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泱回殿簡單用餐後,領著祁九黎出了門。

路上青松倚翠,百雀啼鳴,風景無限好,只是心裡擾,百好不入眼。

察覺祁九黎氣息不比以往凝聚,奚泱一道氣敲到祁九黎腦門上:“想什麼呢?”

不痛不癢的力道撞上腦門,祁九黎回神,抬頭只見師父如玉如墨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

奚泱一身雪白輕衫,腰間束著水雲金絲繡文藍綢,長若流水的髮絲高高豎起,白皙無暇的肌膚在午後的斑駁樹蔭裡更添幾絲出塵氣質。

祁九黎一時看失了神,以前從不知道男子也會擁有讓人驚豔到忘記言語的容顏,此刻他看自己的師父居然看呆了:“師父,九黎燒的菜不好吃?”

奚泱回神,小弟弟,你眼睛都不眨地一臉誠懇地發問,想問的就是這麼點雞毛蒜皮的事情?

“嗯。”就是那幾個來自凌峭峰的逍曉菇,有點意思。奚泱眼裡泛起冷意。

奚泱一本正經地回答,祁九黎心下當即有了計量:“我會努力的。”

“師父我們去哪兒?”祁九黎不想在這話題上談論太多,只轉了話鋒。

“找個安靜的地方修復你的丹田,”順道臨走之前鬧波大動靜。

祁九黎見奚泱處處為自己著想,心下一時羞愧。其實他可以找個沒人的地躲進夙珠裡,而後憑藉夙珠裡的一方天地以及靈泉易筋洗髓,何止丹田,連他的全身經絡在六品丹藥與靈泉的滋潤下都會有天翻地覆般的變化。

“不在天闕峰嗎?”祁九黎大步追上奚泱。

見祁九黎趕了上來,奚泱抬腳接著往外走:“嗯,天闕峰靈力太過,對你修復丹田反而不好。”

祁九黎心中一暖。“可惜我現在吸納不了靈氣。”

“遲早的事,”奚泱知道祁九黎的結局,倒看得很開,雖然前兩世她都死在他前面,甚至就是死在他手上的。

“外門弟子待的靈峰是最適合你的,不至於靈氣稀少,也不至於濃郁得讓你消化不了。”奚泱勾唇。

她居然收了她的仇人為徒。

果然是心境變了。

“能參加縹緲宗新弟子遴選大會的人……資質都很好吧?”一個月的修煉,他能趕上那些天之驕子嗎?

曾經還在諸天界的時候,他們都說能加入宗門的都是人中龍鳳。

更何況縹緲宗的新弟子遴選大會不同於宗門納新,而是各峰峰主挑選資質上乘的好苗子,能夠直接入駐八十一主峰。

縹緲宗佔地數千峰,主峰僅八十一峰,遴選大會競爭會有多激烈,情況可想而知。

“不清楚,大概就是些單靈根的築基苗子吧,”奚泱順口回答,反應過來祁九黎若不被奪了靈根、廢了丹田,此刻肯定早就辟穀了也說不一定。

“放輕鬆,你正數第一或是倒數第一,於我而言沒有任何區別。需要的機緣我會自己去找,不用你給我掙。”奚泱抬手摸了摸祁九黎頭頂。

祁九黎抿唇:“是,師父。”師父收徒是師父的事,他拜師是他的事。他怎能放輕鬆?

“若不是我還背靠縹緲宗,這大比你不去也罷。”奚泱剛吃飽,心情好得不得了,話也比平時多了不少,“開了後門還費這勁幹嘛?”

祁九黎還在消化“開後門”的意思,又聽奚泱說道:“總之,萬事有我,”而你,乖乖的當我的食物就好。

祁九黎心頭一震,心緒久久難平,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覆,更不知該如何面對。修仙之人最重誓言,一旦起誓,誓言被天道保護,如悖誓言,天降雷劫以示懲處。

雖然奚泱剛剛的話根本算不上誓言,頂多只是承諾。但落在此時孤苦無依、孑然一身的祁九黎眼裡,頓時在他幼小的心靈裡掀起驚濤駭浪。

師父,你可知“萬事有我”給了我多大的力量?祁九黎雙眸亮若星辰深海,詭譎迤邐,一雙璀璨星眸對上奚泱恍如寒星的眸子,祁九黎瞬間回神。

藏好心底湧動的思緒後,祁九黎想起自己還在暗地計劃著偷溜到夙珠裡修煉,臉上只覺一陣火辣。一時情緒激動,祁九黎脫口而出:“師父,其實我……”

