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截然不同的、冰冷刺骨的記憶洪流,毫無預兆地衝破閘門,蠻橫地湧入腦海!它帶著厄流區特有的、混雜著垃圾腐爛與絕望的惡臭,帶著金屬撞擊的冰冷鈍響,帶著深入骨髓的劇痛……瞬間將眼前溫馨的畫面撕裂!
* * *
**回憶篇:雷王星的暗影**
那是永遠籠罩在壓抑冷色調下的**雷王星**。天空是灰濛濛的鉛色,空氣裡瀰漫著工業廢氣和貧窮特有的酸腐味。而我,不過是厄流區——這個巨大星球最骯髒、最混亂角落裡的……一團垃圾。
“呃啊!”
身體被一股巨力狠狠摜在冰冷堅硬、佈滿汙垢的地板上!骨頭彷彿都要碎裂開來,五臟六腑一陣翻江倒海。劇痛讓我蜷縮成一團,喉嚨裡只能發出破碎的呻吟。視線模糊,只能看到幾雙沾滿泥濘、散發著惡臭的破舊靴子圍攏過來。
“嘖,這樣沒意思。”一個粗嘎的聲音帶著殘忍的笑意響起。
“不如……我們這樣玩?”另一個更猥瑣的聲音提議。
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住心臟!我試圖掙扎,但傷痕累累的身體早已透支了最後一絲力氣。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幾個人渣粗暴地抓起我的胳膊和腿,像丟一袋腐爛的垃圾一樣,將我塞進一個散發著鐵鏽和機油味的、冰冷的**集裝箱**裡!
“不——!!!” 絕望的嘶喊被沉重的箱門關閉聲無情地切斷!
下一秒,天旋地轉!
整個集裝箱被他們從高高的、足有五層樓高的金屬階梯上猛地推了下去!
“哐當!哐當!哐當——!!!”
劇烈的、震耳欲聾的撞擊聲!每一次翻滾、每一次碰撞,都像是被巨大的鐵錘狠狠砸在身上!身體在狹窄冰冷的金屬空間裡被瘋狂地拋甩、撞擊!骨頭斷裂的脆響清晰地傳入自己的耳朵,溫熱的液體(分不清是汗還是血)糊滿了臉頰和身體。尖銳的金屬稜角劃破面板,帶來火燒火燎的劇痛!
“啊——!!!” 無法抑制的慘叫聲從喉嚨深處迸發出來,又被下一次猛烈的撞擊生生打斷!五臟六腑彷彿被攪成了一團爛泥!
半分鐘……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的地獄輪迴。
終於,集裝箱重重地砸在階梯最底層的堅硬地面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不再滾動。
世界……安靜了。
劇痛如同潮水般席捲了每一寸神經,意識在黑暗和劇痛的撕扯下,如同風中殘燭,搖搖欲墜。連慘叫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有微弱的、斷斷續續的抽氣聲在死寂的箱內迴盪。黑暗,冰冷,劇痛……這就是我全部的世界。死亡的氣息,從未如此清晰。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很久,也許只是一瞬。集裝箱被巨大的機械臂吊起,移動。外面傳來模糊的、我無法理解的喧囂。最終,箱子被放下,光線從未關嚴的縫隙透入一絲。
“……你們都是幹什麼的?!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一個冰冷、帶著明顯惱怒和不耐煩的年輕男聲,如同淬了冰的刀鋒,穿透了箱壁,刺入我混沌的意識。
是……誰?
我用盡全身僅存的一絲力氣,動了動手指。僅僅是這個微小的動作,就引發了全身撕裂般的劇痛浪潮,眼前陣陣發黑。疼……現在動一下,都是要命的酷刑!
“哐啷!”
集裝箱的門被粗暴地拉開!刺眼的光線瞬間湧入,讓我本能地閉上了眼睛。
一隻冰冷的、覆蓋著金屬甲冑的大手,毫不留情地伸了進來,像拎一件毫無價值的破爛,粗暴地抓住了我傷痕累累的後衣領!
