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之間,馬上就是新年了。

這是陳放來到這裡的第二個年頭兒,這一年多以來,他經歷了不少的事,但這些事卻都又像過眼雲煙一樣很快就消散無影了。

窗外北風呼嘯,漫天鵝毛大雪隨風飄來蕩去,也將陳放的思緒漸漸拉遠。

今年的過年完全不同於往年一般熱鬧,街面兒上連鞭炮聲都聽不到了。

整個兒都靜悄悄的,只有北風呼嘯刮過枯樹枝晃盪的聲音。

街上的行人們個個都神色匆匆,縮著脖子低著頭,從街上快步走過。

大家都沒心情和別人打招呼了,就算是遇到特別熟悉的也就是互相點點頭,再要麼就是倆人湊到角落裡低聲交談去。

整個過年前這幾天,再也沒了往年的熱鬧氛圍。

什麼祭灶、買年貨、大掃除等等,這些事通通沒有。

供銷商店和糧站都已經貼了告示,一月份起,糧票按照票額的七折供應,副食品按照五折供應。

此舉可謂是一石激起千層浪,一瞬間就引爆了輿論。

很多人在看到這個告示的當時就開始破口大罵了。

還有很多人一個勁兒的在旁邊對這件事評頭論足。

可是從頭到尾,沒有一個人出面對此做出說明。

要有人問,反正就是一句“哪都一樣”就給搪過去了。

碰上這種事,誰也沒辦法,那幾個站在原地大聲罵罵咧咧企圖引起別人注意的最後也受不了天冷,各自散去回家了。

這個年,冷清的簡直超乎人的想象。

其實有很多人從頭到尾根本就不知道具體發生了啥。

他們還覺得到過年的時候就會好了呢。

可是現實卻結結實實的抽了他們一個大嘴巴。

不過這種事情,誰也沒辦法。

哭也好笑也好,最後還得老老實實的排隊買年貨。

只不過這些人從商店出來後一個個臉色都難看至極。

孩子們也學聰明瞭,一個個都變得特會察言觀色,也沒人嚷著要玩炮仗了,也沒人吵著要吃糖了。

一個個都跟乖寶寶似的,老老實實的蹲在角落,絕不給自己找不痛快。

新年就在這種沉寂的氛圍中悄悄到來了。

今年臘月是小盡,沒有三十,二十九就是除夕了。

各家還算可以,今年得益於廠裡打了不少野豬,在軋鋼廠上班的各戶都分了一些肉。

雖然不多,但也勉強能吃上一頓餃子。

這天一直都在下雪,院裡早覆蓋上了一層厚厚的雪,北方吹過偶爾還能把房頂上和樹上的雪吹下來,砸在地上響起一陣陣沉悶的響聲。

院裡勉強清出來的道路也很快就被重新蓋住了,及至傍晚,各家勉強點起了門口的燈,可是卻絲毫不見外頭有人聲。

往年繁華熱鬧喜慶的氛圍一掃而去。

只留下大地一片蒼涼寂靜。

各家屋裡屋外都靜悄悄的,大夥兒都在煮餃子吃。

陳放也不例外,他也在煮餃子。

餃子還是之前傻柱和雨水幫他包的,他特意提醒了傻柱,今年過年就別串門了,好好在家待著吧。

身處這種環境之中,傻柱對院裡的種種還是比較瞭解的,所以他也安安靜靜在家待著,哪都不去。

雨水雖然很想和陳放一起過年,但因為陳放事先囑咐過,讓她不要亂跑,所以她也沒整那些沒用的,過年就和傻柱兄妹二人在家煮餃子吃。

對很多人來說,這是一個極為難忘的年,畢竟以往從來沒經歷過。

但不管怎麼說,此時就是沒人敢亂動,院裡安靜的連一絲人聲都沒有。

看到開了鍋,陳放把餃子撈到盤子裡,隨後倒了些醋和香油,又從空間裡拿了倆菜出來下酒,連吃帶喝。

北風呼呼的刮過,晃得窗欞一陣響動,還真別說,這種意境下獨自飲酒確實頗有一番別樣的感受。

吃飽喝足後,陳放又往灶臺裡填了幾根劈柴,然後上床睡覺。

今年不像去年,整個附近這一片都靜悄悄的,連一聲鞭炮聲都聽不到。

很快,陳放就睡著了。

及至凌晨,忽然聽到很遠的地方傳來一陣鞭炮聲。

