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何出此言?”

一個絡腮鬍子的大漢甕聲甕氣地道。

“這可是天賜良機啊!皇帝老兒就在咱們眼皮子底下,只要咱們帶兵殺過去,把他給活捉了,這天下,不就是將軍您的了嗎?”

“是啊將軍!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另一名將領也跟著附和。

他們都被這個突如其來的訊息衝昏了頭腦,滿腦子都是擒下皇帝,加官進爵的美夢。

“蠢貨!”陳兵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都跳了起來,“你們動動腦子想一想!霽洪那個小崽子,就算再昏聵,他也是個皇帝!他會傻到把自己送到咱們嘴邊來?”

“那個謝寧,能把戴帥都給玩死,他會是個省油的燈?他會眼睜睜看著咱們去抓皇帝?”

陳兵的一番話,像一盆冷水,瞬間澆醒了眾人。

是啊,這事兒,怎麼想怎麼透著一股邪乎勁兒。

“那……將軍的意思是,這訊息是假的?”絡腮鬍子撓了撓頭。

“不,訊息八成是真的。”陳兵搖了搖頭,在書房裡來回踱步,“正因為是真的,所以才更可怕。”

“他們這是在故意引咱們去雲州!肯定已經在雲州城內外,設下了天羅地網,就等著咱們自投羅網呢!”

陳兵越想越覺得後怕,額頭上都滲出了一層冷汗。

他彷彿已經看到,自己帶著大軍興沖沖地殺到雲州城下,結果卻四面楚歌,被謝寧和霽洪包了餃子。

“那……那我們該怎麼辦?”眾將領也沒了主意,一個個眼巴巴地看著陳兵。

“傳我將令!”陳兵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從現在起,任何人不準再提攻打雲州之事,違令者,斬!全軍加強戒備,死守朔州!我倒要看看,他們能奈我何!”

他決定了,以不變應萬變。

只要他死守朔州不出,謝寧和霽洪的計策,就等於是白費了。

“是!將軍!”眾將領雖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陳兵說得有道理,只能領命而去。

書房裡,又只剩下了陳兵一個人。

他重新坐回到沙盤前,看著那座代表著朔州城的模型,心裡卻是一片冰冷。

死守?

說得輕巧。

朔州城內,糧草儲備只夠支撐三個月。三個月之後呢?

那些遊牧部落,都是些喂不熟的白眼狼,見不到好處,他們隨時都可能反咬一口。

到時候,內無糧草,外無援兵,他陳兵,還是死路一條。

不行,不能就這麼坐以待斃!

必須想個別的出路!

陳兵的目光,在巨大的地圖上瘋狂地掃視著。

燕京,不能回。

雲州,不能去。

那他還能去哪?

他的手指,在地圖上漫無目的地划著,就像一條迷了路的瘋狗,在尋找著逃生的出口。

突然,他的手指停了下來。

停在了一個他之前從未考慮過的地方。

青州,甕城。

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破了他腦中的迷霧。

對啊!

甕城!

他怎麼把這個地方給忘了!

他的呼吸,瞬間變得急促起來。

他想起了青州守將李甾。

那是個沒什麼本事,但極其愛惜羽毛的傢伙。兩人早年有過一些交情,一起喝過酒,逛過窯子,雖然算不上什麼過命的交情,但至少,比跟陌生人打交道要強。

如果……

如果自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拿下甕城……

那李甾會怎麼樣?

他會為了區區一個甕城,跟自己這個手握重兵,背後還有遊牧部落支援的北地猛將拼命嗎?

他不會!

他只會驚慌失措,然後派人來跟自己談判!

到時候,自己手裡就有了籌碼!

一個可以跟李甾討價還價,甚至,可以逼著他跟自己一起反的籌碼!

一旦青州和朔州連成一片,那他就等於是在燕國的北方,撕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進可逐鹿中原,退可據險而守!

這個念頭一旦產生,就像燎原的野火,瞬間燒遍了他的全身。

他眼中的恐懼和迷茫逐漸消逝。

憑什麼戴帥能當兵馬大元帥,他陳兵就不行?

憑什麼霽洪那個黃口小兒能當皇帝,他陳兵就不行?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去他孃的為主報仇!

老子要自己當皇帝!

這一刻,陳兵的心中,再無半分猶豫。

他找到了自己的路。

一條通往至高無上權力的生還之路。

“來人!”

他猛地一拍桌子,對著門外大吼一聲。

隨著陳兵的一聲怒吼,兩名親兵立刻衝了進來。

“將軍!”

“傳我將令!”陳兵的眼中,閃爍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光芒,“召集所有偏將以上的將領,一刻鐘之內,到議事廳開會!誰敢遲到,軍法處置!”

“是!”親兵不敢怠慢,立刻轉身跑了出去。

一刻鐘後,朔州守將府的議事廳裡,燈火通明。

二十多名身披鎧甲的將領,分列兩旁,一個個神情肅穆,不知道將軍深夜召集他們,所為何事。

陳兵大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目光如鷹隼般,從每一個人的臉上掃過。

“諸位兄弟!”陳兵沉聲開口,聲音在寂靜的議事廳裡,顯得格外響亮,“想必大家都已經知道了,戴帥他……遇害了。”

聽到這話,不少將領都低下了頭,眼中露出悲憤之色。

“皇帝昏聵,奸臣當道!如今,他們殺害了戴帥,下一個,就該輪到我們了!”

陳兵猛地一拍桌子,“你們說,我們是該引頸受戮,還是該奮起反抗?”

“反抗!”

“跟他們拼了!”

“誓死追隨將軍!”

議事廳裡,群情激奮。這些人都是戴宗和陳兵的心腹,早就跟他們綁在了一條船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好!”陳兵滿意地點了點頭,“有你們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地圖前。

“但是,光有血勇,是沒用的。我們不能做困獸之鬥。”

他的目光,落在了雲州的方向。

“皇帝和謝寧,現在就在雲州,他們巴不得我們殺過去,好把我們一網打盡。所以,雲州,我們絕對不能去!”

眾將領點了點頭,這一點,他們已經有了共識。

“那我們該怎麼辦?總不能一直守著朔州等死吧?”那名絡腮鬍子的大漢,又忍不住開口問道。

“當然不能!”陳兵冷笑一聲,手中的長杆,猛地指向了甕城的位置!

“我們的目標,是這裡!甕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