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九黎只是一名內門弟子的附帶親人,有人並不是很想理睬他。外門知道的東西不比外界對縹緲宗的東西多多少,但好歹清楚外門受到的限制。
陳青率先靠近祁九黎,跟個大哥哥一樣攏著矮了自己半個頭的祁九黎。陳青臉上時刻帶著親和卻不失距離感的淺笑,祁九黎忍著將他拍開的衝動打聽遴選大比的訊息。
遴選大比三年一屆,並非大比當年進入宗門的弟子參加,而是當前所有未劃分靈峰歸屬中,資質修為上乘的九千名弟子。
這九千名弟子,近八千五百名出自內門,分給外門的名額只有不到五百個,外門弟子想進入遴選大比至少得築基期的修為。
外門弟子每年招納數萬人,內門弟子每年招納近萬人。不管內外門,新門弟子從進入縹緲宗到分配靈峰歸屬最多滯納五年。
外門弟子若五年內未達到基礎考核標準,會被遣送回原地;而內門弟子被遣送的時間則是三年。外門弟子能透過修煉進入內門,同樣內門弟子表現不合格的也會被踢進外門編制。
等於三年遴選大比面向的是三年至五年週期內入宗的所有數十萬名弟子,但能參加遴選大比的人不到十分之一,競爭有多激烈可見一斑。
參加新弟子遴選大會約等於半步踏進了八十一主峰,即使落選沒被縹緲宗的元嬰尊者們收為徒弟,也能拜入其親傳弟子膝下。
雖然以後也有能進入主峰的機會,但誰不想一步登天?
這個訊息讓祁九黎臉色沉了幾分。
“九青弟弟是吧?你哥什麼境界?”符垠見他倆已經說完正事,慢慢地湊了過來。怕奚泱聽到,符垠將聲音壓了又壓。
可早就元嬰期的奚泱將符垠蚊子低吟般的聲音盡數聽在耳裡。
縹緲宗弟子晉升元嬰期後就會被派到各座靈峰去,有人會成為主峰峰主,有人成為主峰附近的小靈峰峰主。
“你不能修煉,你哥居然也沒放棄你,”許琅之見祁九黎不答話,幾人之間氣氛有些尷尬,隨口搭話想要打破僵局。
然而祁九黎還是沉默不語,就在大家以為祁九黎不會開口說話的時候,祁九黎乾脆的聲音響起:“他是這世上對我最好的人。”
“有這樣的哥哥是你的福氣,”符垠拍了拍祁九黎肩膀。
祁九黎難得地柔和了眉眼:“遇見她是我這一世最幸運的事情。”
幾人沒品出遇見的深意,只對祁九黎一番眼紅。
一行人穿過一陣綠蔭,“咚——咚——”不遠處細微卻清靈的鐘聲傳來。
鑿岑臉色大變,頭也不回地直接疾跑衝向前方的古木閣樓。
其餘四人也是面上一陣慌張。陸龐急道:“糟了,午修開始了,你跟你哥在外面等我們就是,三個時辰我們就出來了!”說完陸龐圓滾滾的身子急速朝閣樓顫抖而去。
符垠、許琅之早就拔腿跑遠,陸龐很快就被追上並被甩在了後面。
陳青也沉了眼色:“抱歉不能陪著你們了,周邊小靈峰很多,你們可以去逛逛。”陳青握拳告辭後也奔向了閣樓。
“……師父,”祁九黎停下等落後十幾步的奚泱,“我們要跟上去嗎?”
聚靈陣是何物,他想去看看。
祁九黎亮晶晶的眼眸出賣了他的求知慾。
“叫哥哥。”或者是他想叫她爹她也不介意。
“徒兒謹記……”祁九黎微微頷首,奚泱丟過去一個眼刀,祁九黎瞬間改口,“哥哥。”
“嗯,”奚泱點頭,“想去就去。”
奚泱神識外延,源源不斷的靈氣匯入八層樓高的木製高樓,閣樓八分分別豎著一面化著神秘符纂的旌旗,這些正是聚靈陣引陣的旗子。
奚泱撤回神識,抬頭望向前面的聚靈高樓,只見重簷高飛,翹角御獸,整棟樓透著一股巍峨氣息,大門正上方“吟靈閣”三個鑲金大字引人注目。
這聚靈陣,越往上靈氣越濃郁,想來外門弟子大多數人頂多進了第三層就扛不住了。
奚泱目光如炬,剛剛神識外放那剎她就已摸清了吟靈閣靈氣分佈情況。
練氣期的弟子大隊滯留在第一層,將要築基的人第二層能扛下幾個時辰已是極限,第三層哪怕築基期也不能久待。
這聚靈陣一是在靈氣稀薄之處匯聚靈氣以便修士們修煉,二來也像篩子一樣篩出優劣來。不過眨眼時間,奚泱便將這吟靈閣的作用分析了個透徹。
“數萬名弟子全在這裡?”祁九黎抬腳跟上邁向吟靈閣的奚泱。
“進去不就知道了?”她也很好奇,這閣樓看著頂多能容納數千人,五年間招納的外門弟子全在此處,這樓是怎麼裝下這麼多人的。
外門靈峰主峰共十峰,未分派前,所有弟子都在凌峭峰主峰管轄範圍內的靈峰,等考核分派的時候外門弟子才會去到其餘九峰。
奚泱將自己外洩的靈氣偽裝到練氣大圓滿的修為。
察覺奚泱身上氣息變化的祁九黎眸光微閃。師父為何要隱藏身份跟修為?雖然他不能修煉,也無法容納靈氣,但對外界的感知還是在的!