“無須多言,你只知為師的用心就好。”奚泱毫不留情面地轉頭,似乎對祁九黎即將開口的話題一點也不感興趣般。

這個發現讓祁九黎有些洩氣。師父真心待他,而他卻對他有所保留。

轉身大步向前走的奚泱帶起地上落葉無數。太詭異了,祁九黎剛剛那眼神,好像在說“我馬上要告訴你我最深處的秘密了,而你一旦知道這個秘密就再也跑不掉了,會被我一生一世纏上”一樣。

那一眼,讓奚泱有種錯覺,只要她縱容祁九黎說下去,以後祁九黎可能真纏上她了。不是錯覺,是直覺!

拜託,她只是想要一隻食物,一點都不想要一個包袱。

對於窺探別人的秘密,她一點都不好奇!

奚泱越想越覺得是這樣,腳下步子也不自覺加快,快到祁九黎小腿得用小跑才能追上。

明明祁九黎只要喊一聲奚泱就會停下,但他生生扛著,大步大步地快速跟著奚泱。

直到奚泱回神發現祁九黎氣息不大對勁時回頭,她才看到她跟祁九黎之間已經拉開了不小一段距離。

“你怎麼不叫我?”奚泱蹙眉,居高臨下地看著祁九黎。

“我能跟上,”祁九黎倔強地仰頭看她,鼻間憋著粗氣緩緩而出。好像還在為剛剛奚泱打斷他置氣,又或者因為別的什麼。

奚泱頓了頓,而後蹲下身子平視祁九黎:“我是天才。”

“……”祁九黎不解。

“從練氣到築基到辟穀到金丹到結嬰,我除了幫你通通經脈順順氣,能幫到你的地方几乎是零。我能做到的只是護你安危幫你出頭。”奚泱定定地說。

“……”祁九黎面色僵硬。

“我是個天才,”她是個靠作弊才有如今修為的人,“在修煉上你遇到什麼瓶頸我不一定能幫你。”

“……”祁九黎不懂師父突然對他說這些話有什麼用意。

“所以別依賴我太深。我能做的只是在你還沒長成之前護你安康,只要你沒死,只要你還在積極生長,我這個師父的意義就還在。

祁九黎,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奚泱說出的話絲毫不留情面。

祁九黎面色白了又白:“師父……這樣就夠了。”祁九黎垂在身側的手下意識緊攥成拳。師父是在提醒他,不要與師父太親近,師父在同他劃清界限。

“只要師父護我安危就夠了。”祁九黎一字一頓地說道,可他只覺得他的心難受得可怕。等他成長了,他就能護住他了!

奚泱嘆氣,她可能是前兩世被祁九黎給弄出心理陰影了,才會敏感到不想跟他產生任何超乎食物跟主人的糾葛。

倒不是說害怕什麼。

不害怕被祁九黎一劍刺死。

也不害怕重蹈前兩世覆轍。

只是覺得,目前這種食物跟主人的距離是她覺得最舒適、最安全的。

一旦這距離發生改變,她可能會瞬間變得敏感起來。

她這人呀,不想跟任何人產生複雜的糾葛。簡簡單單就最好了。

可能是,來自純種吸血鬼的孤寂吧。

這種孤寂藏在骨子裡,稍微有風吹草低她都會變得警惕。

所以祁九黎,別嘗試靠近我,別試著給我做飯,別試著巴結我。

奚泱抬手摸了摸祁九黎頭頂,就像主人摸自己的食物一樣:“你明白就好,師父愛你。”這語氣跟“爸爸愛你”“最愛美食”的語氣如出一轍。

祁九黎僵掉的心聽到這句陡然顫了顫,滿是震驚的眼眸陡然望向奚泱,但奚泱已經收回了視線、起身繼續往前走。

一高一低,一前一後,還是如出一轍的陣型。

一路無話,兩抹白影,還是一如既往的安靜。

似乎前一秒兩人針鋒相對的鋒芒還是錯覺。此刻奚泱跟祁九黎之間相安無事得如平靜海面。

“青舒師祖,”從中心區域到內門峰有一道守山大門,上次的守山弟子一眼認出了奚泱跟祁九黎,急忙恭敬地朝奚泱拜禮。

奚泱點頭算作回應。

祁九黎木著一張冰塊臉,師徒二人恍若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如山巔之雪高不可攀,不可褻瀆。

“青舒師祖身後跟的那名弟子……好像沒有修為?我在他身上沒有感受到任何靈氣波動。他就像個普通人一樣。”奚泱走遠之後,守山弟子閒聊,“上次我就想說了,還以為自己感覺錯了。這次我保證沒出錯!”

