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小隊長几乎是撲到詩穗身邊,聲音沙啞而急切,帶著不容置疑的擔憂。他顧不上自己額頭的疼痛,立刻蹲下身,雙手小心翼翼地扶住詩穗的雙肩,藉著遠處城市映來的微光和機艙內閃爍的故障紅光,緊張地上下打量著她。

他的動作迅速而專業,帶著軍人的幹練:

檢查的結果讓他無比驚愕,甚至有些難以置信。眼前這個小女孩,除了衣服在混亂中沾了些灰塵和草屑,身上竟然一絲傷痕都沒有!面板光潔得不像話,連一點淤青、擦傷都找不到!這簡直違背了物理常識——在那樣慘烈的墜機中,連他這個經驗豐富的特種兵都掛了彩,一個柔弱的小女孩怎麼可能毫髮無損?

他眼中閃過一絲深深的困惑和警惕,但看到詩穗那雙平靜得有些過分的紫眸,以及她“乖巧”配合檢查的樣子,這絲疑慮又被巨大的同情和責任感暫時壓了下去。也許……只是運氣好到逆天?或者她衣服下面穿了什麼特殊的防護?

無論如何,確認詩穗沒有明顯外傷,生命體徵平穩,是他此刻最大的安慰。

“萬幸……真是萬幸……” 小隊長——長地、帶著顫抖地撥出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稍微鬆弛了一點點。他這才感覺到自己額頭的傷口疼得更厲害了,一陣陣眩暈襲來。

小隊長小心翼翼地將眼前這個10歲左右的小女孩安置在一塊相對乾淨平整的地面上。

“你說誰10歲!至少12歲好不好!” 詩穗紫水晶般的瞳孔深處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不忿,但表面依舊維持著懵懂。

“好好好,12歲!” (作者心聲) 這位12歲左右的“成熟女性”被暫時安頓好。

小隊長自己則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踉蹌地走到幾米外一塊斷裂的水泥墩旁,重重地坐了下去。他靠在冰冷的墩子上,摘下破碎的頭盔扔在一邊,抬手用力搓了搓滿是血汙和汗水的臉。精神上的巨大沖擊和身體上的透支讓他感覺每一根骨頭都在呻吟。

喘息了足有幾分鐘,他才深吸一口氣,抬手用力按下了固定在戰術背心肩帶上的ptt(按鍵通話)按鈕,將嘴湊近固定在頭盔支架(現在頭盔已摘下,麥克風還在嘴邊)上的麥克風。

“指揮中心!指揮中心!這裡是‘遊騎兵7-1’!收到請回答!完畢!” 他的聲音嘶啞,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

短暫的靜默後,麥克風裡傳來滋滋的電流聲和模糊的回應。

小隊長像是找到了宣洩口,對著麥克風語速極快地咆哮起來。他夾雜著濃重方言的英語如同連珠炮般射出,其中還夾雜著頻率高得嚇人、各種不堪入耳的髒話(具體內容自動消音處理)。這些髒話彷彿成了他情緒的標點符號,幾乎每隔一兩個詞就要蹦出來一個。詩穗只能勉強捕捉到幾個破碎的片語:“墜毀”、“我的小隊”、“全他媽完了”、“運河上空”、“鳥擊(?)”、“迫降在…島上”…… 顯然,他對整個事件的失控和慘烈結果充滿了極致的憤怒和挫敗感。

突然——

轟隆!噠噠噠噠——!

遠處城市的方向再次傳來沉悶的爆炸聲,緊接著是密集的、如同爆豆般的自動武器射擊聲!火光隱約映亮了那片區域的上空。

小隊長被這突如其來的交火聲驚得一哆嗦,猛地抬頭望向城市方向,愣住了幾秒。隨即,他像是被徹底點燃的火藥桶,對著麥克風爆發了新一輪更加狂暴的“輸出”!這一次,髒話的密集程度和“創造性”達到了頂峰,幾乎完全取代了正常詞彙,整段通訊變成了純粹的、憤怒到極致的噪音汙染源。詩穗甚至覺得他喉嚨都要喊破了。

最終,通訊似乎結束了。小隊長一把扯下連線著麥克風的整個耳機元件,看也不看,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砸在地上!還不解氣,又抬起沉重的作戰靴,對著那堆精密電子裝置瘋狂踩踏了好幾腳,直到它徹底變形、碎裂,與泥土混為一體。

發洩完,他大口喘著粗氣,下意識地從作戰服口袋裡摸出一包被壓扁的香菸,抽出一根叼在嘴裡。剛掏出打火機,目光卻瞥見了安靜坐在一旁、睜著紫水晶般大眼睛看著他的詩穗。他動作一僵,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把打火機塞了回去,連同那根菸也一起收進了口袋。