只是說要替他修復丹田,為何帶他來了這裡?
還不知奚泱意圖的祁九黎只默然跟在奚泱身後。
奚泱低頭看了看自己,她衣服好像跟外門弟子不太搭,剛剛就因為衣服被那五個少男給認成了內門弟子。奚泱眸光微轉,穿在身上的掌門弟子特製的衣服瞬間變成了白茫茫一片。
奚泱抬手摸了摸,料子有點硬呀。
低頭檢查全身,確認無誤後,奚泱打了個響指略施法術,順帶給祁九黎也換了身衣服。
換好全身裝備後,奚泱抬腳大搖大擺地走向吟靈閣。
“誒誒,你木牌呢?”一個帶著淺藍色頭巾的弟子攬住了半步即將跨進門的奚泱。
“出門急了點,忘拿了,”奚泱偽裝出和善的笑容。
守門的另一個弟子湊了過來:“讓他過。”他身上有著一圈跟淺藍色頭巾弟子頭巾顏色相同的純色腰帶,身上衣服其餘地方還是全是白。“可是他……”頭巾弟子顯然還有話要說,另一名弟子密音說道:“這人即將築基,說不定能參加遴選大比,到時候外門進內門,現在行個方便,以後自己多個方便。”
“你進去吧,下次記得帶木牌啊,”頭巾弟子努努嘴還是放了行。
奚泱帶著假笑進了門。
“等等,你木牌呢?”頭巾弟子攔下祁九黎,這回這個總不是什麼有前途的苗子了吧?為了讓奚泱感受到他放行的大恩,頭巾弟子對祁九黎的態度更嚴厲了幾分。
“兄弟,來來,”奚泱故作神秘地湊過去,“悄悄跟你說,我來晚了其實就是趙峰主臨時讓我把這小子接過來。”
頭巾弟子震驚地看了奚泱一眼,奚泱煞有介事地朝頭巾弟子重重地眨了眼還點了頭。
頭巾弟子又抬眸看了對面的守門弟子。
“你說這孩子身上完全沒有靈氣波動,一看就是個不能修煉的,趙峰主讓我把他帶來也不知道想幹什麼,”奚泱又低語道。
“行了行了,進去吧,”守門弟子朝裡邊擺了擺手,“量力而行,別貪多往靈氣濃的地方擠。”
“多謝,”奚泱朝兩人握拳。
奚泱一個眼神,祁九黎會意,木著小臉走了進去。
毫不費力地混入外門弟子午修的吟靈閣,奚泱冷嗤,外門有個如此做派的峰主,外門弟子難怪境地那麼難堪。
“要是有不舒服的地方記得告訴我。”奚泱彎下身子在祁九黎耳邊低語,順帶將閣內打量個透徹。
屋子正中是一截旋轉向上的木梯,有意思的是越靠近木梯周圍的弟子越少,而且這屋子從外邊看去不過四四方方,進屋看居然比外部大個百倍有餘。
聚靈陣靈氣匯聚於閣樓正中央,靈氣太過濃郁,身穿白袍的弟子像是由中心向四周沉澱開去一樣盤坐於地。
如此有意思且略微震撼的驚喜,三世以來奚泱還是第一次見到。
“後來的,趕緊找個位置,別瞎逛,”維護秩序的弟子黑沉著臉。
奚泱不理,帶著祁九黎直接往閣樓中心的旋轉木梯靠。
“不自量力,”被拂了臉面,那人低咒一聲。
奚泱正考慮將祁九黎帶到什麼地方比較合適,那弟子說的話她一句也沒聽進去。
當日她找到祁九黎的時候,追殺他的人修為才築基期大圓滿,祁九黎能扛下來至少也是築基水平吧?