“呃!” 劇痛讓我瞬間弓起了身體,像一隻被捏住後頸的貓。身體被輕而易舉地拎出了集裝箱,雙腳懸空,如同殘破的布偶般無力地晃盪著。每一次晃動,都牽扯著斷裂的骨頭和撕裂的傷口。
我用力地、艱難地掀開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視線裡,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華貴的深紫色。精緻的、繡著繁複雷電紋路的衣袍下襬。視線艱難地上移……一張極其年輕、卻冷峻得如同冰雕般的側臉。及腰的長髮,是那種紫到近乎發黑的色澤,如同上好的綢緞,在光線中流淌著高貴而冰冷的光澤。他微微側過頭,那雙深邃的、彷彿蘊藏著雷霆風暴的紫色眼眸,居高臨下地掃了過來,帶著審視和一絲被打擾的不悅。
**紫發紫眸!皇室!雷王星皇室!**
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我!比在厄流區面對那些人渣時更甚!雷王星的皇室,是絕對的統治者,是力量的化身,更是……冷酷無情的代名詞!落入他們手中,只會比死更慘!
求生的本能,在極致的恐懼和劇痛中,爆發出最後一點微光!我不能死在這裡!我還沒……還沒找到……雷霆!
“呃……雷……霆……” 我用盡胸腔裡最後一絲空氣,擠出這個名字。聲音嘶啞破碎得如同破舊風箱,微不可聞。這是我在厄流區掙扎求生時,唯一聽過的、屬於雷王星皇室的名字。彷彿抓住最後一根稻草,吐出這個名字後,殘存的意識徹底被黑暗吞噬。
……
再次恢復意識,是被一股**刺骨的冰冷**強行喚醒的!
“嘩啦——!”
一大桶冰水兜頭澆下!激得我渾身一個劇烈的哆嗦,猛地睜開了眼睛!冰冷的水珠順著溼透的黑髮、臉頰滑落,流進脖子,凍得牙齒都在打顫。身上的傷口被冷水一激,更是鑽心地疼。
視線艱難地聚焦。
我發現自己正狼狽地趴伏在冰冷光滑、光可鑑人的黑色地板上。空氣裡瀰漫著一種冷冽的、帶著淡淡金屬和消毒水混合的奇異香氣。頭頂是極高、繪著華麗雷霆圖紋的穹頂。
正前方,高高的、由某種閃爍著幽藍光澤的金屬鑄成的皇座上,端坐著一個身影。
他比之前那個紫發青年年長一些,面容更加威嚴冷硬,線條如同刀削斧鑿。同樣是深邃的紫眸,但那雙眼睛裡蘊含的不再是年輕氣盛的惱怒,而是沉澱了歲月和權力的、如同萬年寒冰般的**不怒自威**。他只是微微垂著眼簾,居高臨下地斜睨著我,那目光冰冷得沒有絲毫溫度,彷彿在打量一件沒有生命的物品。
“你是誰?”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沉重的威壓,如同悶雷滾過空曠的大殿,每一個字都敲打在我脆弱不堪的神經上。
嗓子火燒火燎般的疼,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腹的傷痛。我費力地吞嚥了一下,試圖潤澤乾裂的喉嚨,發出的聲音卻依舊嘶啞難聽到了極點:“祁……奧陽……” 每一個音節都像是在砂紙上摩擦。
活下去……我必須活下去!唯一的希望,似乎只剩下那個名字……
“我……找雷霆……” 我用盡力氣,再次擠出這個名字,帶著卑微的祈求。
皇座上的男人,雷皇,那雙冰冷的紫眸中似乎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快得讓人抓不住。他沉默了片刻,那沉默如同實質般壓在心頭,讓人喘不過氣。
然後,他緩緩開口,聲音裡聽不出喜怒,卻帶著一種宣告命運般的絕對力量:
“雷霆?呵。”一聲極輕的、帶著嘲弄意味的冷哼,“那是上一任雷皇的名諱。他,已經死了。”
死了?!
