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晴嵐不無遺憾的說道:“沒有讓月姐姐恢復的方法嗎?”

“是有一個方法……”

他喃喃自語道,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出聲,而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側目瞥了一眼她。

雪晴嵐沒有注意到,還沉浸在月傾舞重病的傷感之中,令靈盡職盡責的說道:“晴嵐,別假裝感慨了,這個妖對你產生了惡意,注意點。”

她微微一愣,竟是在一瞬間沒有意識到令靈所說的妖是誰。然而現在這個房間裡除了月傾舞之外就只有她和溫琉,難道會是……?

在她還不敢肯定心中的想法之時,溫琉悄然無聲的將手掌摁在她肩膀上。

“小心——!”令靈再度大叫示警,因為他感覺到了暴起的惡意,從惡意產生到如今的沸騰時間太過短暫。但這也很常見,因為人往往在突然想到了某些主意的時候,就會立刻動手,這樣的人,不是殺伐果斷,就是被某些情緒衝昏了頭腦。

“啊——”雪晴嵐心中一緊,隨之一股強大的電流擊中了她,正是從溫琉的手掌傳來。說時遲,那時快,距離令靈向她示警明明才過去三秒鐘不到。

她運起僅有的氣力,以手刀向溫琉的手掌劈去,卻劈了個空,彷彿他的手臂是雲霧一般。

她向後一躍,想盡可能遠離危險之人,但身上綠色的電流升騰不息,並沒有因此而消逝,是她從沒有見過的難纏的法術。她右腿一軟,落地之時不禁癱坐在地上,噼裡啪啦的綠色電龍還糾纏在身上,渾身疼痛無力。

她還是太大意了,沒能想到溫琉說翻臉就翻臉,比翻書還快,簡直是毫不猶豫。哪怕他猶豫一瞬間,雪晴嵐也不會輕易中招。

溫琉閃電一般衝到她身前,右手化作了利刃,猛地向她胸口一插,穿透了皮肉!

雪晴嵐顧不得疼痛,拼命的抓住溫琉的手腕,死活不讓他的手再移動分毫。她看得出來,溫琉是鐵了心要殺她,她從來沒有見過溫琉這麼可怕的樣子。

事關生死,她不知從哪裡爆發出氣力,縱然溫琉偷襲得手,卻在最後一步僵持在這裡。

他面目扭曲起來,低聲喝道:“雪姑娘,抱歉了,只有你的心才能救小姐。我知道那是妖王大人給你的大衍內丹,有起死回生之效,是現在唯一能救小姐的東西。小姐對你那麼好,你就為她犧牲一下吧。”

雪晴嵐緊咬牙關,對他的話聽而不聞。此時她是靠著一口氣在抵擋,如果搭話,這一口氣鬆掉,那麼她必會瞬間被溫琉剖心。

開什麼玩笑!她確實是很敬愛月傾舞,但要她用自己的心去救月傾舞是不可能的!更何況,此時的溫琉是在強取豪奪,她更加不能輕易放棄自己的小命!她的命不單單是她自己的,更是母親、哥哥他們用生命換來的,豈能隨意拋舍?

僵持之中,一秒彷彿萬年,她胸前的傷口一絲絲擴大,鮮血漸漸流出,染紅了她的衣衫。溫琉要她完整的心,而她不想死,正在為此做殊死之鬥。

可惡!爹爹、方歲寒!你們怎麼還不來啊!不是說過不會讓我受到傷害嗎!難不成沒有人發現嗎!

她確實不知道妖王他們能不能發覺她的危機,但她現在除了寄希望於方歲寒之外,又能怎麼辦呢?

正在絕望的等待時,忽然從她身後爆發出一股強大的力量,掠過她耳畔,轉眼間將溫琉擊飛!這股力量太強了,溫琉修為也算不弱,卻毫無反手之力,撞到牆上,然後倒在地上口吐鮮血,顯然是重傷!