又過了半天,院裡突然又響起一陣。

隨著這一陣鞭炮響起,院子裡和附近也稀稀拉拉的開始有人點鞭炮了。

按往年經驗來說的話,隨著這一陣鞭炮聲響起之後,附近的鞭炮就會一直響下去,足足能響好幾個小時。

但今年卻不一樣。

鞭炮聲稀稀拉拉的響了幾下,很快就沉寂了下去。

過了一會兒,又有鞭炮聲響起,可是後面卻沒人跟著響了。

陳放雖然醒了,但他一直在被窩裡躺著,連燈都沒有開啟,也絲毫沒有要出去放鞭炮的意思。

他就那麼聽著外頭的風聲。

不得不說,今年的風是真大,刮過院子嗚咽作響,伴隨著的,還有各家窗戶上釘著的報紙聲也嘩啦嘩啦響起來。

整個院子重新歸於平靜。

到凌晨時分,各家門前都陸陸續續有了響動。

拜年開始了。

其他繁文縟節都可以不講,但是拜年還是要拜一下的,都拜了這麼多年了,總不好突然停下來,那樣不吉利。

院裡靜悄悄的,大家都從被窩裡爬起來去拜年。

今年年輕人人群裡少了許大茂,這小子已經結婚了。

新年頭一天講究拜父母,但許大茂的父母並不在院裡住,所以剛才天還沒亮時許大茂就帶著婁曉娥出去了。

剩下的人還是按照往年的流程來。

先是院兒裡三個大爺去給老太太拜年,然後是年輕點兒的小夫妻。

最後則是這幫年輕人。

今年可真不熱鬧,大家急匆匆的給聾老太太拜了年後,就去了賈家。

一幫人這會兒連說笑話的心情都沒有了,只顧著低頭走路。

接著又是一大爺二大爺三大爺還有院裡院外的這些人,大家繞了一圈兒。

和去年相比,今年這個年過得可是安靜多了。

三大爺也沒精神像去年似的搞什麼開門儀式了,拜年的人群中也不見了孩子們的身影。

大人們頭上臉上都裹得嚴嚴實實的,低頭縮脖揣著手匆匆走過。

像是支應公事似的。

他們拜年的敷衍,那些老人也不大用心,大家反正都沒把心思放在這上面,一個個都想著別的事呢。

年拜完後,一幫人互相打了個招呼,就準備各自散去了。

走到門口時,劉光天這小子主動湊過來道:“陳哥,我那還有瓶酒,喝點兒啊?”

旁邊的傻柱聽到這話後馬上接茬道:“這年過的,一點兒都不熱鬧,這樣,咱們幾個去我那整點兒!”

這會兒閻解成已經回家了,在場之人就剩下陳放傻柱和劉家兄弟四人。

陳放聞言看了他們一眼道:“那咱們哥幾個把東西湊湊,等下你們來我這,咱們喝幾杯。”

“得嘞!”

聽完這話,幾人臉上可算是有了點笑模樣,各自把東西說了一下後就回了家。

陳放搖搖頭往屋裡走去,到門口時拿著笤帚掃了掃身上的雪。

外頭風颳的,偶爾還有一點兒樹上或者房上的雪飄下,落在人身上也有點兒雪花。

回屋後陳放先往炕頭裡塞了幾根劈柴,然後從空間裡拿了一些花生米,還有一盤子燉帶魚。

帶魚是年前買的,當時各家基本都買了一些,不過這回卻沒人用油炸了,而是選擇燉著吃。

沒辦法,今年情況太差了。

陳放也不敢隨意露白,他就是有東西也只敢偷偷在家吃一下,從來不敢拿出來。

因此和往年比起來,今年可算是寒酸多了。

隨後傻柱上門,端了一盆野豬肉燉粉條過來,放在爐子上熱著。

傻柱還是有錢,這玩意兒一般人可捨不得吃。

先不說豬肉怎麼樣,就說這粉條子,每家每戶過年也就二兩,今年副食品五折供應,二兩就變成了一兩。

但這盆裡怎麼看也不止是一兩粉條的樣子。

跟他前後腳到的是劉家哥倆,這哥倆來的時候都靜悄悄的,推開門進來後陳放和傻柱才聽見他們的聲音。

“來了陳哥!”

劉光天聲音裡有些激動,但因為陳放剛才的囑咐,他特意壓低了一些聲音。

他獻寶似的從懷裡掏出一瓶酒擺在桌子,後面的劉光齊則是從懷裡拿出一個紙包。

攤到桌子上一看,幾人才發現是一副口條。

“好東西!”