上一任……已死?!
這個訊息如同晴天霹靂,狠狠劈在我的天靈蓋上!比從五層階梯滾落時更深的絕望瞬間攫住了心臟!連最後一點微弱的希望之光,也徹底熄滅了!身體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不是因為冷,而是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我知道的……我早就該知道的……雷王星的人,絕非善類!雷霆死了,我提及他的名字,是不是……是不是觸怒了眼前這位更可怕的現任雷皇?
九死一生……不,是十死無生!徹骨的寒意從腳底瞬間蔓延至頭頂!
就在我幾乎要被這絕望和恐懼徹底壓垮時,雷皇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將她帶下去,洗乾淨。”
洗乾淨?然後呢?是處決前的儀式嗎?我麻木地想著,身體因為恐懼而僵硬。
然而,雷皇的下一句話,卻像一顆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了我完全無法理解的巨大漣漪:
“……送到雷哲那裡。”
雷哲?!
什麼?!!
我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巨大的震驚甚至暫時壓過了恐懼和劇痛!雷皇……竟然如此“手軟”?沒有立刻處死我這個闖入皇宮的“垃圾”,反而要把我……送給一個叫“雷哲”的人?
雷哲是誰?是皇室成員嗎?是雷皇的什麼人?他為什麼要我?等待我的會是什麼?是另一種更可怕的折磨方式嗎?
太多的問題如同亂麻般瞬間塞滿了呆滯的思路,思維徹底停滯了。我像一個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任由兩個同樣穿著冰冷甲冑的護衛粗暴地將我從地上架起來,拖拽著離開這座冰冷威嚴的大殿。
甚至當後來有人端來一杯散發著詭異甜膩香氣、一看就**絕對有問題**的水,強硬地灌進我嘴裡時,我也只是機械地吞嚥著,沒有任何反應。感官似乎被一層厚厚的隔膜包裹,外界的刺激變得遙遠而不真實。身體殘留的劇痛,和內心巨大的空洞茫然交織在一起,只剩下一種行屍走肉般的麻木。
藥水的效力很快發作,意識再次沉入一片混沌的黑暗。在徹底失去知覺的前一刻,那個陌生的名字,如同一個幽深的謎團,烙印在了意識的最深處——
**雷哲……**
混沌的意識如同沉船般緩慢上浮。
最先感知到的,是**柔軟**。一種從未體驗過的、彷彿陷入雲端般的極致柔軟,包裹著疲憊不堪的身體。緊接著,是乾淨清爽的氣息,帶著陽光曬過的棉布味道和一種淡淡的、清冽的植物香氣,取代了記憶裡厄流區揮之不去的腐臭和血腥。
我猛地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陌生的、雕刻著簡約卻精緻藤蔓紋路的雪白天花板。柔和的、不知從何處散發的光線,將整個房間籠罩在一種寧靜溫暖的氛圍裡。身上蓋著輕軟如羽的絲絨薄被,觸感細膩得不可思議。
我……沒死?
而且……身上乾乾淨淨!那些深入骨髓的劇痛消失了,斷裂的骨頭、撕裂的皮肉,彷彿從未存在過!更讓我震驚的是,體內原本因重傷和驚嚇而枯竭的元力,此刻竟充盈澎湃,如同漲潮的海洋,在經脈中汩汩流淌,帶來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和……安全感?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雷皇……雷哲……那個一看就有問題的水……無數的疑問在腦海中翻騰。
“你是誰?”
一個清冷、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起伏的聲音,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瞬間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像受驚的兔子般猛地從柔軟的床墊上彈坐起來!循聲望去——
是他!
