罩落。

燕奔笑道:“果真有老胡僧的風範,無恥你倒是學全了。”一掌反拍,“坎水千疊”神通施展,攜風帶浪,來勢驚人。

空我頓覺來勁強的令人髮指。無論是真氣、力道、角度、時機,甚至後著都無可挑剔。

只這一掌,便知魁首之強,實乃生平罕見之大敵!

不敢大意,大手畫弧,竟在虛空現出一面銀鏡,隱隱若若,莊嚴威武。

這一手,正是達摩三絕中的“達摩神掌”!

只聽淵淵之聲不停,空我施展神掌,盪開掌勁海浪,卻也被巨力震得向後飛退。

海面上立時被他雙腳畫出兩道劃痕。

“很久沒有遇到這麼好的掌法了。”

燕奔卓立在海上,足下丈許之地水波不興,好似一塊玻璃板,供他站立。

空我大喝一聲:“魁首,再試試老衲其他的功夫如何?”

燕奔眼睛一亮:“來來來,多多益善!”

空我長吸一口氣,雙拳一握,重心下沉,體外乍見點點金光匯聚。

嗡!

一口好似小山般的巨鍾虛影凝聚,浮在海面,大和尚的人影在裡面若隱若現。

“金鐘罩十二關?”

“正是十二關!”

“好!”

燕奔話還沒說完,便已經出手了。

一隻好似白玉一般的大手,就這麼樸實無華的向前拍了一拍。

就像和人打招呼,就像長輩拍拍晚輩的肩膀,簡單直接。

可是,這一掌卻又不同一般,因為這一掌有個名字。

“天雷無妄”!

燕雲神掌之中,最剛柔並濟,威力無儔的一掌。

剎那間,二人身影交錯。

小樓般高的金鐘搖晃一晃,緊接著,晴天霹靂,恍如雷鳴的聲音,轟傳整片大海!

空我臉色驚遽一變,整個人攜著金鐘飛到空中。

與此同時,海浪漫卷而來,奔湧激盪,去如滄海成空。空我只覺眼前波濤如怒,不覺為其氣勢所奪,神色微變,雙掌奮力迎出。

哪知海浪到半途,滴溜溜一轉,忽作一道水龍捲。

這坎水千疊乃是“周天流火功”八式神通中,最擅牽引蓄力的一式。初時綿軟緩流,三息之後勁力倍增,七息後江翻海沸。

如今身處大海,天時地利人和俱在燕奔之手,空我不知神通之妙,登時滾落漩渦,陷入海里!

眼看空我的金光泯滅,燕奔笑道:“大和尚,別玩水了,趕緊出來吧。”

話音剛落,就見一道黑光好似章魚吐墨,侵染大半海水,猛聽一聲大笑。

“再來!”

卻見空我攜著漫天黑芒,沖天而起,忽地縱聲長笑,笑聲洪勁,震得波濤起伏,轟然炸起十幾米的“海牆”!

空我揚聲大叫道:“魁首如何,流火又如何?老子‘黑級浮屠’已是天下無敵呀!”

說話之間,猛地向下砸拳,那十幾米的“海牆”隨著勢頭一洩,化作驚天海嘯,撲向燕奔!

燕奔環臂而立,一座等身小鐘覆在身上。

這小鐘比之空我的大鐘,小無可小,直如屋簷風鈴一般。

可奇異的是,鐘體非是金色,反而泛起幽藍波紋,好似足下碧波,竟化剛勁為柔浪。

卻見燕奔隱入海嘯之中,不僅不受限制,反而如魚得水,比之陸地更如鬼如魅。

忽地反手一掃,海嘯竟為他所用,凝滯片刻,復又閃電般撲回。

“喝呀!”

空我見對方神通驚人,戰意頓時更盛,呼呼呼又是連出十餘拳。

這拳頭遇水水份,遇石石破,鋪天蓋地,無堅不摧。

數十米的海嘯夾在兩股大力之間,支撐不到一夕,點點進碎,化為滿天霧氣。

就在這時,燕奔猛然現身空我虛側,一拳劈中其顱頂。

“當!”

恢宏的巨響在海面上回盪開來,直如真的砸響了一口大鐘。

空我眼露不屑,毫髮無損。

“金鐘罩十二關,是天人的境界!你傷不得我!”