“行了,好好守山,好好修煉,少說多看多學。”另一個守山弟子出聲打斷了他,那人興致缺缺地癟癟嘴,意猶未盡地看向了祁九黎遠去的方向。

陡然一道冰冷的視線盯上了他,他只覺得頭皮發麻,四肢無法動彈。

是元嬰強者的威壓!

青舒仙人!

他聽到了!

那威壓一閃即逝,瞬間身體恢復正常,嚇得嘴碎的那位弟子急忙低頭裝深沉。

奚泱突然回頭,正漠然目視前方的祁九黎心頭一喜:“師父有何吩咐?”

“無事,我怕你又走丟了,”奚泱收回視線,而後召喚出離落劍準備御劍去目的地。

“……”祁九黎一時氣悶。

“過來,”奚泱架好劍了祁九黎卻還木在原地,奚泱不解地看向祁九黎。

祁九黎心頭的惱意更甚。既然要劃清界限,那就劃乾淨些?

“要我抱你?”奚泱蹙眉。身為一隻食物,還敢有這麼多要求?

就在奚泱思考該拿祁九黎怎麼辦的時候,祁九黎抬腳走了過來。

“師父,九黎是男孩子,可以自己走,不用抱來抱去,”祁九黎冷冰冰地道。

奚泱側頭看了祁九黎一眼,而後面無表情道;“哦。”有差嗎?走得慢還不許別人說了?

祁九黎關注的點在“抱”,而奚泱關注的點在“慢”。兩人思緒完全不在一條線上。

“……”得到奚泱不冷不熱的答覆,祁九黎心裡吃癟,就好像他在無理取鬧一樣?哪怕帶孩子,十歲了也沒哪個爹孃這麼抱孩子的吧?而且她又不是他爹。明明說好讓他不要依賴他,現在這麼照顧他又是幾個意思?

祁九黎越想越氣,氣著氣著開始生自己的氣。

“怎麼氣鼓鼓的?叛逆期來了?”奚泱挑眉。氣得眉毛都能掛水壺了。這年頭小孩子脾氣都這麼大的嗎?

生氣怎麼都莫名其妙的?

“師父,我不是小孩子。”祁九黎第一次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許是剛剛被刺激了,現在說話底氣也不同以往那麼畢恭畢敬。

“嗯?就因為這個?”奚泱勾唇。果然是小孩子啊!這個也能生氣?

“……”祁九黎心裡反而堵了一口氣,難道說因為師父想跟他劃清界限所以生氣嗎?難道說氣自己太弱了嗎?“嗯。”帶著鼻音的嗯聲出口。

“是,你是大人。”

祁九黎僵硬地點頭:“我好了,師父,我們走吧。”

祁九黎鬧彆扭的模樣盡數落在奚泱眼裡,奚泱似笑非笑的眸子盯著他,祁九黎臉上一陣發燙。

就在祁九黎快繃不住臉上的故作冰冷後,奚泱終於放過了他,略帶笑意的清冽聲音響起:“好了那就走吧。”

耳邊風聲頓起,祁九黎收回所有思緒,剛剛他失控了,居然用那種大不道的語氣跟師父說話。涼爽的風似乎絲毫帶不走他臉上的熱度,反而給他的溫熱加上一層又一層的熱意。

“祁九黎,”奚泱看著同高傲遊的仙鶴突然出聲,聲音還帶了幾分深沉。

“師父我在。”祁九黎當即屏住所有雜緒,奚泱大多數都是面無表情,如今這麼深沉的樣子卻是祁九黎第一次見。

“你說修仙是為了什麼?”奚泱問。

“……”祁九黎微愣,緩了緩答道,“為了活著。”