那個在集裝箱旁,用冰冷機甲手臂拎起我、紫發紫眸、面容冷峻的年輕皇室成員!他就站在離床不遠的地方,背對著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修剪得一絲不苟、如同綠色地毯般的皇家園林,遠處隱約可見高聳入雲的尖塔。陽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及腰的紫黑色長髮流淌著綢緞般的光澤。他換下了冰冷的甲冑,穿著一身剪裁極其合體的深紫色絲絨常服,領口和袖口繡著銀色的雷電暗紋,整個人散發著一種與厄流區格格不入的、近乎不真實的優雅與疏離。
他正靜靜地看著我,那雙深邃的紫色眼眸裡沒有任何情緒,像兩潭深不見底的寒泉,只有純粹的、冰冷的審視。
“我……” 我剛想開口,心臟卻驟然一縮!一股強烈的危機感毫無預兆地襲來!
只見雷哲甚至沒有做出任何明顯的動作,只是指尖極其輕微地一彈!
“滋啦——!”
一道細若髮絲、卻快如閃電的藍紫色電弧,如同毒蛇出洞,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瞬間射向我的面門!那速度,快到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
**保護!**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聖光織愈的白玉鈴鐺在我手腕間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嗡——!”
一個由無數純白光絲瞬間交織而成的、半透明的**光繭護罩**,在我身周不到半米處驟然成型!光芒璀璨而堅韌!
“噼啪!”
那道電弧狠狠地撞在光罩上,發出一聲刺耳的爆鳴!護罩劇烈地波動了一下,純白光絲瘋狂流轉,勉強將大部分狂暴的雷電能量抵消、驅散。
然而……
“呃!” 我悶哼一聲,身體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幾縷極其細微的、如同漏網之魚的藍紫色電蛇,竟然穿透了護罩最薄弱的一角!它們如同擁有生命的毒針,狠狠紮在我的左肩和手臂裸露的面板上!
瞬間的劇痛和麻痺感席捲而來!被擊中的地方立刻泛起一片刺眼的紅痕,面板下的毛細血管彷彿都在瞬間爆裂,帶來火辣辣的灼燒感!聖光織愈的光絲立刻纏繞上去,柔和的治癒能量湧動,迅速撫平著創傷,但那殘留的、如同被無數細小針尖反覆刺扎的麻痺感,卻久久不散。
好強!好快!好精準的控制力!這根本不是試探,而是帶著某種判斷意味的攻擊!
雷哲那雙冰冷的紫眸,在看到我成功召喚出聖光織愈護罩,以及被細微電流擊中後的反應時,瞳孔似乎極其細微地收縮了一下。他收回了指尖跳躍的電弧,周身那股無形的壓迫感也隨之消散。
“你不是雷王星人。” 他平靜地陳述,語氣篤定得如同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那雙深紫的眼眸中,審視的意味更加濃重,彷彿在重新評估一件意料之外的物品。
說完這句沒頭沒腦的話,他竟不再看我,轉身,邁著一種近乎刻板精確的步伐,徑直……**衝出了房間**?!
留下我一個人,頂著一頭溼漉漉的黑髮(被冷汗浸的?),捂著殘留麻痺感的手臂,坐在柔軟得過分的大床上,徹底懵了。
???
我需要理理事情發展!這都什麼跟什麼啊?!從差點摔死,到被潑冷水,再到被送到這個莫名其妙的“雷哲”這裡,然後被電療,最後被一句“不是雷王星人”打發了?雷王星皇室都是神經病嗎?!
* * *
再次見到雷哲,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地點換成了一個擺滿了巨大書架、瀰漫著古老書卷和淡淡茶香的……圖書室?他坐在一張寬大的、鋪著深色天鵝絨的扶手椅裡,手裡捧著一本厚重的、封面燙金的書。
這一次,他身上的氣息似乎……不那麼具有攻擊性了?或者說,那份冰冷疏離還在,但多了一絲……難以捉摸的……“友好”?
他沒看我,只是自顧自地拿起旁邊小圓桌上放著的一瓶東西。
**橘子汽水!**
晶瑩剔透的玻璃瓶身,裡面是晃動著、跳躍著無數金色小氣泡的橙黃色液體!瓶口還凝結著細密冰涼的水珠!
