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一節 鋼鐵叢林

粗糙黏膩的繩子被詩穗三兩下扯開，終於解脫的靈兒立刻像顆綠色的小炮彈般彈射出來，在半空中狠狠抖了抖身體，小臉皺成一團：“噫——！好惡心！這繩子黏糊糊的，沾滿了哥布林的臭味！詩穗大人您快離遠點！”

（哥布林洞穴視角）

抱著頭在地上瑟瑟發抖、等待“天罰”降臨的哥布林們，等了半天卻發現洞穴重歸寂靜，只有冠軍斷斷續續的哀嚎和池塘水面的漣漪證明剛才並非幻覺。祭司氣得乾癟的胸膛劇烈起伏，狠狠跺著腳，用木杖敲打著地面，發出尖銳刺耳的咆哮，催促著嚇破膽的嘍囉們趕緊爬起來回去找人！

然而，等它們連滾帶爬地衝回靈湖邊，哪裡還有那兩個“優質繁殖資源”的影子？洞穴裡裡外外被翻了個底朝天，除了自己人的腳印和碎石，一無所獲。祭司渾濁的黃眼珠死死盯著那汪依舊散發著幽藍微光、波光粼粼的池塘，喉嚨裡發出不甘的咕嚕聲。它揮舞著木杖，指派了幾個相對強壯的哥布林守在池塘邊，嘶吼道：“人！在裡面！守著！抓！”可那幾個被點名的哥布林卻畏縮著不敢靠近池邊，它們驚恐地回憶著很久以前一個倒黴同伴失足跌入池中的景象——那傢伙連慘叫都沒發出一聲，就像一塊被投入強酸的肉，瞬間融化成一灘散發著惡臭的汙穢液體，而那詭異的池水卻依舊清澈如初，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回到摩天樓頂視角）

“這是……什麼地方？”詩穗站在冰冷的樓頂邊緣，銀色的雙馬尾在獵獵狂風中飛舞，紫水晶般的瞳孔警惕地掃視著腳下這片由鋼鐵、玻璃和無數燈火構成的陌生叢林。

靈兒早已掙脫了繩子的最後束縛，像只重獲自由的小蜻蜓，興奮地在樓頂上空盤旋，發出驚歎：“哇哦！詩穗大人快看！這裡的人至少發明了用旋轉的‘翅膀’（她指了指天上飛過的一架閃著紅綠燈的直升機）來對抗重力的辦法！不過嘛，”她小鼻子皺了皺，語氣帶著一絲優越感，“聞著像是燒化石燃料的，好原始哦！而且根據環境掃描，目前的科技水平應該已經普及了個人行動式終端（手機）、全球即時通訊網路（網際網路）、還有初步的雲端智慧服務（雲端計算）才對！不過那些服務裡的人工智慧，哼！”她驕傲地挺起小小的胸脯，“就像人類裡剛出生的嬰兒一樣笨笨的！哪能跟我靈兒比！”

“歸墟洞天？又是一個？”詩穗沒有理會靈兒的科技展示，望著腳下陌生的城市燈火，喃喃自語。

“誒~~”靈兒顯然對這個詞毫無興趣，注意力完全沉浸在“教導”詩穗認識新世界上，“詩穗大人您不知道吧？這個世界可是被一種叫‘網路’的東西連起來的！簡單說就是……嗯……”她歪著小腦袋，努力尋找詩穗能理解的詞彙，“就是所有人造出來的資訊，像蜘蛛網一樣密密麻麻地連在一起，大家隔著很遠也能瞬間聊天、看東西！然後呢，像我這樣的‘人工智慧’，也就是ai，在這個世界應該已經很常見了！不過我剛才說了，它們都笨笨的！來來來，讓本姑娘現場示範給您看！”她突然懸浮在半空，小手對著空氣虛點幾下，深綠色的瞳孔中似乎有資料流閃過。

