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葉塵握著掃帚清掃觀前石階,木柄上還留著師父掌心的溫度。新掛的風鈴叮咚作響,林婉兒繡的蓮花隨著山風輕顫,恍惚間,他彷彿又看見少女倚在門廊,眉眼彎彎遞來剛烤好的桂花糕。
“葉師兄!” 清脆的呼喊打破寂靜。小徒弟阿青抱著一捆草藥跌跌撞撞跑來,腰間掛著的青銅鈴鐺正是從玄風墓前取下重鑄的,“蘇前輩送來了清音閣的密信!”
展開素箋,蘇清瑤的字跡力透紙背:塞北出現神秘教派,所使功法與《幽冥血典》極為相似。葉塵的指尖微微發顫,桃木杖無意識地敲擊地面 —— 地宮崩塌那日,他親眼看見藍月被血玉漩渦吞噬,難道還有餘孽未除?
“師父,這草藥要晾在哪裡?” 稚嫩的聲音傳來。葉塵回頭,七歲的小靈兒正踮腳夠曬架,髮間還彆著林婉兒留下的玉簪。他心頭一暖,彎腰將孩子抱起:“就放在婉兒師姐常坐的那棵梧桐樹下吧。”
入夜,葉塵獨自坐在祠堂。玄風的佩劍與林婉兒的繡帕在月光下泛著柔光,案上擺著半塊早已風乾的桂花糕。忽然,窗欞輕響,一抹白影翻入屋內。
“這麼晚了,蘇閣主不留在清音閣,倒學起了飛賊?” 葉塵嘴角含笑,為來人斟茶。蘇清瑤取下斗笠,玉笛隨意擱在桌上:“塞北之事恐怕不簡單,我懷疑與西域血月教有關。” 她瞥見桌上的桂花糕,聲音軟了幾分,“還留著?”
“總想著哪天……” 葉塵頓住,喉間發緊。蘇清瑤默默為他續茶,茶香氤氳中,兩人說起這些日子江湖上的異動。突然,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葉大俠!救命!” 年輕女子的哭喊刺破夜色。葉塵衝出門,見一紅衣女子懷抱著昏迷的孩童倒在觀前,身後追兵的火把如毒蛇般蜿蜒而來。桃木杖出鞘,軟劍劃出清冷弧光,三招之內便制住為首的黑衣人。
“多謝大俠!” 女子泣不成聲,“我們本是尋常百姓,卻被那群人說孩子身上有幽冥之力……” 葉塵瞳孔驟縮,抱起孩子仔細檢視,只見孩童頸後竟有與血玉相似的暗紅色紋路。
蘇清瑤臉色凝重:“看來血玉的影響並未消散。這孩子……” 她話音未落,觀內突然傳來驚呼。葉塵心頭一緊,提劍奔回,卻見小靈兒正握著林婉兒的玉簪,指尖纏繞著幽藍絲線 —— 正是藍月的獨門暗器!
“師父,我只是……” 小靈兒嚇得直哭。葉塵蹲下身擦掉孩子的眼淚,餘光瞥見玉簪底部刻著的小字:月滿西樓。這分明是血月教的標記!他猛然想起,林婉兒初遇時,腰間玉佩也曾閃過幽藍光芒。
深夜,葉塵在書房反覆翻閱醫書。燭火搖曳間,他忽然發現《幽冥血典》破解之法的頁邊,有行極淡的小字:血脈相承,以命換命。難道林婉兒…… 他不敢再想,推門走向後山。
月光下,林婉兒的墓前不知何時多了束新鮮的曼珠沙華。葉塵蹲下輕撫墓碑,指尖觸到細微刻痕。湊近細看,竟是一行小字:若有來生,願做尋常人。淚水砸在石面上,暈開一個個深色的圓點。
“在想什麼?” 蘇清瑤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手中提著食盒,“阿青說你一天沒吃飯了。” 她開啟食盒,裡面是熱騰騰的桂花糕,“我照著林姑娘留下的方子做的,你嚐嚐。”
葉塵接過糕點,入口的香甜與記憶重疊。蘇清瑤望著遠處的星河,輕聲道:“其實那天在密道,林姑娘醒過一次。她讓我轉告你,不必執著於過去……”
山風掠過,風鈴叮咚,似是故人回應。葉塵望著重建的清風觀,燈火星星點點,映照著練武場揮劍的弟子。他終於明白,所謂江湖,是揹負著思念繼續前行,是在血雨腥風裡守護每一份平凡的溫暖。
當塞北的風雪再次席捲江湖時,葉塵握緊桃木杖,身後跟著帶著青銅鈴鐺的弟子,還有執意同行的蘇清瑤。這一次,他不再是為復仇而戰,而是為了守護那些明亮的、溫暖的、值得用生命去扞衛的人間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