雪晴嵐訝然,身上的綠色電龍隨著溫琉的重傷也消失不見。她捂著胸口的傷,心想幸虧妖王來得及時……然而當她轉身看到救她之人時,卻沒想到是個天大的驚喜!

“御天?!”

她幾乎要懷疑自己的眼睛了,她完全沒想到這時來救她的人居然是她朝思暮想的風御天!

風御天看著她微微一笑,笑容中依稀有些苦澀,小心的收斂好自己的氣息,俯下身想看看她的傷勢如何。

那點小傷早就被她拋之腦後了,驚喜的摟住風御天,道:“真的是你?!”

絕望之後的驚喜讓她興奮得不能自已,激動中的她沒想過風御天為何會在這裡,為何會出現的這麼巧。

風御天愛她已久,她的熱情更是將他的心都要融化掉,他情不自禁的緊擁著她,低聲歉疚道:“抱歉,我來晚了。”

“不晚……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好……”她很滿足的說道,幾乎沒有什麼事比起再見風御天更重要了。

他們還未能好好體會重逢的溫馨,方歲寒便破門而入。他見到眼前的情形不禁眉毛大挑,喝道:“放開我的晴兒!”

他的一句話頓時讓風御天極為不爽,鄙夷的瞥了他一眼,冷聲道:“你的晴兒?哼,你配嗎?”

方歲寒進來時光注意雪晴嵐了,這時才看清抱著雪晴嵐的人到底是誰,不禁蹙眉道:“是你?你為何在這裡?”

風御天抱起雪晴嵐,對方歲寒示意了一眼倒在牆角的妖,道:“那個傢伙想要取晴兒的心,被我制止了。接下來的事,你看著辦吧。”

畢竟方歲寒才是妖王,犯下了事兒的妖自然是交由妖王處置最為妥當。

方歲寒看到雪晴嵐身上的血,再看向溫琉的時候頓時變得殺意滿滿,沉聲道:“我知道了。”

雪晴嵐摟著風御天的脖子,乖乖的靠在他胸口上,耳中也聽到了他們的對話,無疑是要判溫琉的死刑,因為溫琉傷害了他們重要的晴兒,定然不會輕饒。

她心中悽然,知道溫琉是太愛月傾舞,為了救月傾舞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不過,她不會為溫琉求情的,險死還生的陰影還纏繞在她心間,她憑什麼要為想殺她的人求情?至於月傾舞……她不為司徒修報仇已經很好了,更不可能再犧牲自己的心去救人……

頭埋進風御天的衣服裡,她制止了自己再去糾結這件事,鼻頭卻酸了……

如果,沒有人死,該多好?

如果,誰都沒有死的話,她想,她可以允許自己原諒所有人。可是現在,月傾舞姐姐的師恩報答不了了,司徒修哥哥的仇也報不了了,為愛而瘋狂的溫琉她也不想去求情了……

她在想,如果溫琉為此思考過一下下的話,他就會知道:他哪怕得手了,取到了雪晴嵐的心。可是他能帶月傾舞逃出妖王的手掌心嗎?醒來的月傾舞又會接受這種結果嗎?月傾舞是那麼善良的女子,她能接受自己的命是用徒兒的心換來的嗎?這都是不可能的。

風御天將她抱回房間,讓她靠著床頭坐著,溫柔的為她拂去臉上的淚痕,然後靜靜凝視著她,好似要將三年的分別都彌補回來一樣。

他很快醒悟到自己的失態,取出自己的一件長袍,披在她身上,道:“好些了嗎?你的臉色還是有些蒼白。”

她搖搖頭,道:“你也知道我的自愈力一向很好的,我是殺不死的小強,一點小傷早就沒事了!”

