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白石鎮查糧

“這世道不缺唸書人，缺的是辦事的人。”

他看向李桃：“把剛才答錯的那幾人名單畫了，送回書館去。”

杜鳴張了張嘴，想辯駁，被李桃直接一腳踹下臺階：“滾，別浪費我們圖律的飯。”

後面幾個站著的試選吏面色變了變，有幾個悄悄後退了半步。

陳漸直接擺了擺手：“剩下的人，一人抽一案卷，回去三天後交卷，不寫案情，只寫你斷的結果和理由。”

“字可以寫歪，句子可以錯，只要能說明白你怎麼想的，我就敢用你。”

“還有，”他看向角落那個縮頭縮腦的傢伙，“你抄了別人多少句判詞？”

那人猛一抬頭，結結巴巴：“我、我、我就學了一點寫法……”

“你那不是學，是偷。”陳漸淡淡道，“案子不是抄來的，是人命。”

“這種抄別人的判詞來唬人的，也劃了。”他一指名單，“李桃，踢出去。”

李桃乾脆：“好勒。”

這一天，大堂試選剩下不到三十人。

葉青薇靠在柱子邊上看著，慢悠悠地說道：“你這招啊，是殺雞給猴看。”

陳漸揉了揉太陽穴，低聲道：“不這麼幹，以後圖律堂坐的，指不定是哪家少爺。”

她沒接話，只是朝著堂外掃了一圈：“那接下來呢？”

陳漸看著大堂前那些還站著沒走的人：“剩下的，三天後交卷。交了我看。看完之後，你能不能穿這身圖律服，就憑你筆下那幾句話。”

“說得不清楚，白卷。”

“說得虛偽，砍掉。”

他話說完，沒人吱聲，但沒人退。

葉青薇眯了下眼：“我看，這幫人，算是活下來了。”

試選的事兒剛落地沒兩天，曹雪那邊就炸了。

她火急火燎地衝進正案堂，嘴裡罵罵咧咧，一腳踹開陳漸的院門：“陳漸！你這老狐狸，還睡得著覺呢你？”

陳漸剛抄了份夜裡燒出來的新卷子，手裡還夾著筆頭，抬頭看她一眼：“又誰欠你錢了？”

“不是錢，是命！”曹雪把手裡的賬本重重一砸，啪地一聲摔在桌上，“你看看這個，你親手批的白石鎮糧批令，批了五萬擔，現在賬上只剩兩萬三，你告訴我剩下的兩萬多去哪了？”

“吃了唄。”李桃不知啥時候在旁邊喝粥，一邊搖著腿一邊說，“現在不是都流行‘口糧計劃’嘛，一口氣吃兩萬擔，也不是不能理解。”

“滾。”曹雪瞪了她一眼，然後轉頭對陳漸道：“這事兒要是再不辦，你圖倉坊以後就別開了。人家都看著呢，這事兒辦不利落，以後誰還信你圖律倉帳是乾淨的？”

陳漸翻了翻賬冊，沒多說，啪一聲合上：“走，咱們去白石鎮。”

“你也去？”曹雪有點意外。

“廢話，這種事不去，回頭人說我坐在案臺上發號施令，不問糧草，不查軍情，就靠幾個女人養活圖制呢。”

李桃把碗一扔：“你說誰女人？”

“說你能打。”陳漸笑了笑，“你們兩個也跟著，別讓人家鎮長以為我一個人好欺負。”

曹雪嗤了一聲：“鎮長？郭子泉？他現在連家門都不敢出了。”

“更得去。”陳漸站起身，披了件披風，“他敢批賬，就得敢見人。”

三人一路直奔白石鎮。

剛到鎮口，守門兵就攔著不讓進，說是“鎮長身體抱恙，不便接見”。

李桃笑嘻嘻：“那不正好，我有點想練刀了，聽說你們這鎮的牆是青磚砌的，硬是硬，就是不防火銃。”

她話音剛落，旁邊護衛趕緊改口：“幾位大人請進，大人請進，鎮長在後堂……等著呢。”

陳漸也沒客氣，直接跨過門檻進鎮。

剛進鎮衙，果然一眼就看到郭子泉，穿著整齊坐在後堂桌後，手上還拿著一把摺扇，故作從容地拱手：“陳先生、大人們，不早說要來，我這鎮裡也是……”

“省點廢話。”曹雪一句頂上，“我問你，五萬擔糧，你收了，調了，最後倉裡只剩兩萬三，怎麼解釋？”

郭子泉臉抽了一下，裝傻充愣道：“糧食嘛，調撥中總有耗損，加上雨季道路損毀，運輸損傷也大，屬下實在是……”

“你再說一遍‘運輸損耗’，我讓李桃幫你削點肉下來當補償。”陳漸懶得聽，直接打斷，“兩萬多擔糧，你說是老鼠吃了？”

郭子泉臉都白了，張著嘴想說什麼，卻一個字都沒蹦出來。

李桃把佩刀往桌上一拍：“說話啊，郭鎮長，你不是一向很能說的嗎？那會兒咱剛打完北蠻，你第一個跳出來說要給圖律設牌坊，說圖主是新聖人。怎麼？這會兒圖律的糧你敢吞，就不敢說了？”

“我、我不是……”郭子泉吞了口唾沫，“我是被逼的！”

“哦？”陳漸挑了下眉毛，“說說看，誰逼你了？”

“是白石鎮副將，他、他們說如果不給兵補，他們就斷了防線，我、我只能先撥了那兩萬擔過去……他們說是要屯糧，備戰，我哪敢不批啊？”

“你批了。”曹雪冷笑一聲，“但這副將呢？他拿糧幹了啥？”

“我、我……不知道……”

“那你還批？”曹雪怒火直衝，“你把圖倉的糧批出去，你不查他幹啥用？你不問你不看？你他媽的當圖律是你家後院是不是？”

李桃這時候忍不住了，拔刀就在他面前一劃，鋒刃離鼻尖不到一寸：“我現在問你，副將叫啥名字？”

郭子泉嚇得腿都軟了：“劉萬忠！他叫劉萬忠！”

“人在哪？”

“昨天出鎮了，說是巡邏邊防……但我懷疑他跑了！”

“那你更該死。”陳漸一拍桌，站起身來，“你圖律令印都還掛在牆上，就敢擅批軍糧，連人跑了都不攔，你這個鎮長，不要也罷。”

“你、你不能罷我……”郭子泉囁嚅，“我是朝廷任命的鎮守官，圖主也不能隨意革職吧……”

“你不是朝廷任命的。”陳漸冷冷看他，“你是我上個月批下來的‘圖制兼任官’，你吃圖律俸，批圖倉糧，走圖主令——你覺得你是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