待會祁九黎修復丹田需要大量靈氣,可丹田修好後靈氣若是太濃郁又會讓祁九黎心虛不穩、呼吸困難。
然後一高一低倆人在一樓眾人羨慕的目光裡上了二層。
“舒哥兒是要帶我來這裡修復丹田?”木梯上沒人的時候祁九黎小聲猜測道。
“嗯,帶你選個舒服點的地兒,”雖然她本來挑選的目的地不是這裡。
本想帶祁九黎去小周山修復丹田,順便鬧上一波,也對那些在暗地裡覬覦她的人起到一個殺雞儆猴的作用。
但誰想居然碰到了聚靈陣這麼好的東西,比起全縹緲宗找個靈氣濃郁程度適合的地方,聚靈陣顯然方便太多,更重要的是這裡可以根據自己需要隨時調到最合適的地方。
罷了,先修復小九九的丹田吧,小周山的事等他丹田修復她再自己去。奚泱攏了攏衣袖,邁腳徑直往裡走。
祁九黎並不知道奚泱的心理活動,卻被奚泱的良苦用心惹得心下一陣觸動。祁九黎閉眼藏住內心的想法,他需要平復心底翻騰的情緒,不然心生雜念,修復丹田可能會有性命危險。
雖然他身邊有師父。
睜眼瞬間,這世間絕美的風景都不比那一眼來得讓人驚豔。
他,定不能讓師父失望。
祁九黎暗自攥拳。
而後奚泱領著祁九黎沐浴著二樓弟子猙獰的目光閒然自得地上了去到三樓的旋轉木梯。
這吟靈閣有點意思,從底下靈氣最濃郁的地方徑直往上走,上到的不是靈氣最濃郁的房間中心,反而出現在了房間靠牆角的位置。
這聚靈陣裡還有若干其他精細的小陣法,內藏玄機,唯有親自體驗才能感受到那種妙不可言。
陣法的魅力無窮無盡,移形換景不過常態。
祁九黎也發現了這裡的古怪,只是他並沒多話,他能發現的師父肯定也發現了。
“三樓差不多了,剛好借聚靈陣的勢,待會服了丹藥入定,有我在你旁邊,”奚泱薄唇未動,可她的聲音卻盡數進了祁九黎耳朵。
祁九黎點頭算作回應。
奚泱抬腳站了塊地兒:“就這兒吧。”
祁九黎意會,師父叫他坐那兒修習。祁九黎毫不猶豫地邁腿坐在奚泱腳踩的位置。
奚泱挑的位置比夙珠裡的靈氣濃郁幾分,卻又不至於濃得離譜。
“有事別硬抗著,”想著前世祁九黎生生在自己面前扛下八十一道天雷,奚泱下意識囑咐了句。明明被劈得站都站不穩了,祁九黎還堅挺著起身杵著劍拒絕她難得突發善心提供的幫助,“有我。”
話一出口奚泱自己都震驚了。為了食物她居然開始關心別人了,而這人居然還是她前世、前前世的宿敵。
祁九黎心裡也是嗑下了一顆定心丸。
奚泱伸手,白玉小瓶當即出現在祁九黎手中。
“你現在能安然無恙的站在這裡,是因為你的天賦以及丹田,”若是靈根還在,丹田完好,此刻祁九黎哪怕站在聚靈陣第五樓也能面不改色。
他小小年紀能有如此覺悟,正是源於他對靈氣親和的感知力。
所以即使祁九黎此刻毫無修為,他的身體也能引導多餘的靈氣排出體內,只是這排靈氣一排就排光了而已。
同時因為身體不用考慮將靈氣攬入身體,他的身子能全心全意地引導靈氣。
可當祁九黎丹田修復,他的身子開始容納靈氣,這種親和力會讓周邊濃郁的靈氣瘋狂湧入祁九黎體內。
一旦靈氣湧入的速度超於靈氣吸納的速度,祁九黎就會身體不適,輕則受傷,重則暴斃。
經脈細如絲,即使祁九黎天賦異稟經脈來得比別人粗,也耐不住漩渦式的靈氣流竄。
“丹田復原是你晉升的契機,好好把握,”奚泱施法立出屏障。整棟樓有數十個金丹期坐鎮,祁九黎的特殊她現在還不想讓人發現,待會祁九黎定會鬧出一波動靜,她得提前做好準備。
三樓此處的靈氣是最適合祁九黎修復丹田的狀態,有她在,哪怕祁九黎鬧出天大的動靜她也能圓回來。
更何況她來凌峭峰周圍就是為了搞事情,藉著祁九黎的動靜來一波令人窒息的騷操作,關於這個,她很期待。