這個回答倒是讓奚泱愣怔了半瞬。的確,祁九黎能活到現在,從欺辱到追殺,只有變強才能活著。

“師父覺得呢?”祁九黎反問。

“生死有命,我命由我。”奚泱搖頭勾唇淺笑。

可笑的是,她這個不為活著的人收了一個為了活著的人為徒。

“生死有命,我命由我?”祁九黎低聲呢喃著奚泱的答案。

奚泱不知,她感慨自己的一句話落在祁九黎眼裡生出了別的意思——人定勝天。大道歸一,生死有道,而修仙恰巧是逆天而行。道為天?不,道比天更廣更遠,無窮無盡,浩瀚無極。

“師父,我明白了。”祁九黎眼前一亮。

“?”奚泱小臉微懵,她說什麼了你就明白了?她那是由衷的問句,不是在指導他呀!

轉念一想,以祁九黎逆天的資質,就算她說一句“今天打雷颳風不下雨”,祁九黎也能悟出道理來。

惹不起惹不起。

世人為何求仙問道?長生不老有意義嗎?守著孤寂一個人走過永生的歲月,真的有意思嗎?

奚泱嘆氣。

長生有什麼好的?

如果可以,她更想轟轟烈烈、酣暢淋漓一場。

將這天下攪個地動山搖也好,得一人知心知底也好,撞得遍體鱗傷痛不欲生也好……怎樣都好。總比她這樣不死不生地,沒有盡頭地活著要好。

奚泱的思緒飄得太遠,遠到祁九黎長劍下來時感覺師父身上不可靠近的氣息又濃郁了幾分。

“師父,”祁九黎急忙急喚。

“嗯?”奚泱淡淡答道,眸子裡的清冷似乎這世間萬物都無法攪動她的情緒般。

“目光短淺,劍峰雖然強勢,要權要勢還是丹峰最好,哪怕五階煉丹師也引得諸天界各路人馬追捧。五階煉丹師甚至堪比一國國師。”稚嫩的聲音裡帶著幾分激亢,“這天下修劍的太多了。你我資質平平,熬到出人頭地得什麼時候?”

不遠處拐角山丘後走過來幾個穿著一身白的新弟子,年紀看上去不過十幾歲。

奚泱跟祁九黎的談話也被來的幾個人打斷。

“你個修真界原住民不要說話,連諸天界你都沒去過,居然說出如此狂妄無知的話來。

丹藥雖然值錢,但煉丹可是需要資質的,更是需要精心苦練的。

有這功夫,倒不如去劍鋒早日上金丹,直接去諸天界謀個將軍或護法可比煉丹快多了!

還是劍峰好!”略顯激動的另一道沙啞男聲響起。

“停停,你們吵來吵去,就跟能被丹峰劍峰選上一樣,”一道較為冷靜的聲音直接打斷了兩人的爭論。

這話一出,五人皆是幾瞬短暫沉默。

“要是能參加大比就好了,”一人嘆氣。

“是啊,可惜我是水金雙靈根,連參加大比的資格都沒有,”惋惜的男聲響起。

“唉,你好歹有天賦,已經練氣五層了,不像我,年齡大,靈根差,修為還低。”一個胖乎乎的男生說道,“我可能只能當山口掃地的關門弟子了。”

“別介,好歹也是個關門弟子,說出去名頭好聽,”聲音沙啞的男生取笑道。

胖子小臉一紅,其餘四個皆是笑得樂不可支。

“休得妄語,內門的事豈是我們幾個外門新弟子可以取笑的。”男生看上去約莫十六七八,五官清秀,身形瘦弱,倒有幾分書生氣質。

“前面有人,”之前較為冷靜的男生抬頭就看見了站在他們前面不遠處的奚泱跟祁九黎。

“你倆是哪個峰的?”聲音略微沙啞的男生最先上前搭訕。

五人皆沒認出奚泱掌門弟子的身份,論輩分,在座的各位弟弟都得叫她太太太師叔祖。

奚泱斂了身上疏離的氣質,看上去就像個長得帥氣的愣頭青一樣。

“噫,你是沒有修為嗎?”沙啞男第一眼直接注意到了奚泱身後的祁九黎,“他不會是你弟弟吧?你這人,拜入山門修煉居然還帶家眷?”

“家眷不是住在山腳六鄉村嗎?”

