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載堃一句輕描淡寫,猶如雷霆一般,深深擊碎了張掌櫃的自信。

輕蔑的笑容,彷彿居高臨下的君主,目光看的幾人無地自容。

張伯秋不明白這句話有何含義,但還是本能的辯解幾句。

“請福王殿下明鑑,草民不敢有什麼野心,不過是被人推了出來,不是草民的本願。”

張伯秋臉色一白,急忙趴低身姿,被人說有野心,絕對不是一句誇獎的話。

張伯秋時刻記的東街鬧市口的三顆腦袋,不少夜裡都會被驚醒,夢到三顆腦袋全都變成了自己的模樣。

他覺得這三個倒黴蛋是替自己死的,再得知三人被砍頭抄家,最怕的人就是張伯秋。

更何況,當初信上的內容,不由讓張伯秋有時都會摸摸自己脖子上是否有個刀口。

被砍了腦袋的三人是他們推出來的攔路虎,仗著背後靠山,想要討價還價賣個人情,結果對方根本就不是來和人扯皮的,完全不給人後悔的機會。

直到被人拖到菜市口才知道怕了,可惜一切都晚了。

張伯秋開始有些後悔,認為自己有些過於自信,不過一個月的時間,便生出這麼多的心思,實屬發昏了頭。

不過這也怪不得張伯秋,這一個月來,他太順了,看到的官員都是公正廉潔,遇到的差役都是慈眉善目,以至於讓人一時間卸下了防備。

張掌櫃在內心默默告誡自己,時刻要保持防備才行。

“哈哈,曾經有人說過,當風起的時候,就算一頭豬也能憑藉這無根之風飛起來,但要記住,它左右不了風的意志。”朱載堃笑呵呵的講道,他希望張伯秋的野心再大一點,大到連他自己都捨不得丟掉才好。

“諸位走進這間屋子,便已經沒有了退路。”

朱載堃品著杯中香茶,聲音並不大,卻猶如驚雷,重重響在眾人心底。

“所以啊!張掌櫃,我才說你的野心太小了。”

朱載堃望著臺下的中年男人,深邃的目光死死盯著對方,似乎再鼓勵對方能更勇敢一點。

“草…民……不敢不從,以後唯殿下馬首是瞻。”張伯秋誠惶誠恐的喊道,死死壓抑著心中的激動。

原來福王殿下並不是再敲打自己,張伯秋瞬間有股劫後餘生的慶幸感,對這位福王殿下又喜又怕。

“哈哈,不急。還是繼續討論錢行的銀子該怎麼花更有意思。”

朱載堃話鋒一轉,又開始討論起賺銀子的買賣。

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想的太多,就會生出一種失落感。

大明朝要花錢的地方太多,蘇州府的錢行只是一個開始,如今這個千瘡百孔的大明要補的窟窿太多了,這都是要花銀子才能解決的。

所謂破錢消災,捨不得拼命,那就只好花錢保平安。

幸虧朱載堃知道不少賺錢的法子,在他眼裡,能花錢解決的事情,都不是事。

吳縣城外的幾座工坊正日夜趕工,每一天都要花出去不少銀子,但在朱載堃看來,這都是值得的。

鍊鋼,造水泥,這樣的事急不來,但好在朱載堃知道大致的原理,不算眼前一抹黑。

這幾座工坊能否順利執行關乎著朱載堃的野心能否實現,不由得他不重視。

趙貞吉是不關心城外幾座工坊的作用,儘管他去看過幾次,但仍是不明白這些東西有何用處。

受災的田地需要人工梳理,堵塞的河道要趁著汛期未至趕緊疏通,這些事就足夠讓他焦頭難額,更別說身上還有改稻為桑的擔子。

至於福王殿下搗鼓的新式工坊,不過無傷大雅的樂事,趙貞吉自然不會自己找不愉快。

除過這件麻煩事,趙大人可以算是高枕無憂,存糧足夠災民堅持到秋糧出來,流民也有了安置的地方,唯一還要留意的就是改種的桑田能否產出足夠的生絲。

趙貞吉喝著杯中的茶水,心思卻不在茶上面,他在想,蘇州府的事情怎麼突然就變得如此順利。

“哦!好像就是府庫裡有了大量的銀子。”

趙貞吉想了想,似乎就是這個理,自從有了銀子,一切事情都變得順利了。

每個人的想法都不同,但最後發現之所以能如此順利,好像就是府庫裡多出來的幾百萬兩白銀。

朱載堃並沒有注意到趙大人的想法,他還在滔滔不絕講著自己的計劃,例如修一條從順天府到應天府的官道,用水泥修的才好,這樣他就不用再體驗搖搖晃晃的馬車了。

當然,朱載堃的野心不止這點,他還想建起一座座磚房,最好是有三層樓那麼高才好,這樣距離他夢想中世界會更像一點。

一個早晨的時間很快過去,每個人都有了事做,儘管所有的事都有大致的方向,但細節還是要靠自己去反覆修改,才能最終落到實地。

佈置完任務,朱載堃便沒有需要他親力親為的事情,若是每件事都靠他自己,那絕對會被累死。

他的夢想是星辰大海,而不是擦不完的甲板。

對於王文玄、鄧九光兩人,朱載堃是絲毫不客氣的,恨不得將兩人當成牲口,只希望他們能更快的獨當一面。

畢竟自己手裡就只有這小貓三兩隻,沒處挑揀。

相比於稚嫩的王鄧二人,趙貞吉的本事就讓人很放心,官場沉浮幾十年,早已練就了一身本事,修煉成了人精。

朱載堃沒有留眾人吃了午飯再走,蘇州府各縣的事都需要人手去做,自然越早越好。

借錢給百姓購買桑苗需要人去監督,朱載堃是不信任這些縣能公正的完成這種事,甚至打上折扣都可以。

朱載堃當然沒有放心他們,他能直接撤了原知府的官帽,砍了賈鵬的腦袋,但他總不能把這些縣的縣令全撤了。

至於監督,這種好差事朱載堃第一個就想起了自家人朱七。

北鎮撫司出了京城,雖說實力大打折扣,但還是有眼線的,只是監督,自然沒有問題。

“千萬莫伸手,伸手必被抓。”

朱載堃對著離開的各縣縣令親切的囑咐了一句,笑容看的人心裡發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