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累了，睡著了。”万俟長清慈愛的摸著她的發頂，眼裡還帶著幾分悲憫。
“……”你那老父親一樣的眼神什麼鬼？奚泱急忙後退乖乖浮在靈泉中央的水面上。
万俟長清還是清心寡慾一點的好，此刻換了個模樣她真承受不來。想著，奚泱下意識打了個激靈。
“母親是陣法師？以後我也要學陣法。”奚泱轉移話題道。關於這件事她再問也問不出個究竟，万俟流光的事還得她自己去查。
而且關於轉生血陣，前世她聽過一些，這一世也一併從頭查起吧！奚泱眸子裡多了幾絲堅毅。
万俟長清望著水中央的淺紫色小身影凝眸微愣，旋即唇角微揚：“陣法師所需天賦極高，符篆更是基礎入門，你吃得了這份苦？”
“舅舅，我不會突然又變回小孩子了吧？”奚泱突然出聲，萬一她沒忍住又吸了祁九黎的血怎麼辦？
“也許是我陣法不夠精進，這段時間你就待在泉峰上，等完全鞏固境界再說。此次突然變回真身，也許跟你境界不穩也有干係。”万俟長清心裡也納悶，可那股怪異的感覺卻不知從何說起。
“我為何記不清小時候的事了？”奚泱似做隨口一問，其實心裡在計較該如何引万俟長清自己鬆口。
“你的元嬰都是流光轉生給你的，關於轉生陣法我也不是很清楚，流光將修為給了你，就是希望你能保護好自己。平常的七歲孩子，你見哪個築基了？”
“泱兒一直在山上，哪裡見過什麼孩子？”奚泱知道万俟長清在跟她打太極。
“祁九黎那孩子，你一定要收他為徒？”万俟長清聲音不冷不淡地從奚泱身後傳來，同時靈泉所在之地直衝雲天的淺金色光芒突起。
“不可嗎？”奚泱低著頭把玩自己被泉水沾溼的頭髮絲，髮尾掃在水面上激起陣陣漣漪。“這徒弟我是一定要收的。我的修為都是從母親那裡偷來的，魂元不穩，還得用舅舅給我的旌霄花固魂。”
哪怕這靈泉，恐怕也是万俟長清用來替她固魂的。
前世她沒有來過這裡，前幾日她剛進入泉峰頂峰時就已察覺出這裡的功效。
“人不大，到學會威脅起來了？”万俟長清話裡雖冷，聲音裡倒是染了幾分笑意。
“師尊教得好。”奚泱冷不丁回道。
奚泱話音剛落，周身一股清涼透潤的感覺浸入她的身體，小腹處溫暖的感覺盪開，在這股溫涼激盪的感覺裡，奚泱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子從小變大。
“丹藥我已經給那小子了。”万俟長清將之前奚泱給他的裝有靈草的納戒還給她。
奚泱接過戒指，下意識開啟看了看，裡面除了少了一次煉丹的草藥量，一株也沒少。雖然她沒明說，但本以為掌門大舅會自己取醫藥費，趁煉藥的時候多拿點草藥什麼的，結果草藥一株都沒少。
不要算了，攢著給她的食物兒子好了。
“為師給你乖徒兒煉藥，可是三天沒閤眼。泱兒真是有了徒弟忘了舅舅。”万俟長清一改平日不苟言笑的模樣，甚至主動朝奚泱討要好處來。
“……”你一個幾百歲的老妖怪了，也好找一個小屁孩要小屁孩的醫藥費？
此刻的奚泱完全沒有自己也是活了幾百年的老妖怪的自覺。
“等泱兒學會陣法，給師尊固一固宅子如何？”而且別以為她不知道大乘期一年不睡覺都能精神抖擻。
泉水中央，一個露著白背的絕美少年墨髮擋了大半風景。
万俟長清很有自知之明地收回神識轉身，雖然陣法中央的光景他根本看不清。“青舒長大了不如小時候可愛了。”
“義父覺得青舒可愛一點好，還是清冷一點好？”奚泱如雕刻般完美的五官絲毫沒有起伏，清冷得如夜間霜月。知道万俟長清在場，奚泱臉上沒有任何羞赧之色。
都是男人，換個衣服而已，羞個屁。
替自己系綁帶時，奚泱低頭，一眼望到了自己的腳脖子，她惋惜地輕嘆。女孩子多好啊，軟軟的捏起來多舒服。
當她還沒來這裡時，沒事發呆她就喜歡捏自己，身上到處都是軟軟的，比現在到處都像石頭一樣的自己手感好多了。
“你怎樣都好。”万俟長清一直懸著的心終於落地。奚泱莫名提前結嬰，万俟長清一直擔心奚泱身體。剛剛檢查一遍，她除了形魂有些不穩，暫時沒有其他大礙。
“我這模樣能維持多久？”知道自己師父不光是自己師父，還是自己舅舅後，奚泱說話隨意許多。
“我原先以為青舒的模樣可以維持十年，沒想到剛半年就恢復原狀了。”
奚泱黑眸微黯：看來問題還是出在祁九黎身上。他的血到底有什麼魔力？
“我若是不小心又恢復成奚泱的模樣該如何？”
“那就用了這丹藥，然後在靈泉中央煉化它。”
“難道我以後變成小孩子，都得靠這種方法？”奚泱頭疼，萬一出了宗門，那她不是死定了？
陣法這東西，前世沒接觸太多，從零開始她還得學好久。
“陣法丹方我都還在改進，假以時日定能確保無誤。”
“……”十年二十年她都長大了，哪裡用又是陣法又是丹藥的？
万俟長清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眼底多了幾絲狡黠：“7歲結嬰，你以為你長大隻用十年二十年？”