胖乎乎的男孩子搭話道。

“你沒看到他穿的衣服跟我們不一樣嗎?”陳青癟嘴,他酸了,他倆看上去一樣大,身份看上去卻是天差地別。就高個子身上衣服的料子,一靠近就感受到了一股舒心的涼爽,別更說看似白紗的料子裡其實繡著幾乎不可見的水絲線,一看就不是凡品。

被陳青一提醒,胖男孩陸龐扣了扣後腦勺的髮絲,“果然,這腰帶看著好值錢。你是內門弟子?”

“還用問嗎?衣服都不一樣,”咋咋呼呼的男生符垠湊上前來,準備伸手去摸摸奚泱衣服料子,卻被祁九黎閃身擋在了前面,“嘿,你這小子,摸摸又不會掉塊肉。”

祁九黎目光一冷,嚇得符垠當即收了手。

“這腰帶真好看,”全程附和的男子許琅之也湊了上來。

“切,不就是內門的人嗎,裝什麼大爺?”鑿岑朝著奚泱跟祁九黎翻了個大白眼。他最看不慣狗仗人勢的狗東西了。

奚泱跟祁九黎可不知道他倆被當成了狗東西。

五人心下納悶,認定奚泱是內門弟子,畢竟她的修為看上去高不可測,他們完全感知不到奚泱的修為,而她身邊的小屁孩雖然沒有修為,一臉兇巴巴的樣子看著也不好相與。

“你們知道小周山怎麼走嗎?”奚泱開了口。

奚泱開口,眾人都震驚了,許是沒想到這人聲音如此清靈悅耳。

“你們要找小周山?”陳青發聲,“我們五個住在大周山,剛好在那附近,你要是不著急可以等我們午修之後帶你去。”

“整那些麻煩事做啥呢?”鑿岑沒帶好氣道,“快點,午修要遲到了。遲到了到時候連觀戰的機會都不給你們,看你們到時候有得鬧的。”

幾人對奚泱態度算不上太好,祁九黎蹙眉,眉間掛滿不悅,奚泱直接伸手攔住了準備上去的祁九黎:“那就麻煩了。”

奚泱假笑。

“師……”祁九黎還沒完全叫出口,奚泱直接打斷了他:“怎麼了弟弟?”

“……”祁九黎心裡陡然升起一股彆扭的情緒,“哥……我們來這兒幹什麼?”

祁九黎還算機靈,奚泱雙手胸前環抱,冷著一張臉跟在五人身後:“找人。”

前面五個人身後跟了個內門弟子,他們剛入門沒多久,等級概念還沒那麼根深蒂固,心或多或少都有幾絲不服氣。

“我說你走快點好不好,老哥,我們趕時間,”鑿岑黑沉著一張臉,對著奚泱完全沒好臉色,更何況一個男人長得比女人還有幾分姿色。說不定是被哪個高人養起來的鼎爐。

雖然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可看那人噁心吧啦的眼神,那人也想不到什麼好東西。

祁九黎自然也發現了這點,敢對師父不敬,他……他還沒出手,鑿岑直接捂著雙眼一陣搓揉。

“鑿岑你看路好不好?”陳青大嗓門直接跳開。

“我眼裡進東西了,”鑿岑越說越揉,不痛卻很難受。難受得他恨不得將眼珠子扣出來。

其餘四個人輪番檢視,對著鑿岑眼睛又是吹又是扇,絲毫沒看出異樣:“師兄,你要不給看看吧?”陸龐朝奚泱投來視線。

“我不學醫藥,可能幫不了忙了,不如拿清水試試。”奚泱指了指山澗流水。

鑿岑突然放下雙手,雙目猩紅得可怕,尤其眼白的地方紅得像是血水暈開。本就眼睛大,紅眼狀態下瞪人更顯威力,可惜奚泱對此免疫。

看鑿岑眼巴巴地朝溪水跨去,奚泱靠著巖壁跟身邊的人閒聊起來:“你們說的午修是什麼?”