“是嗎?”

燕奔曬笑一聲,掌勢忽變,勢如流瀑飛瀉,他的指掌掠空而過,風聲中帶著一股動人心魄的雷鳴!

“那就試試燕某的‘大哉乾元’!”

說話之間,魁首整個人都好似化作雷門元帥,七竅電光閃爍,一掌劈出之際,雷鳴聲融匯合一。

豁喇喇!

一道驚天紫雷,自晴空猛然劈下!

空我身處其間,只覺體外金鐘氣勁嗡嗡鳴響,一股鑽心的雷勁猛地侵蝕而入,轟然爆鳴之際,只聽咔嚓幾聲。

金鐘虛影竟然碎裂了!

“怎,怎麼可能?”空我大驚失色,心生駭異,但覺生平驚駭之事,莫過於此。

燕奔則趁勢而上,手臂一圈,閃電吐掌,“流火真氣”發出噝噝異響,聲如靈蛇怪嘯,掣空而過。

空我反應過來,卻是不敢託大,連忙仰身做鐵板橋。

刷!

一縷勁風掃過和尚的臉頰,半張臉麻木一片,白鬚眉毛飄飛無蹤,幾乎失去知覺。

真氣去勢不停,擊中海面。

“轟隆隆”!

碧海分作兩半直達天際,深見海床,緩緩合攏之時,又如兩道瀑布交合。

空我站在海上,心中起伏不定,焦躁不安。

就如同現在的海面一般。

轉頭看向燕奔,卻見他立在潮頭之上,環臂俯視,燁然若神人。

空我在下,燕奔在上,二人一動不動,四目交接,冷電呑吐。

大和尚摸著光光的好似滷蛋一般的臉龐,語氣複雜至極。

“魁首既有佛門金鐘之剛,亦有道經沖虛之柔,融易經卦變之機,佛道易三教本源熔鑄,竟成了‘不空不色’的金剛道境。”

“你到底是什麼老妖怪,怎能有如此境界?”

燕奔笑道:“燕某年齡是不小,可真算下來,比不得你。”

空我雙手合十,朗聲道:“按理來說,和尚我已經輸了一籌。”說著,他嘆了口氣,“這一籌,就是天差地別。”

燕奔沉思一下,搖搖頭:“說的有誤,你還有絕招,遠超凡俗的絕招。”

空我笑道:“魁首好見識,一眼就看穿了和尚的底細。”

“你身負達摩四大絕技,得了大道。所謂大道至簡,迴歸本源,這絕招所在,想必就是達摩少年所創地‘童子功’咯?”

“好厲害的眼力啊!”空我大聲笑道,“沒錯,只是不知魁首能否抵擋住和尚積蓄了三百年的童子之氣?”

燕奔不置可否,看了看天,又看向海的盡頭:“若是達摩本人來,我還真難說抵擋。但是此刻天地時機在我手,大和尚你若出此招,必敗無疑!”

空我哈哈大笑:“那就讓和尚試試!”說著踏上一步,駢指一點。

虛空中響起嗖嗖風聲,真氣化為鋒銳劍氣,虛虛實實,鋪天蓋地般籠罩下來。

這劍氣正是達摩簡化“如來神掌”前四式而來劍法,也是達摩三絕之首。

“達摩神劍”!

劍氣佈滿虛空,燕奔避無可避,他立在海上,紋絲不動,面如止水,目似深潭。

猛地雙手一揚,好似托起了一輪閃閃的明月,迎著漫天劍氣,口中閒閒說道。

“地火明夷!”