“!!!” 我的雙眼瞬間放光,如同餓了三天的貓看見了鮮魚!在厄流區,這種象徵著甜蜜和奢侈的飲料,只存在於最遙不可及的傳說裡!喉嚨不自覺地吞嚥了一下,腳步不受控制地就想往前挪。
雷哲似乎察覺到了我灼熱的目光。他微微抬眼,那雙深邃的紫眸掃過我瞬間亮晶晶的黑眸和下意識舔嘴唇的動作,嘴角極其細微地、幾不可察地向上勾了一下,帶著一種……似笑非笑的玩味。
他修長白皙的手指優雅地摩挲著冰涼的玻璃瓶身,聲音依舊平靜無波,卻像帶著鉤子:“想要?”
我用力點頭,黑髮隨著動作晃動。
“打贏門口那兩個暗衛,” 他輕描淡寫地朝圖書室厚重的大門方向抬了抬下巴,“它就是你的。”
門口那兩個?我進來時瞥到了一眼,像兩座沉默的黑鐵塔,氣息內斂卻厚重如山。一看就是高手!
沒問題!為了橘子汽水!拼了!剛剛恢復的元力給了我盲目的自信。
現實……啪啪打臉。
那場在皇家園林進行的、為了橘子汽水的“戰鬥”,與其說是戰鬥,不如說是一場單方面的……教學式碾壓。兩個暗衛如同鬼魅,配合默契,力量、速度、戰鬥經驗都遠超我的想象。赤獄裁罪的灼熱劍氣被輕易格擋化解,聖光織愈的防禦護罩在連綿不絕的重擊下搖搖欲墜。
我被打得灰頭土臉,黑白相間的小法式襯衣沾滿了草屑和塵土,黑色的短裙邊緣也被撕裂了一小塊。身上又添了不少淤青和擦傷,雖然都不致命,但疼得齜牙咧嘴。當然,那兩個暗衛也沒討到多少好,被我拼著受傷的狠勁用赤獄裁罪劃破了他們的護甲,其中一個的手臂還被聖光織愈的光絲灼傷了一道口子。
**兩敗俱傷。**
我喘著粗氣,拄著赤獄裁罪勉強站穩,聖光織愈的光絲纏繞在手臂的淤青上,散發著柔和的治癒微光。臉上還沾著點泥土,黑髮凌亂地貼在汗溼的額角,樣子狼狽不堪,但眼神卻亮得驚人,直勾勾地盯著雷哲。
“現在……可以了吧?” 聲音帶著喘息,卻異常執著。
雷哲依舊坐在那張舒適的扶手椅裡,彷彿剛才那場激烈的戰鬥只是花園裡飛過了一隻蝴蝶。他合上手中的書,深邃的紫眸在我一身狼狽和那雙亮得驚人的黑眸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像是在評估一件物品的損傷程度,又似乎帶著一絲……極淡的……認可?
他沒有說話,只是伸出那隻骨節分明、白皙得過分的手,拿起了桌上那瓶橘子汽水。
修長的手指扣住瓶蓋,輕輕一旋。
“呲——”
隨著一聲令人心醉神迷的輕響,帶著橘子清香的甜蜜氣泡爭先恐後地湧了出來!
他並沒有遞給我,而是拿過旁邊一個剔透的**高腳杯**,極其優雅地將那金燦燦的、跳躍著氣泡的液體,緩緩地、只倒了……**三分之一杯**。
然後,他捏著纖細的杯腳,輕輕晃了晃,讓氣泡升騰得更歡快些,這才將杯子優雅地遞到我面前。
我:“……?”
管他什麼高不高腳杯!我現在只想痛飲!
