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天朝能這麼苟不是沒有原因的。

嬴曌輕而易舉地接過了最高統治權,讓不堪重負的老祖宗滾去天朝歷代帝王死後會來到的筒子樓裡,接著,挾同為參賽者的其它八個州的掌權者後代,號令天下,第一步就是抓走了所有儀式師。

某隻金毛大狗沒有投放到架空平原,他不是很開心,但是除了博德之外的儀式師全在,這讓嬴曌將自己的不快拋之於腦後,忐忑激動地投入到治理國家的工作中。

無論是本土土著還是參賽者,所有儀式師被捉到一起,被塞滿了好處,接著被拿刀架在脖子上開始工作,集合了【萬世一系人心願力大陣】、【江山社稷圖】、【眾願歸一通天神網】、【千山尊泰萬川歸海篇】、【皇極鎮世護運大陣】、【九州九淵鎮世太虛引道錄】等三教九流諸子百家“自願獻上”的最高陣法,搭建了這個【大陣】。

在和點燈人做了一筆交易後,【大陣】越發完善,將整個架空平原和外界隔絕,造就了一個界中界,大部分參賽者儀式師因為“退賽”機制,被嬴曌活活累死了,不過他們心底沒啥不滿的,畢竟第三能級就可以接觸這種級別大儀式的機會,實在是可遇不可求。

蠕蟲感召下,整個瓦羅瑞亞原蠕鑽破世界表皮而出,就像是爛透了的蘋果上神采奕奕的小蟲們那樣載歌載舞,這種生機的流轉何嘗不是一種“輪迴”呢?唯有長生天朝,只誕生了兩隻原蠕。

甚至,因為內外隔絕的【大陣】,兩隻原蠕被其它司辰們汙染得厲害——尤其是三眼渡鴉。

智慧確實是猛毒,毒害有志原蠕。

較小的原蠕結束了一天的亂晃。它靠著天賦,出入鬧市、禁地如出入無人之境。它鑽過客棧的牆壁,扭來扭去,順著牆面爬向房頂。這裡是整個複合怪談的“頭頂”,盤踞著一隻更為肥碩的原蠕。

小蟲只有手臂粗細,前端生有一隻眼睛,嘴巴則比較小;大蟲則是瓦羅瑞亞“標準原蠕”,神蟲見首不見尾,末端隱沒在世界表皮的另一側,頭部只有一個利齒彌補的嘴巴,喀嚓喀嚓啃食著一層光幕,彰顯著其父神的胃口。

“大哥!我今天又去觀察排水溝了!”

“俺不關心什麼排水溝,幫俺幹活。”

小蟲活躍地在對方環節蠕動的身軀上游走,對方沒有理會,只是繼續啃食著客棧頂部的紋路。

大蟲此刻正在努力破壞【大陣】。

“我還偷偷溜到新來的大傢伙裡面去了!那個半死的樹幹裡頭都是些不太一樣的人!我還和一隻裝在玻璃瓶裡的、模仿一隻犬獸人的傢伙聊了很久!你也應該過去看看!”

大原蠕不語,只是一味地啃食。

小蠕蟲喋喋不休:“大哥,為啥要一直啃這個屏障啊,我們不能一直生活在這裡嗎?為什麼要出去?外面變得好黑,天上那個血紅的圓形好嚇人。”

“俺們生來就是要為父神服務的,父神需要我們的幫助,客棧裡的人也要一起給他送過去,增加他的力量。”

“為什麼要吃人?為什麼要給父神吃東西?除了本能,他還給我們什麼了?”

大原蠕沒有小原蠕聰明,但是格外有耐心地回答:“我不知道。”

“那你不如和我一起去看排水溝。蟲生一世,總不能一直吃吃吃吧。”

“就要啃穿了,不幫俺忙,也別打擾俺......俺沒你聰明,出去會被發現的......還有,為啥叫俺‘大哥’?排水溝是什麼。”

小原蠕思考了很久,用腦袋在尾部一敲,模仿架空平原的獸人們以拳擊掌:“你養我這麼大,不是我大哥的話,難道我要叫你阿爸?至於排水溝裡......自然是屎!”

“屎?”

“凡人消化能力有限,所以會產出這種東西。”

“......”

“那些屎會被收集起來,加工成肥料,變成食物。”

“......”

大原蠕有些煩躁,【大陣】最後一層薄薄的屏障他已經啃了很久,但是一直無法啃穿。

“屎也是有用的!和我們這些害蟲不一樣......”

聽到這話,大蟲停下了啃食,將小蟲一下子捲到身邊,認真嚴肅地說道:“不準說自己是害蟲!你不是害蟲!......至少俺......俺們父神不會這麼想......”

“嘿,父神把我們當工具和儲備糧呢。雖然我也不知道這有什麼不好,但是,我的意思是......”

小蟲親暱地蹭了蹭大蟲的嘴巴邊緣,但後爬到大蟲頭頂,看著【大陣】之外,那一輪殷紅似血的殘陽,還有無數被裹挾在濁流裡即將被吃掉的同類。

“......就連屎也能變成植物,我們也可以變成些別的什麼東西,對吧?我們可以不做【原蠕】,做別的什麼東西......那個模仿者曾經也是別人嘴裡的【災厄】,它靠著半吊子的模仿技術被當成果汁存放在玻璃瓶裡了——應該是被當成果汁了吧。那麼我們......也可以,不成為農作物和果汁,也可以做別的東西,不是嗎?”

小蟲探下身子,碩大的獨眼眨了眨,和身下大蟲那特化了啃食能力的龐大巨口“對視”。

另一條原蠕就這麼“看”著自己帶大的小蟲,沉默著,然後,他的語氣突然變得溫柔起來。

“是的,沒錯,”它對它一直這麼耐心,“你有機會變成別的東西,變得更好,升得更高。畢竟,你總是比俺聰明一點點。今天就到這裡,休息到明天我再繼續啃吧。”

說著,兩條密佈環節、樣貌迥異的長條生物盤在一起,兩個腦袋疊著望向【大陣】之外,看著那輪進食中的血色殘陽。

“啊......想想就激動,我們也可以像屎一樣......”

“啊......像......能不能不要這麼說。”

“為啥?”

“俺覺得不太好。”

“好。像農作物一樣......”

“農作物不是會變成屎嗎,這是不是說明俺們最後怎麼努力,都是一樣的?”

“大哥!你好聰明!這問倒我了!我想想......【原蠕】之間亦有差別,大哥和我就長得不一樣,對吧?所以,努力一下還是有變化的。”

“嗯......”

“嗯......”

“像農作物一樣......”

“像農作物一樣......”

地字號房,博德終於忍不住了,叫格瑞斯離窗戶遠點。暹羅貓表示疑惑,但是液態金毛大狗死活不說原因。

“相信我,”博德語重心長地說道,“你不會想知道的,我恨自己的崇高形貌感知力這麼高,嘖,聽到怪東西了......蠕蟲麾下恐怕沒有一個得力甚至擬人的助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