奚泱搖了搖自己肩膀,為待會大幹一場鬆鬆筋骨。
祁九黎早已服下丹藥閉眼入定。
服下丹藥瞬間,一股熱流噴薄而出,祁九黎全身都被溫暖舒適包裹。
還不等祁九黎享受這份舒適,被巨石搗碎般的痛猛地從丹田炸開。
一口腥血差點哽了上來。祁九黎屏氣將血液嚥了下去。
不愧是六品丹藥,藥效來得真他嗎的快。痛覺比藥效來得還猛,猛得他差點沒繃住良好的修養爆了粗口。
祁九黎雙手快速胸前結印,心中默唸靜心訣,一邊扛著被扯成碎片般的痛一邊執行無名功法裡的御氣發覺。
來得快得不光是藥效,還有他對周身靈氣的吸納水平,熟悉的靈氣入體的親切感雜在劇痛裡齊齊揉進他的骨血。
祁九黎咬牙,他的丹田還在修復,此刻若讓這些蓬勃的靈氣溜躥進他體內……正當祁九黎全身心戒備時,一道陌生卻溫和的暖流從他後背的觸感漸漸襲了上來。
祁九黎緊蹙的苦瓜臉瞬間眉色頓開。
是師父!
奚泱御氣用她的靈氣引導著祁九黎體外的靈氣有序地透過他的經脈。
祁九黎眉頭一喜,當即號召著湧入他體內的五色靈氣交織著流進他的經脈裡。
皸裂的丹田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原本張狂肆虐的靈氣此刻在奚泱的引導跟祁九黎的號召下井然有序地緩緩朝皴裂的丹田處彙集。
感覺祁九黎大概適應了節奏,奚泱一口氣直接撤走了她的靈氣,她雖然寵愛食物,但決不溺愛,她是養食物,不是養祖宗,只要祁九黎不死就好了。
奚泱靈氣這一撤走,祁九黎號召的靈氣差點直接崩盤,好在祁九黎心思堅定,在察覺異樣的瞬間就立即緊繃。祁九黎除了氣息不穩,尚且沒有出現異樣,奚泱徹底撤回了護在祁九黎身外的靈氣。
前世沒她幫忙引氣他都挺過來了,這點小兒科對於祁九黎來說又算得了什麼?
於是祁九黎全神貫注地引導靈氣、煉化丹藥、修補丹田的時候,奚泱閒著沒事喚出元嬰溜到吟靈閣其他地方暗中觀察去了。
以她元嬰期的修為,哪怕直接上八樓也不在怕的。
更何況她剛剛已經數清楚了這裡的守護修士,修為最高的修士不過金丹期大圓滿。
雖然按照万俟青舒本身的半吊子元嬰期修為鐵定打不過實打實修成金丹的金丹期大圓滿修士,但奈何她是老油條,知道怎麼避開別人的神識呢?
安然無恙地躲開底下五層金丹期修士的神識捕捉,奚泱大搖大擺地上了六樓。
這陣法果真微妙,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聚靈陣,但裡面彎彎道道牽扯著不少其他紛繁複雜的陣****牽一輪,堪比連環扣。
“不知這麼縝密的陣法出自誰手……”她雖然對陣法並不精通,但好歹也一知半解,她能看出這陣法的微妙之處,卻不知如何化解又或者如何破陣。
這種高手要是能遇上仔細探討探討就好了。奚泱接著往前飄。
到了第六層不再只是簡單的聚靈池與傳送陣,面前開始出現一些稀奇古怪的幻境,時而誤入藤蘿深處,時而深陷磅礴巨海,時而雷霆萬鈞,時而烈焰滔天……奚泱目不斜視,朝著一個方向一直走。
周邊的景緻換了又換,一步一換春夏秋冬,而奚泱心上眼底盡是寒霜。
人活得久了,見得的東西多了,也就波瀾不驚了。
拂上七樓,面前的景緻突然從寒冬變成了白茫茫一片,霧濛濛令人分不清方向。
正在吟靈閣頂樓立定的男子陡然睜眼,有人闖了他的陣?男子一陣神識掃去,卻掃了一片空。男子蹙眉,他在六樓設了幻陣,居然還能進到七樓,短時間內心性如此堅定的人,外門有如此強者嗎?
正在樓下迷霧中穿梭的奚泱感覺一陣異樣,當即停下腳步屏住氣息靜心觀察。
剛剛那一瞬感覺周圍有動靜,難道附近有人?
