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三問思摩

程處默嬉皮笑臉地看向阿史那思摩：“我在大唐也聽過夾畢特勒之名，知道你是一條好漢。”

“可是，身為王族，不得獨領一設，也不得為屈律啜、阿波、頡利發、吐屯、俟斤，是突厥沒有適合你的官位麼？”

阿史那思摩一言不發，握矛的手抓得更緊了。

原來，自己承受的不公，連大唐的年輕人都知道了麼？

“我大唐陛下說了，大唐實職將軍之位虛席以待，夾畢特勒有意，隨時都可以。”

還真不是程處默胡說，他親耳聽李世民說過這話。

阿史那思摩鼻孔裡哼了一聲，表示對程處默的話持疑。

程處默傲然豎起大拇指：“耶耶是宿國公程咬金的嫡長子程處默，還需要哄你不成？”

阿史那思摩嗤之以鼻：“哪家國公的嗣子還來刀口舔血？”

程處默嘿嘿怪笑：“誒，你現在就看到了。”

“我想二問夾畢特勒：你費心費力為突厥賣命，連你岳丈的部落都全力支援你而一無所得，還有必要為突厥賣命嗎？”

“三問夾畢特勒：轉頭看看你身後的曳落河，他們認同你嗎？”

阿史那思摩默然回首，從曳落河眼裡看到了明顯的疏離、嫌棄。

呵呵，在突厥打生打死，卻得不到族人的認同，反倒是敵對的大唐對自己欣賞。

這是什麼世道啊！

阿史那思摩打破了自己有生以來率先衝鋒陷陣的習慣：“你們上！”

讓人尷尬的是，阿史那思摩的軍令傳達，在場夾跌部曳落河卻無人動彈。

夾跌部的意思很清楚：一個無權無勢的特勒，憑什麼指揮我們？

阿史那思摩手起矛落，一矛刺下一名千夫長。

“違抗軍令，視同背叛突厥，殺！”

論武力，曳落河無一人是癲狂的阿史那思摩之敵；

論地位，無論是夾畢特勒或可汗令他領軍，阿史那思摩斬殺抗命的將領都無可厚非；

講道理，也沒誰敢說阿史那思摩每一次出征都必須身先士卒。

終於，一名千夫長扛不住阿史那思摩虎視眈眈的眼神，手一揮，一名百夫長率領麾下潑喇喇地向程處默衝去。

程處默大喜。

使用添油戰術的對手，都是好人吶！

對面的曳落河張開角弓時，二十七支弩箭紛至沓來，將衝到前頭的曳落河射下馬。

彭杏林呼哨了一聲，那些無主的戰馬甩著馬尾、踏著碎步，服服帖帖地走到彭杏林身側。

這就是天命獸醫的天賦嗎？

第二支弩箭填入角弓弩，也不過二息時間，又射殺了一波曳落河。

三波弩箭放完，程處默收起角弓弩，揚起漆槍：“丁團丁隊，跟我衝！”

五十騎奔騰著殺向對面殘餘的曳落河，哪怕人數相當，士氣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程處默一槍挑飛百夫長，舌綻春雷：“還有誰？”

不是人數計算錯誤，只是丁隊正康永祿受了鷹揚郎將蘇定方之命外出，整個丁隊暫歸程處默代管。

阿史那思摩眼皮沒抬，只是對夾跌部的曳落河冷嘲熱諷：“連對面一箇中男都打不過，你們夾跌部伸手摸摸胯下，那傢伙事還在不？”

“本特勒都替你們夾跌部害臊！”

“本事沒有，脾氣倒不小，還敢違抗軍令。呵呵，可汗面前，我倒要問一聲，是夾跌俟斤讓你們這麼幹的嗎？”

一名千夫長受激，率著麾下出戰。

程處默呵呵一笑，率隊往後縮了縮，肌肉疙瘩蘇定方揮舞漆槍，率一團越騎迎戰。

阿史那思摩冷眼旁觀，對蘇定方的兇悍大加讚賞：“這才是猛將之資！夾跌部要是有這樣的勇將，你們怎麼狂本特勒都認了。”

夾跌部曳落河的臉都羞臊得發燙。

不錯，阿史那思摩的面容與突厥人格格不入，所以招致歧視。

歧視也正常，可夾跌部沒有資格抗命！

阿史那思摩出戰，夾跌部再跟著攻擊，至少可以撈到部分戰功。

可惹毛了阿史那思摩，他死活不動手，只驅趕夾跌部廝殺，沒有猛將的夾跌部只能送人頭。

這，就是猛將存在與否的最大區別。

蘇定方一槍挑起千夫長，笑聲格外張狂：“再來！”

夾跌部曳落河黯然撤退，阿史那思摩告狀的羊皮紙搶先一步送到了白道川的牙帳。

即便是脾氣暴躁的頡利可汗，看到阿史那思摩的陳詞也無話可說。

因為突厥長年累月對阿史那思摩的歧視、打壓，三千夾跌部曳落河公然違令，阿史那思摩無力指揮。

所以，面對兩團越騎，夾跌部曳落河戰敗，阿史那思摩不願承擔任何責任。

“可汗，最後一句才是重點。”趙德言提醒阿史那咄苾。

“如果可汗認為阿史那思摩不盡力，思摩願死於王帳前。”

這是阿史那思摩怨氣到達了爆發點，寧死不願再承受委屈。

作為突厥的巔峰戰力之一，阿史那思摩有資格發出怒吼。

欲谷設冷笑：“殺他不必，倒是可以剝奪他的阿史那姓氏，仍舊讓他軍中效力。”

累累欺辱阿史那思摩的人裡就有欲谷設一個，他自然不願再看到阿史那思摩那一張胡人面孔。

“阿波，擬詔回覆阿史那思摩，戰敗一事，責任全在夾跌部，讓他安心歸營。”

這種不用給好處的大將，頡利可汗又怎麼會棄之不用？

欲谷設的話太狹隘、太偏激，照這麼幹下去，早晚人心都散了。

趙德言應了一聲，拿出一張新的羊皮紙書寫，雖妙筆生花，卻沒讓阿史那思摩嚐到一點甜頭。

滿紙慷慨激昂之辭，最後連牧民都沒給一個，全是紅口白牙說胡話。

這種把戲，第一次使還能讓人熱血沸騰，使的次數多了，連揩腚都嫌硬。

“夾跌部那邊，返回的千夫長全部殺了。”頡利可汗揚眉，大餅臉現出戾氣。“給他們臉了，敢違抗軍令！”

要不是用人之際，頡利可汗會屠了整個夾跌部。

什麼檔次，也敢嘲笑一位特勒？

要不是吐谷渾邪捎信回來，說阿史那疊羅支已經轉移到安全的去處，頡利可汗會把夾跌俟斤也當眾斬了。

楊善經的死稍稍讓頡利可汗惋惜。

有楊善經輔助義成公主，彌補了突厥不擅長治理的缺陷，讓當年即位的頡利可汗少了許多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