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鬧鬼的潛艇 上

深海之下，潛艇如同一個沉默的鋼鐵巨獸，在永恆的黑暗中潛行。第二天，海面之上或許風平浪靜，但艇內的“破洞貝”卻感覺度日如年。他一宿沒閤眼，過度緊張和艇內越來越明顯的憋悶感讓他神經緊繃得像根隨時會斷的弦。豆大的汗珠不斷從他額角滲出，順著油膩的臉頰滑落，呼吸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

“媽的……” 他煩躁地罵了一句，猛地一腳踹在旁邊副駕駛座上那個不知何時徹底睡死過去的值班小弟身上，“給老子起來！你他媽睡了一天了！要你看點東西（指著閃爍的儀表盤和潛望鏡）你睡著了誰看啊！想害死大家嗎？！快去！把該死的空調給我調低點！悶死老子了！”

小弟被踹得一個激靈，迷迷糊糊地揉著眼睛，左右茫然地看了看，才連滾爬爬地撲向角落的空調控制板。

就在這時——

“呵…呵呵呵……” 一陣極其詭異、如同老舊恐怖片裡那種刻意失真、帶著迴音的女性低笑聲，毫無預兆地在狹窄的艇艙內響起！聲音不大，卻清晰得鑽入每個人的耳膜，帶著一股說不出的陰森。

小弟嚇得僵在原地，手還懸在控制板上。“破洞貝”渾身汗毛倒豎，幾乎是本能地，驚疑不定的目光瞬間射向艇內唯一的女性——詩穗！

只見詩穗正安靜地躺在一塊相對乾淨的地板上，身體筆直，雙手交疊放在腹部，銀色的雙馬尾散開，紫眸緊閉，臉色在昏暗燈光下顯得異常蒼白。那姿勢，像極了……停屍間裡失去意識的遺體。

“你……” “破洞貝”剛想厲聲質問，下一個瞬間——

噼啪！滋啦——！！！

一道刺眼的電火花猛地從主控臺某個角落爆開！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電流短路聲，艇艙內超過三分之二的照明燈管瞬間集體熄滅！原本就昏暗的環境驟然陷入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只有少數應急燈和儀表盤發出幽幽的、如同鬼火般的微光，勉強勾勒出物體的輪廓。引擎的嗡鳴在死寂中顯得格外刺耳。

“操！什麼鬼玩意兒！” “破洞貝”在黑暗中破口大罵，心臟狂跳。他摸索著，一把揪住身邊嚇傻了的小弟，“你！你不是號稱咱們這兒電工最牛逼的嗎？！快給老子去看看照明系統！趕緊弄好！” （他顯然高估了小弟的能耐）

“可…可是！破洞貝大哥！我、我最多也就修修電燈泡啊！這潛艇電路我哪懂……” 小弟帶著哭腔抱怨，但在“破洞貝”又一記兇狠的飛踹和“快去！”的怒吼下，只能哭喪著臉，像瞎子一樣摸索著，顫巍巍地爬向電路艙的方向。

“破洞貝”自己也像沒頭蒼蠅一樣在黑暗中摸索，很快找到了那個依舊鼾聲震天的大鬍子。他憋了一肚子邪火，對準大鬍子的肚子就是狠狠一腳踹過去：“睡！睡！睡你麻痺！都他媽是豬嗎！天塌了都醒不了？！”

“嗷！” 大鬍子被踹得慘叫一聲，猛地驚醒，一臉懵逼地坐起來，“咋…咋了破洞貝？你…你把燈都關了幹啥？搞…搞氣氛啊？” 他顯然還沒搞清狀況。

話音未落，一股沒由來的、帶著深海寒意的陰風，彷彿憑空出現，貼著兩人的後頸吹過，涼颼颼的，激起一片雞皮疙瘩。

緊接著，那詭異的女性笑聲——“呵…呵呵呵……”——再次清晰地響起！這一次，彷彿就在他們耳邊縈繞！

大鬍子瞬間汗毛倒豎，睡意全無！

“你現在知道咋回事兒了吧？” “破洞貝”在幽暗的微光中，用看白痴一樣的眼神斜睨著大鬍子，聲音帶著壓抑的暴躁和一絲不易察覺的……不安？

“哦！嗨！” 出乎意料的是，大鬍子愣了一下，隨即臉上竟然露出一副“我懂了”的、甚至有點趾高氣昂的表情，“沒事兒！我知道咋回事兒！瞧好了您！等著看吧！” 他彷彿找到了救命稻草，信心滿滿地蹲下身，摸索著找到詩穗，然後精準地從她口袋裡掏出了那個“芭比娃娃”——靈兒。他像小學生展示心愛玩具一樣，得意地把僵硬的靈兒舉在“破洞貝”面前晃了晃，眼神彷彿在說：看我的！

說來也巧，沒過多久，艙內的燈光“啪嗒”、“啪嗒”地陸續亮了起來！雖然有些燈管還在閃爍，但總算恢復了大部分照明。那個被踹去修電路的小弟灰頭土臉地從電路艙爬出來，驚喜地大叫：“臥槽！我…我該不會是天才吧？！真給我弄亮了？！”