溫琉是拿出了拼命的架勢,下手也足夠狠,但雪晴嵐早已不是一般人,對她來說雖然流血看起來挺嚴重的,但充其量只是些皮肉傷,早在風御天抱她回來時傷口就不流血了,現在已經開始癒合,說是小傷也不為過。

她抓住風御天的手,道:“御天,你怎麼會在這裡呢?我一直想找你,我——”

風御天安撫道:“我知道,我本應該留在仙界等你才是。你回來沒有見到我,會不會很生氣?”

她乖巧的搖頭,道:“不,我相信你一定是有萬分火急的要事,才會離開的。但你現在這邊,難道,你也支援爹的計劃?”

他沉吟道:“不,不算是……那你呢?難道你不贊同你爹的行為嗎?他可是為你娘才會這麼做。”

“可是你也知道我娘她……”她說到一半,幽幽一嘆,“御天,你說,我是不是應該阻止爹?他這麼做是不對的。如果最後人界真有八成生靈將會死去,那麼我們在人界的那些朋友們豈不是都會遭遇不幸?希丘之師兄、許世離師兄、師尊、大師姐、外公、佩兒……還有好多我們認識的人,他們都很有可能會死,我怎麼可以讓爹將他們都殺了呢?”

風御天深深的看著她,道:“那你想怎麼做?”

他給人的感覺變得不太一樣了,像是將一切都掌控在股掌之中,只不過此時心事重重的雪晴嵐並沒有留心到這一點。

雪晴嵐也在發愁這件事,愁眉苦臉的說道:“我……我也不清楚……可是我覺得就算爹爹真的很愛很愛娘,可是到頭來,他真能去到神界也沒有任何意義啊!我不能因此而犧牲人界那麼多的人。我應該去阻止,你知道嗎?盤古大帝他也說,說我是可以扭轉此次大劫的人呢,說六界的生滅全在我的一念之間。我現在覺得,他指的應該就是爹的事情了,如果我將真相告訴了爹,他一定會收手的。”

風御天說道:“但你要想清楚,你爹知道了真相之後會怎麼樣。”

雪晴嵐黯然道:“他一定會痛不欲生,畢竟他是那麼深愛著娘。”

她不斷思考著解決之道,忽然靈機一動,道:“那個暗黑天動儀。一切都是因為暗黑天動儀!如果沒有了天動儀,那麼大劫就不會發生了啊!我要想辦法毀掉天動儀!”

他說道:“不,晴兒,你不用白費力氣了。暗黑天動儀乃是使用魔族秘術製成,非凡間之物,其本身堅不可摧。而且天動儀已經與天道相連,你若是貿然攻擊天動儀,定會為其反噬所傷,後果不堪設想。”

雪晴嵐毫不畏懼,欲起身,道:“不試試看怎麼知道呢!”

他輕輕拉住她,道:“晴兒,你先聽我說完。你不懂得,暗黑天動儀並不是那麼簡單。當時你爹在製作暗黑天動儀的時候,經過一番改良,並輔以滔天邪力才讓天動儀成型,其中艱辛不足道也。只是暗黑天動儀乃是邪惡之物,天道講求平衡,純粹的邪惡哪怕有著足以改天換地的力量也無法與天道溝通,所以你爹便將自己的仙魂融入了天動儀之中。”

雪晴嵐愣道:“什麼是將仙魂融入天動儀?”

他細細的說道:“煉器與鑄劍相似,法寶若想擁有靈性,除了極少數先天靈寶之外,後天法寶是很難產生完整的神智,頂多只能溫養出些微靈性來。而有一個辦法,能讓法寶頃刻間擁有不弱於人的靈智,那就是獻祭。你應該聽過殉劍一說吧,同理,以自身血肉靈魂獻祭,便是殉器。殉器成功的可能性很小很小,不到千萬分之一,唯有極少數靈魂強大,並且意志力極為堅定之人才有可能成為法寶之靈。而你爹就成功了。”

她驚訝得目瞪口呆,結結巴巴的說道:“你是說、說、說我爹他……成了天動儀之靈?那我若是毀掉了天動儀,他豈不是也會死?”