奚泱小心地控制自己的神識輻射開去,神識只覆蓋七樓,卻沒有感應到任何異常。
難道在樓上?奚泱心頭一喜。
這陣法頂樓有人?
也許是設定吟靈閣聚靈陣的人!
奚泱急忙抬腳往前跑去,雖然大霧蒙了眼,但奚泱咬定一個方向就徑直朝那邊奔去。雖然眼前看不清路,神識在陣法裡也會拐道,但她現在是元嬰形態,不會出現踩中陣法機關引得周圍變了真實擺設的情況。
只要她堅持一個方向,她就能……
突然眼前出現一抹木色,奚泱暗喜,抬腳急忙想要踏上去。但還不等奚泱踏上木梯,周圍的靈氣突然震了一下,奚泱心驚,深邃的黑眸多了幾絲波動。
這動靜不會是她的食物吧?
可樓上機不可失,上去還是……奚泱頓住了步子,冷漠的眸子陡然浮現一抹掙扎。
靈氣波動越來越強烈,因為奚泱是元嬰期,所以對靈氣波動反應比金丹期以下的人要強烈一些。按照這動靜,如果她耽擱一會兒說不定祁九黎就會被發現。
奚泱猛地抬頭往上望,想起祁九黎鮮血滿滿的樣子,奚泱陡然轉身,瞬間元嬰歸體。
元嬰歸體那剎,奚泱睜眸,黑得死寂的眸子映出祁九黎滿頭大汗的蒼白小臉,三樓的靈氣逐漸朝祁九黎所在的方位靠攏,奚泱單手結印,躁動的靈氣漸漸歸於表面的沉寂。
守在暗處的金丹期搶著已經發現了三樓的異動,剛想前來檢視,異動又恢復了正常,身穿灰袍的修士又撤走了集中在三樓的神識。
察覺盯在三樓的神識被撤走,奚泱舒了口氣,好在她走前給祁九黎設了屏障,不然異動產生剎那祁九黎就被金丹期的人發現了。
靈氣澎湃,即使奚泱施法穩住三樓表面上靈氣的暴走,但祁九黎正在急速吸取三樓的靈氣,皸裂的丹田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復原。
噌的一下,祁九黎身上盪開一道天道陣法,神秘深奧的光芒在地上鐫刻著高深莫測的文字。
奚泱略微挑眉:阿偶,小九九要升階了,這下瞞不住了。
有誰能藏得住不受任何限制的天道法則呀?
每個修士境界上升時身下都會出現一個隱秘法陣,這法陣是超乎七界的天道法則,又稱天命。
就在奚泱心底略微惋惜的時候,祁九黎身下的小型陣法已然形成。
練氣一階。
練氣二階。
……
練氣五階。
練氣六階。
祁九黎坐火箭似的晉升速度,使得周遭的靈氣不可控制地盡數朝祁九黎所在的方位湧動。
饒是認識了祁九黎三世,奚泱也還是被祁九黎神速般的晉升速度給驚到了。
重生開掛的是她?
怎麼感覺分明開掛的人就是祁九黎?
守在一旁穩定靈氣的奚泱心底頓時酸了。
開掛也不帶這麼開的吧?
奚泱單手杵著下巴,手肘杵著膝蓋,愣愣地看祁九黎身上一波又一波進階法則盪開:這晉升怎麼跟升著玩兒似的?前世她晉升有這麼隨意的嗎?