然而，就在燈光亮起，眾人剛鬆一口氣的瞬間——

“呵…呵呵呵……” 那詭異的笑聲，第三次響起了！而且這一次，絕對不是從大鬍子手中那個“芭比娃娃”身上發出來的！聲音飄忽不定，彷彿來自潛艇的四面八方！

大鬍子臉上的得意笑容瞬間僵住。

“哼~” 一聲極其輕微、帶著明顯嘲弄意味的冷哼，如同炸雷般直接在大鬍子的耳廓邊響起！彷彿有人貼著他的耳朵在冷笑！

“哇啊啊啊——！” 大鬍子嚇得魂飛魄散，手一抖，像甩掉燙手山芋一樣把靈兒狠狠甩飛了出去！“啪嗒”一聲，綠色的“小玩偶”摔在冰冷的金屬地板上，滾了幾圈。

“我他媽跟你說有人在裝神弄鬼！而且這空調到底調沒調？！” “破洞貝”煩躁地抓著頭，他本質上是個非常現實的人，之前的祈禱也只是求個心理安慰，根本不信鬼神。他只覺得是潛艇老舊，通風系統故障加上心理作用。“悶得老子快透不過氣了！”

就在這時，大鬍子因為驚嚇後退，後背猛地撞上了一根溼漉漉、冰冷冷的管道。他下意識地伸手一摸，拿到眼前藉著燈光一看——

滿手猩紅粘稠的液體！

“哎呀媽呀——！血！！！” 大鬍子發出一聲淒厲的、破了音的慘叫，雙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後倒去，“噗通”一聲重重砸在地上，徹底暈死過去。

“什麼玩意兒！！” “破洞貝”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血跡”嚇了一跳，但他強壓住心驚，立刻吼道：“都他媽別愣著！給老子起來！” 他發瘋似的用腳踹醒地上還在熟睡的其他黑幫嘍囉，“起來！起來！給老子搜！仔仔細細地搜！看看到底是哪個王八蛋在搞鬼！通風口！管道！犄角旮旯！都給老子查清楚！快！”

他一邊指揮，一邊迅速蹲到大鬍子身邊，抓起大鬍子沾滿“血”的手，用袖子粗暴地擦拭乾淨——不能讓這暈血的慫貨醒來再看到。接著，他抄起旁邊半瓶沒喝完的礦泉水，擰開蓋子，“嘩啦”一聲，毫不留情地全澆在大鬍子臉上！

“咳！咳咳咳！” 大鬍子被冷水激醒，劇烈地咳嗽著，驚恐地睜大眼睛，心臟狂跳，氣喘吁吁地問：“現…現在…是個…啥情況啊？鬼…鬼走了嗎？”

“不知道！兄弟們已經在查了！” “破洞貝”沒好氣地回答，目光又落到了一旁依舊“昏迷”的詩穗身上。他眉頭緊鎖，蹲下身，“而且這小姑娘的情況不太對……” 他伸出兩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探向詩穗纖細的脖頸脈搏處，又俯身湊近她的口鼻感受呼吸。

這一探，他臉色大變！

“糟了！！” “破洞貝”的聲音帶著罕見的驚慌，“她脈搏跳得跟蚊子似的！呼吸也快沒了！快不行了！” 他猛地抬頭朝剛醒、還驚魂未定的大鬍子吼道：“快！去弄一塊冷毛巾和一盆冷水來！快！老子先給她做人工呼吸！”

就在“破洞貝”深吸一口氣，捏住詩穗的鼻子，俯下身，嘴唇快要碰到詩穗的瞬間——

詩穗長長的銀色睫毛微微顫動了幾下，那雙紫水晶般的眼睛，緩緩地、虛弱地睜開了一條縫。她的眼神迷茫而無焦距，嘴唇微張，用細若遊絲、彷彿隨時會斷氣般的聲音問道：“叔…叔叔…怎麼了…？好吵……”

“哎喲！我的小祖宗！你可算醒了！嚇死老子了！” “破洞貝”如釋重負，長長吁了口氣，連忙直起身，臉上居然露出一絲後怕的慶幸。他接過手忙腳亂的大鬍子遞來的冷毛巾，小心翼翼地敷在詩穗光潔的額頭上，不停地更換著，動作竟然透出幾分笨拙的“溫柔”。

然而，還沒等眾人緩過這口氣——

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

一陣清晰無比、帶著金屬質感的敲擊聲，極其有規律地傳來——三短！三長！三短！

“摩…摩斯電碼！” 大鬍子這次反應奇快，聲音都嚇劈叉了，帶著哭腔，“是sos！求救訊號！破洞貝！破洞貝！你聽到了嗎！是sos啊！完了完了！咱們這兒真他媽鬧鬼了！肯定是以前冤死在這破艇裡的海軍老兵的鬼魂啊！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佛祖保佑！菩薩保佑啊！” 他雙手合十，語無倫次地開始唸經，額頭上剛剛被擦掉的汗又冒了出來，喘氣聲更粗了。

“閉嘴！放你孃的狗臭屁！” “破洞貝”煩躁地打斷他，努力維持著最後的理性堡壘，“哪來那麼多鬼！肯定是這老掉牙的破潛艇！管道老化鬆動，海水壓力變化或者內部應力釋放，讓哪塊鬆動的鐵皮在敲打船體！聽著就像摩斯碼！還有通風系統肯定堵了，讓你缺氧產生幻聽！燈光系統也是老毛病！沒爆炸！沒沉！咱們還能喘氣兒！這就贏了！懂不懂？！” 他試圖用自己能理解的一切物理原理去強行“合理化”這接二連三的詭異事件，但緊握的拳頭和微微顫抖的聲音，暴露了他內心遠沒有表面上那麼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