空地一聲,狂風摺積著海浪,兩股絕世神力撞在了一起,沖天海浪漫作數十米高牆。

海浪傾覆之間,兩道身影上天入地,既可上九天攬月,也可下五洋捉鱉,好似流光幻影,朝著日本的方向而去。

人影越來越淡,直到完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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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掛在天上,皎潔好看。

一艘萬噸郵輪安靜地行駛在浩瀚無垠的大海上。

燕奔拎著一瓶紅酒,立在船頭,看著嬌俏的明月,溫和的海風悄悄吹拂著,片片烏雲在天涯浮游著。

這是一艘從港島到日本的郵輪,高十二層,擁有籃球場,游泳池,歌劇院等設施,可以說豪華無比。

夜晚降臨之際,正是郵輪燈火輝煌之時,音樂聲,歡笑聲不時的傳來。

燕奔仰頭將一瓶紅酒喝乾,信手一拋,負手遙望茫茫大海,心中卻在規劃之後的事宜。

此時距與空我一戰已過兩天。

二人在海上大戰,空我數次想要釋放積蓄了三百年的“先天純陽童子氣”。

這一口氣可不得了,乃是吸收“星辰天地之氣”,積蓄越久,一旦釋放,威力足可稱得上核爆一般,驚天動地。

可還是那句話,武鬥不是戰棋遊戲,不是你一招我一招的回合制。

臨場反應、天時地利,無不影響著高手的取勝之機。

大道至簡,誰得到時,佔住了勢,看透了對方的心思,找到了對方破綻,誰就穩操勝券。

空我強不?

很強!

按破壞力來說,他絕對是天人高手,在這個世界裡,都足可以稱得“天下第一”。

但可惜的是,空我心靈脩為有隙,貪練神功而不求佛法修行,就算金鐘罩再堅硬,童子功再渾厚,也無法彌補那精神上的破綻。

達摩傳人,金鐘十二關。換了別的對手,面對如此怪物,早已不戰而降。

可惜的是,他遇到的卻是魁首。

一個“心體氣術勢”打磨了幾百年,完美無瑕,強無可強的鬥戰聖者!

燕奔自從悟出“周天流火功”之後,早就不拘泥於一招一式得失,而是佈局天地,順勢而為。

總結一句話就是,他看你一眼,就知道你已經敗了。

故而空我明知道童子功的“千年一射”無雙無對,只要使出,必定能扭轉戰局。

可他就是“射”不出!

燕奔每每運用氣機功夫,如山嶽將傾一般壓制他精神的破綻,每當空我想要匯聚發射之時,都會被窺破三才之氣,破解蓄勢。

如此十幾次“要射不射”,時辰一久,憋悶得大和尚怒吼不止,全身痠痛,心神已然出現走火入魔境之勢。

“和尚,你還差著一截呢。”

燕奔說完這句話,看也不看,轉身扒上了路過的郵輪,身後只有空我不甘心的怒吼。

迴歸此刻,茫茫大海之上。

燕奔心中繼續想著:“火雲邪神一招禍水東引,雖說正合我意,讓我順水推舟。但若是不報復回去,心頭還是不太平。”

“畢竟,咱神州爺們兒,怎麼能被小鬼子欺負?”

此刻風浪漸漸大了起來,忽一個浪頭打來,撞上船頭,飛瓊濺玉,盡都撲向燕奔臉上。

燕奔也不躲避,任由海水撲落,神志一清,看向漸漸升起紅日,不由得胸懷大開。

“好,那就先去掃平日本羅剎教,再轉道韓國白蓮教,看看祖師爺給我留了什麼東西。”燕奔縱聲一笑,“老子就要看看,火雲邪神和東方無敵這兩個天道之子,能給我多少驚喜了!”

看著天穹被初升的太陽照耀的橘紅一片,燕奔心中卻莫名一曬。

只因無形中,一股難以言說的危機感自四面八方,天地四極朝他推擠而來,就像是容不下他,或者說在排斥他。

這股危機,更是殺機,不似以往的明目張膽,反而變得更為陰私。

就好像一個小人,知道正大光明地對上可能吃虧後,便暗戳戳地準備陰招。

燕奔雙眉緊蹙,斜眼睨了睨頭頂天空,發出了一聲嘆息。

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透過幾次大戰,他將《金鐘罩》,《道經》,《金甲神功》,《九陽神功》等諸多功法,去蕪存菁,融入自身修為。

體內的流火真氣可謂是一日千里,諸般神通愈發強盛。

至此,燕奔心宗神意大漲,六感已近乎通玄,更能輕易感知天籟地聲、眾生所念。

他負手立在船頭,心中便已知海的對岸,那若有若無的敵意。

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波濤暗藏。

這縷敵意由無數人的念頭匯聚而成,化作一個明確的自主意識,遊離於天地之間,藏於世人心底,無形無質,實在匪夷所思到了極點。

“如果說要成為大宗師,必須要渡過人劫。”

“成就天元之上,便是打破虛空的地劫。”

“至於成為天人之後,面對整個天地、無數人意識的集合體的針對,那便是天劫了。”

燕奔哈哈一笑:“好,與人鬥其樂無窮,與天鬥其樂無窮,與地鬥其樂無窮,燕某步入江湖之後,所遇敵手不知凡幾,難逢抗手,今日我便欺天一試,看看孰強孰弱,哈哈哈!”