他點頭道:“正是如此。他以自身仙魂殉器,如今他的魂魄已經和天動儀完全融合,天動儀毀,那他就會魂飛魄散。”

她頹然的坐著,苦惱道:“那該怎麼辦……我不想爹死啊……我才剛剛見到他,不想這麼快就……”

風御天輕輕嘆息,道:“現在世上沒有人能毀掉暗黑天動儀、殺死你爹,想要大劫避免只有一個可能,就是他自己自毀仙魂,而普天之下,能夠讓他心甘情願自盡的,只有你。我想,盤古說的是對的,六界生滅,就在你的一念之間。”

她無助的說道:“怎麼可以這樣……我只是一個不學無術的小混混,怎麼能挑起這麼重的擔子?這太不公平了……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她之前一直沒有將盤古大帝的話放在心上,只覺得是他誇大其詞,然而事到臨頭,她才知道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要肩負起如重的責任。她的肩膀太弱小,承擔不起啊!

“御天,我該怎麼辦?”她求助道。

他悵然道:“我不能為你決定,我只能告訴你,無論你最終如何決定,我都會支援你。”

雪晴嵐萬分糾結,一方面是天下蒼生,而另一方面是自己好不容易才團聚的親生父親,她苦惱著,覺得無論如何選擇,都將抱憾終身。

氣氛忽然凝固,房間中安靜無聲,連呼吸聲都微不可聞,彷彿天地間都凝固成一體。

雪晴嵐很快發現了這種異狀,張口道:“怎麼回事——”

但她一張嘴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完全無法傳達出去,連自己都聽不到自己說話,就好像空氣真的已經凝固一樣,這種從沒有出現過的怪異讓她異常害怕。她想動,可是又發現自己像是被埋在土裡一樣,身體沉重極了,移動分毫也困難。

風御天則是皺眉的望著牆壁,好像他的目光能穿透牆壁看到遠方發生的事態。

這樣詭異的狀態只持續了幾個呼吸的時間就消失了。雪晴嵐又能恢復行動了,但她後怕不已,身子不禁向風御天靠近了一點點,怯生生的說道:“剛剛是怎麼回事?好可怕……”

風御天剛要解釋,忽然一陣強烈的震動襲來,這不是攻擊,而是像天崩地裂一樣的震動。

“啊——”雪晴嵐嚇得緊緊抱住風御天,在這種讓人害怕的時刻,也唯有身邊的人能給她帶來一些安全感。

風御天輕摟著她,冷眼旁觀這驚天動地的震動。好在這個要塞建造的足夠堅實,即便震動如此之大也沒有傾倒的趨勢。

半晌之後,震動漸漸平息下來,雪晴嵐鬆了口氣,低聲道:“嚇死我了……”

風御天溫柔的撫摸著她的頭髮,道:“你才下界或許不清楚,這樣的震動在人界每天都會發生,此地雖然有天動儀庇護,但每隔數日也會有異變。只是都沒有今天這般強烈罷了。”

雪晴嵐心中不安,道:“這裡封閉得這麼嚴實,都看不到外面。御天,我想出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說著,她已經起身,三兩下換掉了身上染血的血衫,然後取出一件新衣穿上,忙著走出門去。

風御天自然也要陪她一起,但他走得靠後些,雪晴嵐剛剛走出門,隱匿在暗中的一名黑衣女子突然現身,攔在了風御天的去路之上。

這名女子就是蘇袖的真身,或者說,是背後操控蘇袖軀體的魔女——梅姬。此次界層鬆動,她無需依靠宿體,便以真身前來人界,和風御天一道。她的真身相比起替身蘇袖更加美豔動人。

風御天眉頭微皺,道:“梅姬,讓開。”

梅姬微微欠身,用她獨有的嬌媚聲音道:“主上,請恕屬下多嘴。您不是已經決定再也不見她了嗎?為何又要多此一舉,現身相救?”

風御天微怒,道:“你好大膽,竟管到本座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