“你們內門難道不午修嗎?”符垠擠開站在奚泱前面的許琅之,許琅之差點沒站穩摔水裡。

“午修怎麼還得跋山涉水?”奚泱算是間接回答了他的問題。

“我們還沒辟穀,每月朔日午飯之後得去聚靈陣裡入定三個時辰,藉著陽氣未散,為日後辟穀打基礎。”

“這個說法倒是第一次聽。”

“你們去小周山找誰?那裡是凌峭峰周邊靈氣最薄弱的地方,就連我們外門弟子都不住在那裡,靈氣濃郁程度就比諸天界好那麼一點點,”陸龐龐大的身子也擠了過來。

“嗯?我倒是不知道這個,”奚泱凝眸像是在想什麼。

“不知道師兄叫什麼?”陳青插話,伸手分別指向了對應的人,“我是陳青,陸龐,許琅之,符垠,鑿岑。”

“九舒,弟弟九青。”奚泱信口胡謅道。

祁九黎挑眉,師父算是跟他姓了嗎?不過他也不姓九啊!意識到剛剛自己下意識想到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祁九黎急忙正色,給自己做了一番靈魂說教。

“這世上還有姓九的人?”符垠好奇。

“磨磨唧唧還走不走了?認親啊?”鑿岑胡亂洗完眼睛回來,火氣極大地大聲嚷道,“讓開,別擋道。某人不用午修,本少爺還要午修呢。”

雖然他沒有證據證明他的眼睛跟這個莫名其妙的內門弟子有關,但肯定是他搗的鬼!

鑿岑眼睛還有些紅,他惡狠狠地剜了奚泱一眼,奚泱的視線裡甚至找不到鑿岑這個人。

不好意思,一米八五跟一米六五不在一個海拔,她看不見。鑿岑眼睛的確是她搞的鬼,下次再想些不該想的,可不是辣眼睛這麼簡單。

“鑿岑你眼睛是不是進蟲子了?現在好點了沒?”符垠伸手準備攀鑿岑肩膀。

“滾,”鑿岑一胳膊開啟符垠還沒落下的隔壁,而後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師兄別介意。他身子不舒服所以心情不太好,”陳青當和事佬。

奚泱冷而不語。

“冒昧一句,師兄這次去小周山,是為了令弟?”諸天界有許多不能修煉的凡人居住,而小周山靈氣疏密程度與諸天界大致相當,恰好九青不能修煉。這一切似乎都說得開。

“算是吧。”奚泱面不顯山露水,“縹緲宗靈氣太濃郁,我怕對九青身子不好。”難得的,奚泱說了一句長句子。

“明白的,”殊不知兩個人的對身體不好完全是兩個概念。

“師兄要參加這次遴選大比嗎?”符垠出口,算是探探口風,雖然他資質不行,火靈根練氣七階,但這並不妨礙他八卦。

“自然是要的,”奚泱若有所指,說著還回頭看了一眼一聲不吭地跟在自己身後的祁九黎。

“師兄準備拜入哪座主峰?”一直裝死不說話的許琅之突然來了興致。

“是劍鋒嗎?還是丹峰?”說到興奮處,四人都面露喜色。

“都不是。”奚泱淺笑。

“誒?”四人顯然被奚泱的話驚住了,“那你想去哪個主峰?”在他們眼裡,劍鋒丹峰是最吃香的兩座主峰,而眼前這人卻哪兒也不去。

她以後會是排名第十八的霧峰峰主。“聽天命,緣分妙不可言。”

“……”四人心裡皆一句:師兄,你可真任性。

祁九黎眸光微閃,奚泱左眉輕挑,不用想就知道祁九黎又悟出了東西。

其實她想說的是:該幹嘛幹嘛去。

“我要是也能參加大比就好了,”陸龐兩眼寫滿了希冀。

“你還是先把你這身膘減下來吧,”符垠調侃道。

四人打打鬧鬧,奚泱有意疏遠並拉遠距離,幾人心裡有事也不再纏著奚泱問東問西,只各走各的。

“師父,新弟子遴選大比不是每個新弟子都能參加的嗎?”他一直以為是當年新入門的弟子都能參加。

“哦,”奚泱努力地回憶了下,壓箱底的記憶她怎麼知道?知道有新弟子選拔大會就不錯了,說白了就是人才市場,看對眼了就收到自己麾下,跟挑大白菜一樣,不一樣的是在挑與被挑之前需要展示自己的實力。

“我剛入宗門不到一年,對這些細節也不熟悉,你可以問問前面幾個。去吧,”奚泱說完心底一抹愧疚一閃而過,她這師父真是一問三不知。

果然除了把他當食物跟兒子養,她幫不了任何東西。

沒關係,自己動手,豐衣足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