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鬣狗

龍女輕鬆地甩了甩手，彷彿剛才只是活動了下筋骨，空氣中那股淡淡的硫磺味還未完全散去，巷子裡只剩下倒地打手痛苦的呻吟。然而，就在這塵埃落定之際——

“怎麼回事啊！”一聲刻意拔高的、帶著官腔的厲喝突然響起。不知何時，三個身穿孔雀城制式皮甲、腰挎彎刀的衛兵，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精準地出現在了巷口，再次將詩穗三人連同地上蜷縮的少女圍在了中間。為首的那個小隊長，眼神銳利地掃過地上呻吟的打手，最後定格在龍女身上，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聚眾鬥毆是吧？光天化日之下，在孔雀城門口行兇傷人？膽子不小啊！來來來，都跟我們走一趟吧！”小隊長的手按在了刀柄上，語氣不容置疑。

詩穗紫水晶般的眼眸微微一凝，冰冷的視線掃過這三個“恰到好處”出現的衛兵。她的思維如同精密的齒輪般轉動：在這種偏僻的、遠離主城門的角落，剛才打鬥時動靜不小卻無人問津，偏偏等到塵埃落定、人犯倒地後才“姍姍來遲”？ 答案几乎呼之欲出。詩穗正欲開口點破這層窗戶紙，將矛頭指向衛兵本身。

誰成想，旁邊的龍女卻更快一步。她伸出一條覆蓋著暗金鱗片、線條流暢的手臂，輕輕但堅定地攔在了詩穗身前。龍女那琥珀色的豎瞳裡，此刻燃燒的不是火焰，而是冰冷刺骨的嘲諷和了然。顯然，這位火龍族長老並非只有蠻力，對於這種市井齷齪和政治伎倆，她同樣洞若觀火。

“孔雀城？”龍女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迴盪在狹窄的巷子裡。她沒有理會衛兵的要求，反而像是閒聊般提起了這座城市的過往。“嘖，前些日子，還是那個北方強盛帝國治下的一個普通行省城鎮吧？”她掰了掰手腕，骨節發出輕微的脆響，姿態輕鬆得彷彿在談論天氣。“靠著喪權辱國的不平等條約被強行吞併，結果呢？帝國在四國會議裡輸得連褲子都快沒了，你們孔雀城就趁機踹開舊主子，高高興興地宣佈獨立了？”龍女的語氣充滿了辛辣的諷刺，她雙手抱胸，高大的身軀如同磐石般，牢牢地擋在了地上那瑟瑟發抖的落魄少女身前，形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她的目光如同實質的鋼針，逐一釘在三個衛兵的臉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傲慢的弧度：“現在，你們眼前的這三人——”

她先指了指自己：“我，南境熔火山脈，火龍一族的長老！”

手指轉向詩穗：“這位，暗野·詩穗，暗夜眷顧的公主殿下！”

最後指向靈兒：“還有她，靈兒，世界樹嫩枝的化身，聖國信仰所繫的‘聖枝’！”

龍女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無形的威壓：“你們——打算把誰帶走？嗯？是打算跟龍族結下樑子？還是想跟聖國鬧點外交風波？或者……覺得魔王領那邊最近太清閒了，想給他們找點‘小麻煩’？”她刻意加重了最後三個字“小麻煩”，字字如同重錘，敲在三個衛兵的心頭。

三個衛兵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火龍族長老？暗夜公主？聖枝？任何一個名頭都足以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更別提三個一起！尤其是“魔王領”，那可是連帝國都忌憚三分的存在！他們這才驚恐地意識到，眼前這三個看似奇特的組合，背後牽扯的勢力是何等恐怖！剛才那點藉著官威敲竹槓的心思瞬間被碾得粉碎。

為首的小隊長額頭上冷汗涔涔而下，按在刀柄上的手不自覺地鬆開了，臉上強行擠出的威嚴蕩然無存，只剩下惶恐和諂媚。他嘴唇哆嗦著，連聲道：“誤、誤會！完全是誤會！是我們失察！驚擾了幾位貴客！實在該死！我們這就走！這就走！”他一邊說著，一邊連連鞠躬，然後對著另外兩個早已嚇傻的衛兵厲聲喝道：“還愣著幹什麼！趕緊把這些擾亂治安、衝擊貴客的暴徒拖走！別髒了幾位大人的眼！”

兩個衛兵如夢初醒，連忙手忙腳亂地去拖地上那幾個昏死或呻吟的打手，動作粗暴，只想儘快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然而，就在最後一個衛兵彎下腰，準備去拖拽刀疤臉時，他眼神閃爍，藉著身體的掩護，一隻戴著皮手套的手卻極其隱蔽地、飛快地伸向地上蜷縮的少女，顯然是想趁亂把人帶走！

“呀嚯？”龍女的聲音如同驚雷般炸響！她的動作快如閃電，覆蓋著鱗片的大手如同鐵鉗般，瞬間就抓住了那個衛兵的手腕！五指猛地一收！

“嗷——！”衛兵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感覺自己的腕骨彷彿要被捏碎了！劇痛讓他瞬間跪倒在地，臉色慘白如紙。

龍女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琥珀色的豎瞳裡燃燒著冰冷的怒火，聲音如同地獄刮來的寒風：“你——是覺得剛才的話沒聽清楚？還是覺得……自己還有跟我們討價還價的資格？嗯？！想在我眼皮底下玩花樣？啊！？”最後一個“啊”字，如同實質的音波衝擊，震得衛兵耳膜嗡嗡作響，肝膽俱裂。

“不……不敢！不敢！大人饒命！饒命啊！”衛兵涕淚橫流，語無倫次地求饒。

“滾！”龍女厭惡地一甩手，像丟開一袋垃圾般將他甩開。

那衛兵連滾帶爬，連同伴都顧不上，拖著一條劇痛的胳膊和刀疤臉，和另外兩個拖著打手、同樣面無人色的衛兵一起，倉皇無比地逃離了這條讓他們永生難忘的小巷，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巷子裡，重新恢復了安靜。只剩下詩穗、龍女、靈兒，以及地上那個依舊緊緊抱著果子乾、被這一連串變故驚得目瞪口呆、身體卻不再那麼劇烈顫抖的落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