好像沒有!到出竅境後越往上她越力不從心,為此奚泱還蒐羅來不少地階功法,但進入出竅境後她像是進入了瓶頸期一樣,修為遲遲不見增長……越想奚泱心底越酸。
哪怕是掛比,掛跟掛之間也還是有三六九等的。
想著,奚泱望著祁九黎的眼神多了幾絲連她自己都沒發現的惱意與生氣。
在三樓其他位置立定的幾位少年察覺空氣中的靈氣變化,紛紛睜眼觀察周圍的情況,只見勉強耀眼的晉升光陣差點閃得他們睜不開眼。
“有人頓悟晉升了?!”略顯激動的聲音響起。
“這天道法則……怎麼這麼奇怪?”又有一道稚嫩的聲音響起。
“等等,三樓的靈氣是不是變得越來越稀薄了?”有人驚聲喚道。
奚泱靠在祁九黎身旁坐著,祁九黎晉升的法陣將奚泱包裹在內,周遭靈氣都朝祁九黎身上傾湧。
靈氣太過濃郁,一時在祁九黎周身凝成一團白霧,再加上法陣的光芒,三樓的人根本沒發現晉升法陣裡有兩個人。
祁九黎此刻已經進入天人合一的境界,此刻祁九黎全然不知外物為何,滿心執行著這段時間以來他對《無名功法》心的頓悟:我即萬物,我即天道,一方世界,我為主宰。
沒有靈根的祁九黎,不光要將雜著多種靈根屬性的靈氣編織成一股細絲揉入體內,還得循序漸進地引導編織好的無靈根屬性靈氣均勻細緻地匯入他的丹田。
旁人升一階需要的靈氣量,祁九黎需要五倍甚至更多,越往上晉升祁九黎需要的靈氣也就越多。
隨著祁九黎境界不斷上升,被祁九黎吸納入身體的靈氣逐漸增加,留在三樓的靈氣正迅速減少。
即使有聚靈陣匯聚靈氣,可祁九黎消耗靈氣的速度太快,漸漸聚靈陣匯聚靈氣的速度開始跟不上祁九黎消耗靈氣的速度。
眼睜睜看到祁九黎從沒有修為一階一階升到練氣九階,漸漸奚泱神情又恢復了冰冷。
酸著酸著,檸檬也就那麼回事了。奚泱面無表情地想。
“我怎麼感受不到水靈氣了?”一人驚呼。
“木靈氣也是!”一人肅然起身,眼前這人恐怖如斯,居然將聚靈陣中的靈氣一絲一絲地抽走。他這進階是晉升了多久?
為何數十分鐘過去了,面前這人身下的法陣絲毫沒有消失的痕跡?
奚泱若是知道他們的想法,只會冷笑:呵,你們這群凡人對神力一無所知。
若問祁九黎是什麼神。
奚泱只會朝那人翻個白眼,掛神。
如果這世間還有什麼她無法理解的力量,那一定是掛。
如果不是掛,她怎麼會重生?
如果不是掛,她怎麼會多次重生?
小掛比碰大掛比,現在她才發現自己踢到鐵板了。
心裡雖是這麼吐槽的,但奚泱眼底熠熠生輝的模樣卻令人無法忽視。
同為開掛人,她這個異世掛,碰上這個修仙世界獨產的本土掛,會有什麼結果?
前前世,她無爭搶之心;前世,只是圖個痛快樂子。
這一世,本只想安安靜靜地養個食物,而後偶爾偷點鮮血開開葷。但誰曾想祁九黎的修煉天賦居然逆天到如此程度,這個發現頓時生了一股同祁九黎較量的心思。
今生今世,她要摸透祁九黎的性子,就不信這次她當了他師父,從娃娃開始觀察他,她還會被他一劍刺死。
不過這一次死後,她還能重生嗎?
想到這兒,奚泱原本璀璨的眸子瞬間暗淡下來,歸為毫無波動的深邃黑潭,死寂得容納不住任何東西。
“瘋了,跟一個小孩子計較什麼?”奚泱閉眼動了動眼球,以保持清醒。瞧瞧她剛剛被祁九黎影響得都起了什麼中二心思?
還是等搞清楚祁九黎為什麼能引起她的吸血慾望後,就跟他橋歸橋、路歸路吧,再見面還是敵人。
她這人,可是記仇得很。
“怎麼回事?”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突然響起。
“執事,就是他,”一道清脆的男聲緊跟其後。
奚泱聽到多出來的陌生聲音,心思一動,原來眼前是辟穀期大圓滿的守護弟子。她在三樓設定了一道屏障,會讓暗地護法的那些金丹期以為三樓一切如常,連金丹期都無法看破她的障眼法,小小辟穀期居然進了三樓。
原來是有人去通風報信呀。
奚泱修長的手指微動。
“弟子們在此處修習,察覺空中靈氣有異,發現是這位同門晉升,只是這晉升法陣持續了將近半個時辰,靈氣也被他抽得變得稀薄。弟子無能,無法察覺其中緣由,只能請來執事。”一身白袍、扎著丸子頭,頭髮上還纏著白色綁帶的男子作揖道。
“你說著法陣持續了半個時辰?”中氣十足的男聲問道。
奚泱嘴角微動,明明是18分鐘。哪有半個時辰那麼久?
“咦,這三樓的靈氣怎麼還沒二樓的靈氣濃郁?難道是我修為已經精進到這種地步了?”一個吊兒郎當的聲音響起。“我去,這亮瞎眼的法陣,有人頓悟?”