傻柱舔了舔嘴唇說道。

“確實不賴!光齊有兩下子。”陳放也跟著道。

這是一副滷好的豬口條,整隻差不多有七八兩重,這玩意兒屬於極為罕見的美食了。

會吃的都知道,口條這玩意兒算是各個部位裡的一絕,所以別說是現在了,就是往年這東西也不好買。

劉光齊表面上沒說什麼,甚至還有些得意的神色,但陳放能觀察到他那一抹一閃而逝的肉疼之色。

這小子這回估計是出血了!

陳放猜測,他很可能是拿不出別的東西了,就剩了這副口條,又因為想湊熱鬧,所以不得不拿出來。

“趕緊切切吧,咱們開席了!”

說著,陳放又去櫥櫃裡端了一盤豆兒醬,算是湊了五個菜。

其實這還是去年做的豆兒醬,只是一直放在空間裡保鮮,所以看著跟剛做好的似的。

“誒,你啥時候做這個了?”

傻柱見到豆兒醬後一愣,他今年想搞這個都沒材料,這會兒見陳放端出來了自然覺得好奇。

要說今年確實是慘。

連這種東西都做不出來了。

陳放擺擺手道:“廠里老張送的,他們家今年多做了一點兒,給我們辦公室每個人都分了一盤。”

說實在的,其實這玩意兒並不是什麼珍饈美味,吃它也就圖個傳統,今年很多家或者說大多數人家裡都沒做這個。

沒辦法,材料不夠使的。

往年來說,大家都能拿到一些豬皮啥的用來熬豆兒醬。

但今年不一樣。

今年的豬都是打的野豬,那玩意兒的皮倒還算珍貴,可卻擋不住大家對它的興趣。

這玩意兒早變成一種傳統美食了,過年時不做一頓就好像缺了點什麼似的。

但是今年卻不同了,大夥兒手裡沒那麼些豬皮,野豬皮明顯是不能用來熬的,那玩意兒腥臊氣從裡到外都醃入了味兒了,真要拿那玩意兒熬豆兒醬,恐怕熬出來也不能吃。

幾人將門窗關好,隨後各自入坐開始喝酒。

上來先互相敬了兩杯後,氣氛緩和了一些,然後就開始說閒話了。

“唉~你們說,今年怎麼就他特麼的……這玩意兒啥時候是個頭兒啊。”

劉光齊嘆了口氣道。

“光齊,要我說你丫就是鹹吃蘿蔔淡操心。”

傻柱頓了頓繼續道:“想那麼多幹嘛,有一天算一天吧。”

“哎,對!”

陳放不想回答他們別的問題,所以上來就贊同了傻柱的話。

“想那麼多沒有用,該吃吃,該喝喝。”

“陳哥,你說的好聽,兄弟們都快揭不開鍋了。”

劉光天頗為幽怨的說道:“你們軋鋼廠還好,今年都有肉吃,我們傢俱廠就慘了,廠裡是死活不同意派人進山,結果弄得我們廠今年根本沒什麼效益,我是一根豬毛都沒看見。”

“唉!”

“我看咱們廠也好不到哪去,別看這段時間打了不少野豬,但是山上的玩意兒總不能跟韭菜似的,割一茬又一茬,我看早晚有割完的時候。”

傻柱倒是個明白人,張嘴就說出了這種話。

“柱子哥說的對,上次我們打獵都已經進山很深了,年後恐怕難過了。”

陳放慢悠悠的回答道。

這話把幾人說的眼皮一跳,他們是真想不到這種情況。

而且來說,陳放的訊息比他們準確的多,所以陳放說出口後,別看在場就這麼幾個人,但有一個算一個臉色都非常凝重。

“我x,真的啊,陳哥你可別騙我。”

“擦,我騙你們幹嘛,上次我們進山跑了那麼老遠,在帳篷裡待了一夜才把野豬拉回去。現在再想進山肯定又要跑的更遠了,恐怕不現實了呀。”

“唉!”

幾人齊聲一嘆,卻絲毫沒話可說。

沒辦法,在場的幾個人誰也管不了這種事。

“得得得,拉倒吧,咱們不說這些了,喝酒喝酒。”

“開!”

“幹了!”

四人拿著小酒盅碰了碰,隨後一仰脖就喝光了杯中酒。

“吃菜吃菜,想那些沒用的幹嘛,吃飽喝足就得了。”

傻柱跟著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