他直起身,努力在臉上擠出一個自認為和藹、實則因為疲憊和傷痛顯得無比僵硬的笑容,走到詩穗面前蹲下:“小妹妹啊,對不起,” 他的聲音刻意放得很軟,但沙啞感揮之不去,“上頭說……城裡現在打得太兇了,到處都是那些該死的……呃……壞蛋!暫時沒法派飛機來接咱們。咱們得和叔叔一起,在這個小島上耐心地等一會兒,好不好?” 說著,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又從另一個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巧的鐵盒,開啟蓋子,裡面躺著幾根包裝鮮豔的棒棒糖。“來,叔叔這裡有糖,你吃不吃呀?”

詩穗看著那從未見過的糖果,乖巧地點點頭,輕輕“嗯”了一聲。小隊長拿出一根遞給她。詩穗接過來,好奇地翻來覆去看著那層閃亮的塑膠包裝紙,顯然不明白該如何下手。小隊長見狀,又拿出一根,動作麻利地剝開糖紙,露出裡面圓滾滾的糖果,塞進了自己嘴裡,含糊地示範道:“這樣,剝開,然後舔著吃或者含著都行。”

詩穗學著他的樣子,笨拙但成功地剝開了糖紙,將那顆橙黃色的糖果放進了嘴裡。一股強烈而陌生的甜味瞬間在舌尖蔓延開來。

“該死的龍虎幫!” 小隊長像是找到了代替香菸的發洩口,用力地、近乎兇狠地舔著嘴裡巨大的棒棒糖,發出“嘎啦嘎啦”的聲響,彷彿在咀嚼敵人的骨頭,“這群黑社會雜碎!又他媽不知道抽什麼瘋開始搞事了!這次不知道又是為了搶地盤還是什麼狗屁!我家裡也有個女兒,” 他的語氣忽然低沉下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她和你差不多大,也是8歲……”(他顯然習慣性地低估了小女孩的年齡)。

聽到這裡,詩穗眉頭幾不可察地微微一皺,內心吐槽:“不是哥們兒,怎麼還越說越小了?”

“……她媽媽,就是被這幫雜種……” 小隊長的聲音哽住了,眼中瞬間閃過無法掩飾的痛苦和仇恨,甚至泛起了一絲水光。他猛地扭過頭去,用力眨了幾下眼睛,深吸一口氣,強行將情緒壓了下去,迅速轉移了話題:“咳!不說這個了。對了,你剛剛說你是日本人?那你怎麼跑到這地方來了?你家裡人呢?還有……” 他的目光落在詩穗身上那件材質粗糙、樣式古怪、極其不合身的原始麻布襯衫上,眉頭緊鎖,“你怎麼穿成這樣?這……看著像是自己做的?” 他似乎意識到自己語氣可能有點生硬,連忙補充道:“啊,別怕!就算……就算你是偷渡過來的,叔叔也會幫你的!放心!一定幫你找到家人!”

“我……” 詩穗垂下眼簾,長長的銀色睫毛微微顫動,聲音帶著符合年齡的失落,“我父母……早就不在了。我唯一的家人是哥哥……他現在……也不在身邊……” 要不說,最高明的謊言往往就是精心裁剪的真相呢?這些字字句句,全是詩穗的肺腑之言,沒有半分虛假,自然說起來也是情真意切,面不改色。

小隊長愣住了,看著眼前這個穿著怪異、身世飄零卻異常平靜的小女孩,一股強烈的同情和責任感湧上心頭。他連忙伸出手,輕輕拍了拍詩穗瘦弱的肩膀:“對不起,叔叔不知道……不該問的。不過你別擔心!” 他挺起胸膛,努力讓自己的話顯得更有力量,“只要叔叔還有一口氣在,肯定幫你找到哥哥!說到做到!”

他抬頭看了看天色,又感受了一下悶熱的晚風。“這鬼地方太熱了,蚊子也多。走,我們先找個涼快地方待著。” 他站起身,很自然地牽起詩穗的小手,“這島下面好像是個連著外面大海的水族館!裡面有空調!咱們進去看看有沒有人,順便涼快涼快!”

他拉著詩穗,走向人工島中心一個不起眼的、通往地下的入口。入口處只有一小段金屬臺階和平臺露在地表之上,其餘部分都深深嵌入島體內部。下方,隱約傳來迴圈水系統的低沉嗡鳴和一絲海洋特有的鹹腥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