“……”奚泱臉色瞬間黑成鍋底。
“變回孩子前，你可記得有什麼異樣？”万俟長清神色微沉，他的丹藥外加這陣法，不可能不到一年就失效了。
奚泱心底微虛。
異樣？
變成吸血鬼吸血算嗎？
“也許來了靈泉觸景生情，變回小孩子前倒是有些奇怪的事情發生。
我的記憶因轉生血陣變得模糊，但我進來這裡，腦子裡閃過一副畫面。
師尊你抱著我在泉邊，泉的對面還站了一個女子。”奚泱刻意忽略了某些事實，順帶著還傳遞給万俟長清自己以為記憶跟轉生血陣有關的資訊。
聽到奚泱說到小時候的事，万俟長清一顆心高高懸起。
下一秒又聽奚泱說：“只可惜我看不清她的模樣，等我仔細想，就開始頭疼得厲害，再後來我就這樣了。”
兩人都在觀察對方的神情，但奈何兩張冰山臉，彼此都沒看出神色波動。
“你的小徒弟我先幫你照看著，這段時間你就待在山上好好修煉。”万俟長清抬手關閉陣法，見奚泱無恙，万俟長清冰冷的神情略微有所緩和。
奚泱起身站在水面上，佳人立於水面，白紗輕衫，墨髮如緞，万俟長清面上多了幾絲笑意。
為男子冰清玉骨，瀟灑風度；為女兒百態嬌媚，柔情似水。
不管她是奚泱，還是万俟青舒，此生他都會好好護她。
“師尊，以我現在的身子，該做的不是靜氣修行，而是實戰。”奚泱衣袂輕飛，足尖點著水面乘勢而起，“九黎我會親自照顧，不勞師尊費心。”
万俟長清嘴角的笑容還沒盪開便凝固住。
這一神情變化落在奚泱眼裡，奚泱心知多次拂了他的好意有些不知好歹，當即微微勾了勾唇：“舅舅，你要對我信心。”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
万俟流光神女走下神壇的故事，前世她也聽了些零碎。照她說，流光母親會如此，是被万俟長清保護得太好了。
因為万俟流光是絕陰體質，掌門舅舅為了保護她將她常年關在縹緲宗，造就了万俟流光不諳世事、懵懂單純的性子，結果她一出縹緲宗就出了事。
“舅舅，雛鷹振翅，蹲在窩裡是學不了飛的。”不要把她當成一碰就碎的瓷娃娃好嗎？要是如此，她直接就帶著祁九黎跑路了。
反正縹緲宗能給她的，她憑著前世的記憶也能找到。
相反，縹緲宗之外的廣袤天地，是縹緲宗無論如何也給不了的。
聽到七歲小娃說出如此雄壯之語，一股不真切的感覺油然而生，万俟長清直感慨：吾家有女初長成。
“泱兒，是我對不起你們。”沒有保護好流光，這一次定會好好護住奚泱。雖然奚泱一直繃著一張小臉，臉上也沒有正常孩童該有的童真。
他為了護她，讓她年紀小小就失去這些，值得嗎？
“舅舅，你已經保護我保護得夠多了，”奚泱頓了頓，想著前世那些人安慰時用的戲碼，奚泱生硬地上前抬手拍了拍万俟長清肩膀，“被人保護長起來的羽翼終歸沒有被風雨摧殘過的羽翼耐用。”
覺得自己話太不符合自己的年齡，奚泱又補了句：“舅，其實你家泱兒挺糙的。”而且叫一個男孩子泱兒真的好嗎？雖然這個小男孩只有七歲。
“……”万俟長清神色變了又變，奚泱看他一副被堵得啞口無言，想說又不知道說什麼的模樣，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話說太狠了。
万俟長清突然開口：“那是因為保護得還不夠好。”
“……”這下輪到奚泱無語了，感情她剛剛拽那麼多大道理都對牛彈琴了？
“罷了，我若是管的太多，你只會更煩。”万俟長清收起眼底一閃而過的笑意，“以後去哪兒都要跟我報備。”
“師尊，這禁閉還關嗎？”奚泱衝著万俟長清遠去的背影說道。
“……”那你倒是有個關禁閉的樣子啊！万俟長清無可奈何地嘆了嘆氣，這泉峰禁地一開始就是為了幫奚泱固魂才設的。
万俟長清不答話，奚泱也不惱，只輕聲道：“謝了，舅舅。”
遠去的万俟長清聽到奚泱約等於沒有聲音的一句道謝，木然的神情當即彎了眉眼。
万俟長清徹底沒了人影，奚泱橫躺在靈泉邊的小榻上內視元嬰。
那縮小版的自己玲瓏得像是精雕細琢的玉器。
“什麼能改，什麼不能改？”
這一世重生，似乎變了不少東西。譬如元嬰，譬如她的身份。
轉生血陣。
万俟流光。
奚泱。
“我的身世還藏著什麼秘密？
……
奚……泱麼？”
唇瓣輕啟，隨著“奚泱”二字升起的，除了新奇感，還有一種難以言表的歸屬感。
似乎流浪了兩世，而這一世她才真正安了家的歸屬感。
“原來我還是奚泱。”奚泱勾唇，一笑黯淡了蒼生。
只是平了點。
奚泱扶額：“想念曾經軟軟的自己。”
手感真差。
奚泱猛地起身，雙手胸前抱環，說來也有五天沒見找她的小食物了。
似想到什麼，奚泱扭頭看向了靈泉中央，無風無浪，波瀾不驚。奚泱摸了摸下巴，等她什麼時候掌握了陣法，再去掌門舅舅那裡順來一點丹藥。
祁九黎她就可以想吃就吃了！
鮮血的滋味，比酒肉還勾人。
奚泱咋舌：“餓了。”
吃了三天靈果，嘴裡都能淡出苦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