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州忠義軍營地。

偌大的偃月刀,在魏勝手中使來,卻是輕巧之極。

刀風呼嘯,捲起片片殘雲。

寒光閃爍,好似青龍翻騰。

忽然,魏勝一聲暴喝,大刀朝著長生當頭劈下。

“來得好!”

長生一聲輕叱,手中長劍後發先至,直刺對方左臂。

魏勝未料到長生眼光如此犀利,一眼便瞧出刀法破綻所在。

若是換個人,這刻只怕就棄刀認輸了。

可魏勝畢竟是沙場老將,實戰經驗豐富。

在這危急時刻,他竟不閃不避,反而更進一步,將全身力量運於雙臂。

這便是要只攻不守,與敵同歸了。

這一刻,魏勝的偃月刀,彷彿蛟龍出海,攪起漫天風雨。

霸道威武中,更多了幾分決然與狠厲。

長生只得暫退。

魏勝腰胯一擰,隨即刀隨身走,偃刀月竟由直劈,轉為橫掃。

這下變招極為突兀。

刀刃快要砍到面龐,長生才反應過來。

倉促之間,只能先使一招鐵板橋功夫,避開絕殺。

同時手腕急抖,長劍直刺對方小腹。

這處正是刀法破綻所在。

魏勝心下大驚,想不到長生在這種險境下,竟然還能反擊。

他腳下步伐連連後撤,只用右手握住刀柄。

長生一招搶得先機,哪裡還敢再給他機會。

接著劍法一劍快似一劍,招招不離對手要害。

正合獨孤九劍要義,攻敵之不得不救。

數十招後,魏勝已退至校場邊緣。

只見他雙手一擰,長刀竟自中間斷開。

八尺長的長柄刀,化為一根鐵棍,和一柄短刀。

隨著兵刃變化,招式也大不相同。

先前長刀,走的是大開大合、穩紮穩打的路子。

招招以勢壓人,以力破巧。

此刻,左手鐵棍狠砸狠打,右手短刀,飄逸靈動。

一剛一柔,一陰一陽。

雙手兵刃配合,簡直天衣無縫。

長生接了數十招,只覺手臂發麻,當即跳到一旁,拱手道:“小弟認輸。”

魏勝嘴角翹起。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小子根本沒盡全力。”

長生嘻嘻一笑,收劍入鞘。

“魏大哥這招可有什麼講究?”

魏勝將拆開的兩件兵刃,朝著長生一扔。

“你試試就明白了。”

長生接到手中掂了掂,兩件兵刃加起,七八十斤不止。

尋常軍士怕是連刀都舉不起來。

長生將兩件兵刃的卡口對準,一合一擰,立時拼成一杆長刀。

隨即舞動大刀,將魏勝方才施展的長刀刀法,一招一式演練出來。

以他此刻境界,任何武功自然一瞧就會。

何況,這套刀法總共只有十五式。

“愚兄這套刀法,若是追根溯源,應是三國名將關雲長所創。”

魏勝收起笑容,一本正經的介紹起來。

“梁山好漢中排名第五的天勇星關勝,便是雲長後人,他繼承了這套刀法,更將之擴充為七十二式。”

“我年輕時在韓蘄王手下當兵,因為臂力過人,被選為弓弩手。後來,軍中一位老卒,傳了我這套刀法。”

“多年來,我潛心研究,不斷錘鍊,將這套刀法由七十二招,精簡為十五式.......”

“吾之本意,是化繁就簡,讓更多人習得這套刀法。只是沒想到,精簡後的刀法,學是好學了,卻無一人,能夠習得精髓。”

這時,長生正好將十五式全部使完。

方才他將魏勝的話全部聽在耳中,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魏大哥,其實軍中之人,使這套刀法,更要重形不重意。”

魏勝身形一滯,臉上全是不解。

長生解釋道:“您這套刀法,雖然只有十五式,卻是真正的大直若屈、大巧若拙。要我說,別說普通軍士,便是江湖上那些成名的刀客、刀師,也未必能夠領悟其中精髓。”

魏勝想了想,確實是這麼個理。

“在小弟看來,這套刀法的使用場景,就是沙場對戰。它與江湖廝殺不同。江湖比鬥,往往不能輕易下死手,因為每個對手身後,都有門派、有同門、有兄弟,一刀下去,可能會引起無窮無盡的江湖恩怨。可兩軍對戰,生死就在一瞬間,士兵們無須有任何顧慮。這時使刀,就該一往無前......”

魏勝沉思良久,終於以手撫額:“是我偏執了。”

長生再次勸慰道:“所謂不瘋魔,不成活。若無魏大哥這種執著的精神,哪有這十五式驚豔絕倫的刀法?”

魏勝心中開悟,當即縱聲大笑。

笑罷之後,又鄭重囑咐道:“我的弟子,都學了這套刀法,可惜資質不夠,始終無法領悟刀法真意。長生兄弟有天縱之姿,我想拜託你一件事.......若是他日,愚兄戰死沙場,請你將這門刀法,替我傳承下去。”

“魏兄何出此言?兄長正當壯年,有的是時間尋找良材美玉......”

魏勝搖搖頭,眉頭微微皺起。

“海州,乃金人水師南下,必爭之地。此次大戰,雖然勝了蒙恬鎮國的一萬大軍,可金人隨時會再派五萬、十萬大軍前來,到時,是勝是敗,誰生誰死,還不好說。”

長生本想再勸,可話到嘴邊,卻不知如何開口。

魏勝慨然道:“金人若是再來,愚兄自當死戰到底,絕無半分猶豫。可這套刀法,卻是中原武人,一代一代傳承下來的,萬萬不能斷於我手。”

長生心中感動,當即拍胸應下此事。

轉眼之間,已在海州呆了三日。

這日上午,兩人切磋之後,突有軍士來報,說有宋朝水師派人到訪。

過不多時,軍士便領進兩名漢子。

一人二十多歲年紀,英武不凡,自稱李公佐。

另一人,三十多歲年紀,面容沉穩,自稱邊士寧。

二人自稱是奉命北上,調查金軍水師動向。

這兩人雖是宋人裝扮,但身上並無印鑑憑據。

魏勝一言不發,圍著兩人轉了許久,忽然揮拳向李公佐打去。

二人大驚。

邊士寧正要幫忙,卻被長生出手攔住。

只剩李公佐與魏勝交起手來。

十幾招後,魏勝收住拳腳,笑呵呵道:“你爹是潑老三吧?”

李公佐心道,潑老三是父親年輕時的外號,除了身邊親近之人,哪還有人知道?

魏勝又道:“你爹姓李名寶,字佔葵,是興仁府古葵丘李莊人?”

李公佐看看魏勝年紀,心中湧起一個大量的想法:“莫非魏將軍與家父是舊識?”

魏勝嘆道:“你爹本是嶽帥麾下,後來至楚州公幹時,被鎮守楚州的韓帥看中,從此就在海州鑽研水師戰法。那時,我也在韓家軍中任職,閒暇之時與你爹沒少打架。”

長生明白了,原來是兩個老潑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