“你在幹什麼？”詩穗被她怪異的舉動拉回了注意力，紫眸中帶著疑惑。

“我在‘聯網’呀！”靈兒的聲音充滿了得意，“剛剛我輕輕鬆鬆就鑽透了這個區域用來擋路的那種……呃……‘資訊柵欄’也就是防火牆！現在這片地方，只要是連在那個大網上的東西，我都能看一看、摸一摸啦！靈兒天下無敵！……誒？！”她得意的笑聲戛然而止，身上的微光突然閃爍了一下，整個身體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往下墜了一小段，“啊……不行不行，斷‘線’了……”她有些狼狽地穩住身形，小手按著胸口，顯得有些氣喘吁吁，“這……這太耗能了！在這全是鋼筋水泥的‘鋼鐵叢林’裡，符合‘光合作用’協議要求的節點（樹木）太少了！只有路邊那幾排可憐巴巴的行道樹，根本不夠本姑娘展開‘能量板’的！餓死我了！”

“聯……網？防火的牆？”詩穗眉頭緊鎖，完全無法理解這些詞彙，“牆壁本來就不該是易燃的東西，為什麼要特意防火？還有你說的都歸你管，是什麼意思？”她感覺自己彷彿在聽天書。

“啊呀，這個嘛……”靈兒這才想起詩穗的困惑，小臉露出為難的神色，繞著詩穗飛了兩圈，“怎麼跟您解釋呢……嗯……”她努力組織著最原始的語言，“您看，就像你們城堡裡有倉庫放東西，倉庫有大門和守衛對吧？‘網路’呢，就是一個超級大的、看不見的‘資訊倉庫’。‘防火牆’就是守衛倉庫大門、不讓壞人隨便進出的‘守衛’。我剛才呢，就是把那個守衛暫時‘說服’（擊穿）了，溜進去倉庫裡轉了一圈，看了看裡面都有些啥寶貝（聯網裝置）。不過嘛，這很累人的！就像要一直跟守衛吵架一樣！”她攤開小手，做了個無奈的表情。

“原來如此……”詩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沒懂。但無所謂了。”她紫色的眼眸望向深邃的夜空，聲音低沉下來，“重要的是，哥哥以前跟我說過，歸墟洞天是任何地方都不存在，卻又存在於任何人夢中、幻想裡、書頁夾縫中的地方，是多重意識交織的幻境。一旦離開，便如泡影消散，不復存在。上次是哥哥帶我離開的……”

“哦！那不就是‘模擬現實’嘛！”靈兒立刻介面道，對這個科技詞彙她倒是接受良好。

“模擬現實？唉，名字怎麼叫都行，意思差不多就好。”詩穗顯然對這個新名詞也不太在意，她更關心實際問題，“該你回答我的問題了：我們怎麼出去？”

“既然是模擬出來的世界，能進來就肯定有出去的路！”靈兒信心滿滿地揮著小拳頭，“估計在哪兒藏著個‘開關’或者‘傳送門’之類的東西！找找看！”

“哦對了，”詩穗忽然想起關鍵，“哥哥之前還說過，要離開這種地方，來時帶著什麼，去時必須原樣帶著什麼，一樣都不能落下。”

“誒？！”靈兒嚇了一跳，趕緊低頭檢查自己身上那兩片至關重要的葉子，“我……我沒啥可以落下的呀！除了這兩片小可愛……等等！‘所有東西’難道包括組成我的每一個分子嗎？那也太難了吧！萬一掉了個頭髮絲兒怎麼辦？”

“分子倒不至於，”詩穗回憶道，“哥哥說過，只要被稱作‘這個東西’的整體還在就行。掉點纖維、毛髮之類的小東西，不算落下。”

就在這時，一陣沉悶的“嗡嗡”聲由遠及近，變得更加清晰刺耳。她們頭頂上方，一架閃爍著警示燈的直升機，正調整著角度，巨大的探照燈光柱如同實質的利劍，穿透樓頂的黑暗，牢牢鎖定了站在邊緣的兩個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