機鏨子頭戴鑲玉深藍抹額,別人系得規規矩矩的衣帶到了他這裡鬆鬆垮垮地吊著。
“沒錯,其餘同門可以作證,等我們察覺靈氣不如之前時就看到他身下踏著晉升法陣。平常法陣持續數秒已是難得,但他這著實古怪!”清脆的男生再次響起。
機鏨子原本痞裡痞氣的眼眸看見這法陣那剎,還沒浮全的笑意瞬間僵在嘴角。但那異樣轉瞬即逝。
“對,我們睜眼就看到他這樣了。”又有一人應和。
“而且我感覺周圍的靈氣似乎正在變得稀疏,”一弟子從地上站了起來。
執事眼神變了又變,這麼大動靜為何金丹長老們絲毫沒有行動?
難道……
“我的老母啊,這靈氣咋感覺還不如一樓密吶?”一個說話帶口音的弟子快步走了上來,步子太快,帶起的裙襬飛飛,害得他踩到裙角差點摔了一跤。一個踉蹌穩住身形後,“我滴個乖乖,這麼大陣仗啊?”
“兄弟們快上來,樓上可稀罕死我了!”口音弟子發現三樓的異樣後急忙衝著二樓大喊。“上來吧,上頭不比下邊兒!”
“胡鬧!肅靜!”執事一道威壓下去,築基期中下期的弟子們紛紛噤聲,但陸陸續續還是有人上來。
執事眼底暗了又暗,他在等背地裡守護的金丹期長老們行動,或者給他指示。畢竟長老們見多識廣,更何況眼前這天道法陣遲遲不消散的情況他也是第一次見,不明情況時執事更加不敢輕舉妄動。
奚泱就這麼杵著下巴看祁九黎晉升,外面的動靜她都聽在耳裡,她一個念頭外邊的情況都會清晰地出現在她的腦海裡。但她偏不。
若是尋常人,將三樓所有適合自己修煉的靈氣吸納得七七八八,怎麼也能晉升到辟穀期。
可祁九黎將整個三樓的不分靈根屬性的靈氣吸納了不下三分之二,居然都還沒到築基期!
越往上晉升所需的靈氣越多,可祁九黎這消耗未免也太大了吧?
“臥槽,牛逼,”弟子一(⇀‸↼‶)。
“天人!天人!”弟子二o((⊙﹏⊙))o。
“……”弟子三ლ(ٱ٥ٱლ),內心:我待的是外門嗎?這是外門該有的水平?
眾人一臉懵逼的時候,祁九黎深藏在霧裡艱難地吸收著湧動在他周圍的靈氣。
已經進入忘我狀態的祁九黎絲毫沒注意到外界的紛擾,雖然大部分原因是奚泱隔絕了外界的聲音。
三樓的房間隨著人數的增加不斷擴大,一傳十,大家一窩哄地上了三樓。不少只能承受住一樓威壓的弟子聽到三樓有奇景,都咬牙扛著巨大威壓爬上三樓。
等一樓弟子費勁艱辛到達第三樓的時候,場上已經人擠人,卻見中心白霧迷濛的巨大光陣耀眼而突出,眾人目瞪口呆。
“這是在幹嘛?”從二樓磨人的靈氣折磨裡爬上來的一樓弟子默默地嚥了口老血。
“不知道啊,有人說有人要升金丹期了。”一人低聲私語道。
“我怎麼聽說是有人得了金丹長老的真傳?”
“真的假的?怎麼聽說是那人得到了絕世神功?你看到那法陣沒有?就是專門的功法才有的。”
“好像是這樣,這法陣跟我們平常見到的都不太一樣。”
“可是有這種奇遇的人怎麼被分到外門來了?”
“你問我我問誰去?”
執事一人難堵悠悠之口,更何況執事見金丹長老遲遲沒有指令,而他傳去的秘音也跟石沉大海一樣杳無音信,執事別無他法去請外援,場上現在就幾個資歷較長的弟子護著,可湧上樓的人越來越多。
聲音四面起伏,漸漸大家也就不再壓抑聲音,反倒大膽議論起來。
“他這陣仗這麼大,說不定等濃霧散去,他當場就被轉去內門了。”
“我也想去內門。”
“你還是想想怎麼從二樓下去吧。”
“……爬上來已經廢了我半條老命,不下去了,這輩子都不下去了。”
“這麼久了他怎麼還沒出來?”