幾乎是搶過來,我仰起頭,“咕咚咕咚”幾大口,就將那三分之一的橘子汽水灌了下去!冰涼、酸甜、帶著氣泡在舌尖炸開的刺激感瞬間席捲了味蕾!太好喝了!簡直是從地獄升到了天堂!我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眼巴巴地看向那還剩下大半瓶的汽水瓶子。
雷哲看著我這副牛飲的樣子,那張總是沒什麼表情的俊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極其細微的變化——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嘴角似乎也微微抽動了一下,那是一種混合著嫌棄、無語、以及某種“果然如此”的瞭然神情。
“你以後便住在這裡,” 他移開目光,不再看我那“慘不忍睹”的喝相,聲音恢復了平板的語調,卻丟下了一個重磅炸彈,“作為我的…**妹妹**。”
噗——!
我差點被最後一口汽水嗆死!妹妹?!什麼玩意兒?!
雷哲不再理會我震驚到扭曲的表情,自顧自地拿起那個空的高腳杯,又倒了……**三分之一**的橘子汽水進去。然後,他像品鑑頂級紅酒一樣,姿態優雅地捏著杯腳,微微晃動,低頭,輕輕嗅了嗅那甜膩的香氣,這才極其緩慢、極其講究地抿了一小口。
我:“……”
行吧,您很高貴,是我不配。為了橘子汽水……妹妹就妹妹吧!
* * *
意外的是,在那次“橘子汽水賭約”之後,雷哲並沒有再讓我去挑戰那些可怕的暗衛,或者進行什麼高強度的實戰訓練。
取而代之的,是極其枯燥、極其基礎、但也極其……**磨人**的**身體素質訓練**。
每天天不亮,就會被冰冷無情的機械音準時喚醒。然後在皇家訓練場那冰冷光滑、能把人摔得七葷八素的地板上,進行各種拉伸、負重、耐力跑、核心力量訓練……雷哲就像一個設定好程式的精密機器,他會站在場邊,手裡拿著一個記錄板(天知道他記什麼!),用那雙毫無波瀾的紫眸精準地注視著我每一個動作的規範程度。
“核心收緊,祁奧陽。”
“動作變形,重來十次。”
“呼吸節奏不對。”
他的聲音永遠平穩、清晰、不帶任何情緒,卻比任何斥責都讓人壓力山大。稍有不規範,迎接我的就是無情的加練。汗水浸透了訓練服,黑色的長髮溼漉漉地貼在頸側,手臂和腿都在不受控制地顫抖,但他絕不會喊停,直到完成既定的、苛刻到極點的訓練量。
他叫雷哲。待人接物,永遠遵循著某種刻在骨子裡的、繁複到令人髮指的禮儀規範。我從沒見他真正意義上地“生氣”過,即使我累癱在地上像條死狗,或者不小心打翻了昂貴的茶具,他也只是微微蹙眉,然後用一種“清理垃圾”般的平靜語氣吩咐侍從處理。
額……好吧,有時也會“生氣”。
比如當他看到我訓練完,頂著一頭汗津津、亂糟糟如同鳥窩的黑髮,毫無形象地癱在花園長椅上時。
“祁奧陽。”
冰冷的聲音響起。
我嚇得一個激靈坐直。
下一秒,一隻微涼的手就按在了我的頭頂,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道,開始……**梳理**我那打結的黑髮!
“女孩子,” 他一邊動作有些笨拙(但力道不小!)地試圖把我亂翹的頭髮理順,一邊用那種近乎宣讀法典般嚴肅刻板的語氣大聲“教導”,“應當時刻保持儀容整潔!坐姿端正!舉止得體!你的頭髮,是雷王星皇室……咳,是我雷哲的妹妹的門面!怎能如此……” 他似乎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我的“不修邊幅”,紫眸裡滿是痛心疾首(?)和恨鐵不成鋼。
更多閒暇時候,他則會屏退左右,讓我坐在他對面。他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用一種近乎研究的專注目光,長久地凝視著我的眼睛。
那雙純粹、如同黑曜石般的眸子。
他的眼神很深,很複雜。像是在透過我的眼睛,審視著什麼,確認著什麼,又或者……在尋找著什麼別的東西?我不太懂,也不太在意。只要不訓練,不被他揪著頭髮教訓禮儀,能讓我安靜地曬太陽、打瞌睡、或者偷偷想念格瑞,就挺好。
但是!
