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很想知道,謝寧這傢伙的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怎麼能把人心算計到這種地步?

“可……萬一陳兵沒我們想的那麼聰明,他不上當怎麼辦?”

“或者,他乾脆就死守朔州,哪也不去呢?”霽洪還是提出了自己的擔憂。

“他會的。”謝寧的語氣十分篤定,“因為,他別無選擇。一個心裡長了草的將軍,是守不住一座孤城的。”

“野心,會逼著他,走出那一步。”

“更何況……”謝寧笑了笑,“我們還可以,再推他一把。”

“怎麼推?”

“把訊息放出去之後,我們就在雲州城裡,該吃吃,該喝喝,甚至可以大張旗鼓地舉辦一場宴會,就說慶祝雲州新生。

“我們越是安逸,越是鬆懈,陳兵心裡的疑慮就會越重,他就會越發肯定,雲州是個陷阱。

“如此一來,他出兵甕城的決心,也就會越大。”

“高!實在是高!”霽洪心悅誠服。

他深吸一口氣,對著謝寧,鄭重地拱了拱手:“好,就按你說的辦!朕,就當一次誘餌!”

他已經決定了,賭一把!

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把燕國的未來,都賭在謝寧這個看似瘋狂的計劃上。

“陛下英明。”謝寧微微一笑。

他轉身,對一直站在角落裡的黑影打了個響指。

“去,想辦法把訊息傳到朔州去。記住,要做得像那麼回事兒。”

“是,閣主。”黑影一閃,便消失在了書房裡,彷彿從未出現過。

看著那黑影消失的地方,霽洪的眼皮又跳了跳。

這種感覺,讓他很不舒服,但又無可奈何。

“好了,陛下,接下來幾天,您就安心待在雲州城裡吧。”謝寧伸了個懶腰,“說不定,還能趕上一場好戲。”

霽洪苦笑了一下,點了點頭。

……

數日後,朔州,守將府。

“哐當!”

一隻上好的青瓷茶杯,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混賬!飯桶!一群飯桶!”

陳兵一腳踹翻了身前的桌案,桌上的公文奏摺散落一地。他雙目赤紅,像一頭髮怒的公牛,在書房裡來回踱步,嘴裡不停地咒罵著。

書房裡跪著幾名將領,一個個噤若寒蟬,頭都不敢抬。

就在半個時辰前,從雲州傳來噩耗。

戴宗,死了。

被人設計,伏殺於雲州城外的亂葬崗,身首異處。

這個訊息,就像一記晴天霹靂,把陳兵給打蒙了。

戴帥是他陳兵的天,是他的恩主,是他這輩子最敬重的人。當年他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兵,是戴帥一手將他提拔到了今天這個位置。

可以說,沒有戴宗,就沒有他陳兵的今天。

可現在,他的天,塌了。

他心裡充滿了滔天的恨意,恨不得立刻點齊兵馬,殺到燕京去,將霽洪碎屍萬段,為戴帥報仇。

可他僅存的理智告訴他,不能這麼做。

幾乎在戴帥死訊傳來的同時,燕京那邊的情報也送到了。

丞相上官希,奉皇帝密旨,以雷霆之勢,清洗了朝中所有戴帥一系的官員,下獄的下獄,抄家的抄家,一時間,燕京城內,血流成河。

這擺明了,就是一場蓄謀已久的清洗。

下一個,就該輪到他陳兵了。

他很清楚,只要他敢踏出朔州半步,等待他的,絕對不是什麼加官進爵,而是早已準備好的屠刀。

“將軍,我們現在該怎麼辦?”一名偏將抬起頭,小心翼翼地問道。

“怎麼辦?”陳兵停下腳步,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戴帥待我等恩重如山,如今他被奸人所害,我等豈能坐以待斃,等著那昏君來取我們項上人頭?”

“傳我將令!全城戒嚴!從今日起,朔州城,只進不出!”

“另外,立刻派人去北邊的黑山部落和風狼部落,告訴他們的首領,就說我陳兵,要跟他們做一筆大買賣!”

幾名將領心中一凜,他們知道,將軍這是下定決心,要反了!

雖然心裡有些害怕,但他們都是戴宗和陳兵一手提拔起來的,早就被打上了戴氏的烙印。

如今戴宗已死,他們投降也是死路一條,還不如跟著將軍,拼死一搏,或許還能博個封妻廕子。

“是!將軍!”幾人齊聲應道,立刻起身去傳令。

整個朔州城,迅速地運轉了起來。

城牆上的守衛增加了一倍,城門口的盤查也變得異常嚴格,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張氣息,籠罩了整座雄關。

陳兵站在沙盤前,看著朔州周圍的地形,心情卻並未有絲毫的放鬆。

他知道,光靠朔州這點兵力,和那些見利忘義的遊牧部落,想跟整個燕國朝廷對抗,無異於以卵擊石。

他需要一個破局點。

就在他心煩意亂之際,一名探子,腳步匆匆地從門外跑了進來。

“將軍!天大的訊息!”

“什麼事?慌慌張張的!”陳兵沒好氣地喝道。

“啟稟將軍,我們安插在雲州的探子剛剛傳來密報……”那探子喘了口氣,壓低聲音道,“燕國皇帝霽洪,現在就在雲州城內!”

“什麼?!”陳兵猛地抬起頭,一把抓住了那探子的衣領,“你說的是真的?訊息可靠嗎?”

“千真萬確!”探子被他抓得快喘不過氣來,艱難地說道,“據說,他是微服私訪,只帶了數百親衛,就住在那位齊國靖安伯的府上!”

陳兵鬆開手,探子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

他的腦子裡,嗡的一聲。

霽洪在雲州?

只帶了數百親衛?

這個訊息,讓他那顆被仇恨和恐懼填滿的心,瞬間燃起了一絲希望的火焰。

擒賊先擒王!

如果能抓住霽洪,那他陳兵,就等於掌握了整個燕國!到時候,別說為戴帥報仇了,就是他自己想當皇帝,也不是不可能!

一股巨大的狂喜,湧上了他的心頭。

可這股狂喜,僅僅持續了片刻,便被一股冰冷的理智,給澆滅了。

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偏偏在這個時候,傳出霽洪在雲州的訊息?

這天底下,哪有這麼巧的事?

“這絕對是個陷阱!”

陳兵幾乎是下意識地吼出了這句話。

書房裡,剛剛被他叫回來的幾名心腹將領,都是一臉的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