他如今神念之強,已到了某種不可思議的境地。

非但不驚,反而心緒大動,殺心高漲。

“只是,你,承受得起嗎?”

燕奔十分明白,民無二主,天無二日,天地雖大,可不給他留有餘地。

殺機中分明有一股貪婪,對方似乎在打他的主意,把他當做大補之物。

“哼哼,你敢開戰,那就來吧。”燕奔冷笑一聲,“單論壓迫感,你他媽還不如老毒物呢!”

天地將燕奔視為大補之物,反之亦然。

如今他已至天人,若想再進,唯有感悟眾生,而那股意識正是蒼生之念所聚,於燕奔而言,又何嘗不是甜美的果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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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

一聲驚雷響徹天際。

大雨傾盆而下,海面起伏不定,撞上礁石,朵朵浪花飛起,像是銀白流沙,又瀟瀟落下。

濟州島天子峰上,一條蜿蜒小道從海邊直通高處,道上石階蒼蒼,兩側修竹婆娑。

峰頂上,正對乾位立著一座宮殿,白玉做磚,青瓦玄柱,軒敞宏偉。

進了殿門,人人肅立,氣氛壓抑。

金聖老,銀聖老、大寶二寶三寶太監、三將軍、五魔、六冤魂全在其列,勢如眾星捧月,圍著一個白髮男子。

男子白色風衣修身,身高體長,頭戴冠冕,透出一股勃勃英氣,不是別人。

正是東方無敵。

此刻的他,目光銳利,正仔細地看著昏迷的月聖使,默不作聲。

過了半響,東方無敵眉頭一揚,猛地一指點向月聖使的胸口膻中穴。

咚的一聲,好似暮鼓晨鐘,悠揚婉轉。

東方無敵目露驚訝神色,另一隻手平託,手心中醞釀著可怕熱能,內部好像在不斷分裂,又聚合的火球。

突然,昏迷的月聖使露出一絲莫名的笑意,清聲朗朗,悠然迴盪於這廣闊平臺宮殿之間。

“三教圓融,獨全其真,先天一炁,贈爾十陽。”

“什麼人?”

“什麼情況?”

“有刺客!”

在場眾人紛紛大叫,身後的三名太監就要跳出護在東方無敵身前。

卻見月聖使說完這句話,又雙目緊閉,暈了過去。

不由得都譁然起來。

“退下罷。”

東方無敵喝了一聲,一拂袖,大踏步走向後殿,所過人群分開,讓出一條路來。

“金聖老,你隨朕來。”

“是!”

金聖老恭敬施禮,亦步亦趨而走。

待二人來到一練功密室,盡頭擺放了一張紫檀交椅,東方無敵徑直坐下,金聖老立在一旁,靜等指示。

“坐吧。”

“謝陛下。”

金聖老坐下後,苦笑道:“微臣有負所託,請聖上責罰!”

“為何責罰?”

“未曾獲得‘先天功’呈給聖上,此乃一罪。再者日聖使及精銳弟子全軍覆沒,二罪並論,不可饒恕。”

東方無敵直問道:“除你二人,無一倖免?”

金聖老羞慚道:“是。”

“通天教,元始門,邪拳道場呢?”

“全軍覆沒。”

“那有何責罰可言!”東方無敵灑然一笑,“鐵五郎,蚩尤,王海蛟都成了撲街,不正是說明那魁首強的可怕?”

金聖老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可惜沒有得到‘先天功’,如果一開始我們和魁首是友非敵,可能結果完全不同.....”

“沒有可能!”

東方無敵大手一揮,眼中閃爍著霸氣兇狠的光芒。

“此人天厭之!與他為敵,才是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