為什麼雷獅這小子也是皇室?!而且為什麼偏偏是雷哲的弟弟?!
如果說雷哲是精密運轉、冰冷刻板的儀器,那雷獅就是一顆隨時隨地會爆炸、還自帶導航專門往你身邊湊的**超巨型炸彈**!
自從知道我這個“便宜妹妹”的存在,雷獅那小子(雖然年紀可能比我小點,但那股狂勁兒可一點不小)就彷彿找到了畢生最大的樂趣——**騷擾我**!
爬樹?我剛在樹蔭下找到個舒服位置準備睡懶覺,他就“蹭蹭”幾下竄上來,故意搖晃樹枝,把樹葉抖我一臉!
上牆?我好不容易躲開雷哲的“禮儀課”想溜出去透透氣,他就坐在牆頭,抱著他那把嚇死人的錘子,衝我咧嘴笑:“喲,新妹妹,想翹家?帶我一個?”
偷跑?十次有九次半會被他逮住,然後“熱情”地邀請我去“切磋切磋”。
偷襲?更是家常便飯!隨時隨地,毫無預兆!一道裹挾著狂暴雷電的錘影就可能從任何刁鑽的角度砸過來!逼得我不得不時刻繃緊神經,聖光織愈的光繭護罩都快成了我的被動技能!
爬樹、上牆、偷跑、偷襲……這些讓我在厄流區都沒這麼熟練的“生存技能”,全都是在和雷獅這小子日復一日的互相干架中,被硬生生逼出來的!訓練場上被雷哲磨鍊出的體能和反應速度,倒是在雷獅這裡得到了充分的“實戰檢驗”。
每次打完架,我們倆都灰頭土臉(他可能好點,畢竟實力強),我精心梳理(被雷哲強迫的)的頭髮亂成雞窩,小裙子不是沾了灰就是被電弧燎焦一點邊,氣得我跳腳。雷獅則頂著一頭更加炸毛的紫發,扛著雷神之錘,笑得囂張又欠揍:“不錯嘛,新妹妹,下次爭取讓我用三成力!”
**煩死了!**
不過,雷皇,也就是雷獅和雷哲的父親,偶爾也會“不定時”地出現在我面前。有時是在訓練場邊默默看一會兒(那眼神深沉得可怕),有時是在花園散步時“偶遇”(氣氛尷尬得能摳出三室一廳)。他很少說話,只是用那雙和雷哲、雷獅如出一轍、卻更加威嚴冰冷的紫眸,淡淡地掃我一眼,目光彷彿能穿透皮囊,直抵靈魂深處。那目光裡沒有明顯的喜惡,只有一種深沉的、難以解讀的……**審視**。
或許,這就是為什麼我每次被雷哲以“歷練”之名丟到宇宙各個危險角落(美其名曰增長見識、鍛鍊元力),最終傷痕累累、精疲力盡之後,還是會乖乖(或者說,不得不)回到雷王星的原因吧。
這裡,有那個強迫症晚期、會揪我頭髮訓禮儀、但也會用高腳杯給我倒橘子汽水的“哥哥”雷哲。
有那個把我當人形沙包、整天想著打架的熊孩子弟弟雷獅。
還有那個……雖然存在感不強,卻如同定海神針般,用深沉目光注視著一切的……“父親”雷皇。
厄流區的冰冷和絕望,似乎已經是很遙遠、很模糊的噩夢了。這片用雷電和紫羅蘭色構築的、矛盾重重卻又莫名穩固的“家”,正在以一種強硬而古怪的方式,將我納入它的軌道。而那個在記憶深處散發著微光的銀髮少年格瑞,則成了我在這片紫色雷霆之下,心底最柔軟也最堅定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