大家七嘴八舌,各抒己見,興致正濃時,一道令人渾身戰慄的威壓下來,眾人皆被壓得跪在地上。
此時三樓人數已達萬人。
金丹長老一出,萬人齊跪拜,雖然是被威壓逼得,但那場景太過狀況,險些震得樓都抖了抖。
“陶長老,您看,這法陣著實古怪得很,弟子無能,未能窺破玄機,”執事弟子引路。
陶行之一入三樓第一眼就發現了異樣。三樓居然被一圈不亞於他金丹實力的防護屏障護得嚴嚴實實,難怪包括他在內的十三名金丹長老都無法發現異常。
“從什麼時候開始?”陶行之蹙眉。
“回稟長老,半個時辰。”
鄒陳神色微變,帶著金丹期威壓的聲音怒吼而出:“一月一度的午修你們就拿來乾站著?不想修行提早滾回家,哪怕是外門有的是人想進縹緲宗,不想幹滾蛋給別人騰位置。”
每月朔日,吟靈閣會對全外門弟子無償開放,所有外門弟子可進吟靈閣修行三個時辰,這段無償開放的時間被稱為午修。
除午修外,進入吟靈閣需要靠貢獻點兌換。
每個弟子,不管分內外門,除了宗門提供的免費基礎功法、按例發放的丹藥及其他相應福利外,其餘都得靠弟子對宗門的貢獻點兌換。
鄒陳白髮蒼蒼,資歷較老,他這話一出,眾人皆是臉色一變,屏氣凝神,大氣都不敢出。
“還不快滾?”見大家呆愣愣地跪在地上動都不動,鄒陳心中本就上來的火氣又是一陣窩火。他們一群金丹期的人居然都沒發現這裡的異樣,若是傳出去,他的老臉往哪兒放?
鄒陳是這些金丹期中最年長的一個,也極其好面子。其他長老借停在濃霧邊緣,將陣法跟濃霧圍成一個圈包裹著。外面幾個金丹期圍著晉升法陣不敢輕舉妄動,卻也個個目不轉睛地盯著陣法裡邊。
迫於金丹長老的威壓,想看熱鬧的弟子及時好奇不已也只敢站在距離法陣十步遠的地方。
不管外面如何氣氛緊張,奚泱只百無聊賴地看著祁九黎發光。
“天道之子?”看著因濃郁靈氣而周身散著柔光的祁九黎,奚泱不僅想到了外界對万俟青舒天道之子的稱呼,“現在看來,明明你才是。”
靈根被奪,丹田被廢,修復丹田這刻居然能一口氣越到築基期三階。至於晉升陣法為何會這麼獨特,前世她就領略過了,倒也見慣不怪。
估摸著祁九黎修煉的速度已經放緩,奚泱整了整身子。
“祁九黎,醒醒,”奚泱伸手拍了拍祁九黎臉頰。
清脆卻細微的拍臉聲緊跟其後。
祁九黎猛地睜眼,正對上奚泱毫無起伏的深邃眼眸。“師父,我……”築基了!
但祁九黎話還沒說完,奚泱直接打斷了他。
“衣服換上。”她的遊戲才剛剛開始,奚泱嘴角難得地勾起了壞笑,眸裡一閃而過的狡黠令祁九黎眼神亮了亮。
第一次見師父露出這樣的神情,雖然沒能親口告訴師父自己已經築基。
祁九黎心裡一陣激盪,接過奚泱丟過來的衣服便迅速套在了自己身上。
祁九黎換衣服的時間,奚泱早換回了自己掌門弟子專屬的服飾。
看祁九黎已經穿戴得跟外門弟子別無二致,奚泱揮手直接撤掉了所有的屏障。
外面的金丹期見法陣隱隱有消失的跡象,急忙抬腳離法陣近了些,身後圍著看熱鬧的弟子也都下意識屏住呼吸。
還不等法陣光芒徹底散去,一股蓬勃的靈氣與不容抗拒的威壓噴湧而出,三樓的各位直接被壓得不能動彈,除了幾個金丹期能勉強站立外,其他弟子皆是直接被壓在了地上。
眾人心裡皆是大驚:吟靈閣何時來了如此厲害的祖宗?
不留給眾人緩氣時間,一波比一波暴虐的威壓掃了過來,修為未達到築基的弟子被威壓震的血氣上湧。
本已漸漸消散的陣法迷霧頓時變得蓬勃濃郁,整座吟靈閣裡的靈氣突然朝光陣聚攏。
被壓的吐血的子弟幾近窒息,臉色頓時漲的鐵青,突然一道靈氣猛地迸濺開去,除了幾個金丹期的長老堪堪穩住身形,其餘外門弟子皆被這道靈氣拍飛出去。
巍峨高聳的吟靈閣瞬間炸開數萬名外門弟子,哀嚎聲頓時不絕於耳。
奚泱周遭氣勢恢宏,周身靈氣卻又雜亂無章,離奚泱最近的祁九黎瞬間察覺到奚泱周身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