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二節 無人的水族館

入口處十分甚至有九分寬敞。巨大的玻璃幕牆和流暢的合金框架構成了一個極具未來感的門廳，柔和的藍色氛圍燈沿著地面和天花板流淌，映照著光潔如鏡的地磚。巨大的虛擬水族箱投影在牆壁上，斑斕的熱帶魚群彷彿在空氣中游弋，偶爾還有投影出的鯨鯊緩緩“遊”過，投下夢幻的光影。空氣中瀰漫著海洋館特有的、混合了消毒水和淡淡海鹽的清新氣味。

這種純粹的、充滿現代科技感的奇觀，對於來自遙遠過去的詩穗來說，是難以想象的衝擊。她紫水晶般的瞳孔微微睜大，裡面倒映著流光溢彩的虛擬魚群和流動的藍光，小嘴不自覺地微微張開，臉上露出了難得一見的、屬於真正小女孩的純粹好奇與入迷。這一刻，她身上那種超越年齡的疏離和冷靜似乎被暫時沖淡了，只剩下對眼前奇幻景象的驚歎。

隊長朝空曠、充滿迴音的門廳大喊大叫了好半天：“有人嗎？！安保！工作人員！有活人吱一聲！緊急情況！！” 他的聲音在寬敞的空間裡迴盪，顯得格外突兀，卻沒有任何人出來應答，只有虛擬魚群在光影中無聲地遊動。

“什麼鬼東西？！” 隊長的火氣蹭地又上來了，他煩躁地抓了抓頭髮，“週一下午都沒人上班嗎？！就他媽老子在上班！還害死了一堆弟兄！該死的本！你個混蛋還欠我20刀沒還呢！還有瑞恩，說好下次任務幫我背備用電池的……” 他停在員工專用通道厚重的金屬門前，低頭頓了頓，似乎在用髒話和回憶死去的隊員名字來強行壓制翻湧的情緒和悲傷。

隨後，毫無預兆地，他猛地一個助跑，抬腳就是一記兇狠無比的大飛腳！

哐當——！！！

金屬門發出不堪重負的巨響，門鎖處直接變形，門板被踹開撞在後面的牆上！

他轉過身，走到還沉浸在光影中的詩穗跟前，臉上努力擠出笑容，但額頭的汗珠和緊咬的牙關暴露了他的勉強：“來，小妹妹，咱們進去吹吹空調，叔叔快化掉了！哈哈！” 那笑聲乾澀而短促，顯然是強撐出來的。

詩穗立刻從入迷狀態切換回“乖巧模式”，仰起小臉，用帶著點天真的語氣附和道：“哈哈，叔叔又不是冰淇淋，怎麼會化掉呢。” 然而，這句無心之言卻像一根細針，瞬間刺破了她偽裝的表象，讓她心底掠過一絲冰冷的陰霾——哥哥曾經在夏日炎炎的午後，笑著遞給她一支快要融化的冰淇淋的畫面，清晰地刺痛了她的記憶。

隊長沒察覺到她瞬間的失神，拉著她的手走進了員工通道。通道內是另一番景象：樸素的白色牆壁，各種管道和線纜，指示牌上寫著“非工作人員禁止入內”。他們很快來到了一個標著“安保室”的房間。

隊長警惕地掃視了一圈空無一人的安保室，然後迅速行動起來。他走到控制檯前，動作熟練地按下幾個開關。

嗡——

空調系統啟動的輕鳴響起，涼爽的清風立刻從風口吹出，驅散了悶熱。

啪嗒！啪嗒！

房間內幾盞頂燈亮起，驅散了昏暗。

嘀嘀嘀…

幾塊監控顯示屏也陸續亮起，顯示出灰白的待機畫面或分割的監控區域。

一陣舒適的涼風瞬間包裹了詩穗。她其實也早已被外面的酷暑和剛才的驚險折磨得快要熱應激了（吸血鬼不太能耐受高溫），此刻這恰到好處的涼意讓她忍不住舒服地眯了眯眼。“哇，這個好厲害！” 她指著正在送風的空調口，偽裝出驚喜和純真，“這個是什麼呀！” 她此刻才真正理解了“空調”這個詞代表的含義。

“這是空調……” 隊長看著詩穗對現代設施如此“陌生”的反應，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溫和，“看來……你和你哥哥應該時常流浪在外吧？吃了不少苦頭……” 他似乎在詩穗身上看到了自己女兒孤獨的影子，“別擔心，等這次任務結束回去後，叔叔會想辦法收養你們兄妹倆的。正好我女兒也缺玩伴，家裡房子大，她整天借宿在隔壁老傑克家，總歸不太好……” 他試圖描繪一個美好的未來。

就在這時，安保室內那些剛剛亮起的監控顯示屏中，其中一個畫面猛地跳動了一下，從待機的灰白變成了清晰的監控影象！

隊長的餘光幾乎是本能地捕捉到了螢幕上的異動！他臉上的溫和瞬間凍結，身體像觸電般繃緊！他猛地將嘴裡還剩一大半的棒棒糖吐在地上，同時右手快如閃電地探向褲腿槍套，“唰”地拔出了他的制式手槍！

他雙手緊握手槍，迅速放低重心，擺出標準的戒備姿勢，槍口指向地面但隨時準備抬起。他的目光如同鷹隼般銳利地掃過螢幕，又警惕地掃視著安保室的門和可能的死角。

“小妹妹，” 隊長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感，但努力保持著對詩穗的溫和，“你在這裡好好的，坐著別動，記得千萬、千萬別出這個房間！也別出聲！明白嗎？” 他的眼睛死死盯著螢幕，似乎在確認什麼。

隨後，他像一隻蓄勢待發的獵豹，以極其緩慢、謹慎的動作移動到門邊。他沒有立刻開門，而是先將耳朵貼在門上仔細聽了聽。接著，他左手輕輕握住門把手，右手緊握手槍保持隨時擊發狀態。他深吸一口氣，猛地將門向內拉開一條縫！就在門開的瞬間，他手中的槍如同毒蛇吐信般，閃電般指向了門後可能藏人的左右兩側死角！動作乾淨利落，充滿了實戰的壓迫感。

確認門外近處暫時安全後，他迅速閃身而出，反手“咔噠”一聲，用鑰匙從外面將安保室的門鎖上了，並且帶走了鑰匙。詩穗清晰地聽到鑰匙轉動和拔走的聲音。不過，這種鎖通常設計為可以從內部開啟（緊急逃生），所以詩穗在裡面轉動門把手應該還是能開門的，只是外面被鎖住了。

她坐在空調吹拂下的陰影中，獨自舔著棒棒糖，眼神空茫地注視著那些五彩斑斕的監控畫面。那一排排複雜的器械，對詩穗來說就像陌生世界的語言——她看著，卻不懂它們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