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間章 下 靈兒要變成黏糊糊的了！

被粗糙麻繩勒得像個待宰蠶蛹的靈兒，在詩穗身側瘋狂扭動，翅膀徒勞地拍打著空氣，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她一邊看著四周那些醜陋、流著口水的哥布林，一邊用帶著哭腔、語速極快的尖細嗓音開始她的“分析”：“嗚哇哇哇——！詩穗大人！大事不妙啊！根據現有行為模式分析，這群低等生物的社會結構明顯是原始的、基於暴力繁殖和掠奪本能的母系氏族雛形！你看那個拿著破木棍、身上畫著鬼畫符的！（她指的是哥布林祭祀）那大機率是掌握了原始薩滿知識的‘祭祀’個體，智力水平相對較高，負責族群的精神（或者說生殖）指引！而那個大塊頭冠軍！（她瞄了一眼還在揉腳指頭的哥布林冠軍）就是純粹的暴力打手！是用來鎮壓內部和搶…搶…搶‘資源’的！嗚…我們兩個，尤其是您！在它們眼裡就是最高階的‘優質繁殖資源’！被俘虜後，結局模型預測：99.9%的機率會被迫參與它們那可怕的、毫無倫理可言的‘種族擴大計劃’！生存質量評估：極低！極低！嗚哇哇哇——！比變成史萊姆還要粘答答、臭烘烘、暗無天日一萬倍啊！！”

詩穗聽著靈兒那帶著哭腔、尖細得刺耳的喊叫，紫水晶般的瞳孔裡沒有絲毫波瀾，任由那些散發著惡臭、面板粗糙黏膩的哥布林們粗暴地將她們抬起，像搬運貨物一樣，朝著洞穴更幽深的腹地走去。她的目光銳利依舊，冷靜地掃視著昏暗的環境，靈兒的尖叫不過是這片汙穢之地令人煩躁的背景噪音。

這些哥布林大多是些智力低下的傢伙，連成體系的語言都沒有，只會發出意義不明的咕噥和嘶吼。然而，總有些例外。

抬著她們的隊伍停在了那汪散發著幽藍微光的靈湖邊。一個拄著歪扭木杖、身上塗抹著詭異圖騰的哥布林蹣跚上前——那是它們的祭祀。它渾濁的黃眼珠貪婪地黏在詩穗身上，咧開幾乎裂到耳根的大嘴，露出參差不齊的黃牙，發出令人作嘔的淫笑：“呵…呵……人類……”它伸出枯瘦、指甲烏黑的手指，幾乎要碰到詩穗的臉頰，激動地拍著自己乾癟的胸膛，“懷孕！種族！擴大！”然後指向詩穗，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口水順著嘴角滴落，“洗脖子！等著！”

詩穗嫌惡地猛地偏開頭，避開那惡臭的手指，冰冷如霜的眼神狠狠瞪了它一眼，並未浪費口舌。她的目光迅速轉向旁邊那個像蟲子一樣瘋狂扭動、試圖遠離祭祀的綠色小光點：“靈兒！”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你還能啟動格律儀嗎？”

靈兒正努力把自己扭成一個更復雜的結，聞言一愣：“誒？誒誒誒！”她停止了徒勞的扭動，翅膀蔫蔫地耷拉下來，“不行不行！那個準確來說其實是您的力量，我只是輔助您引匯出來罷了！現在您沒有了哥哥的貼身物品，”她下意識地用著原有機體的術語庫，“無法建立深層魔力連結，不能做那種…那種‘羞羞的事情’來共鳴啟動核心啊……”

“羞羞的事情”這五個字像針一樣刺中了詩穗。她的臉頰和耳朵尖瞬間變得通紅，幾乎是立刻打斷，聲音都提高了半分：“誒好了好了！”她深吸一口氣，壓下那點不合時宜的羞赧和更深處的刺痛感，“你就直說！你現在能幹什麼？”

“呃……發光！”她身上象徵性地亮起一丁點綠光。

“還有呢？”

“嗯…嗯…擴大音量！”她突然扯開嗓子，發出一聲極其尖銳的、如同警報般的尖叫，聲音在洞穴裡刺耳地迴盪，嚇得近處幾個哥布林猛地一縮脖子。

“嘖！”詩穗眉頭緊鎖，銀色的雙馬尾似乎都透著一股煩躁，“真沒用！想讓你幫我暫時吸引一下注意力都辦不到嗎？”

突然，靈兒像是被一道無形的資料流擊中，猛地停止了啜泣，眼睛瞪得溜圓：“誒~~！不能這麼說嘛詩穗大人！”她用力一晃身體，讓拴著她的繩子像鞦韆一樣來回搖擺起來，語氣帶上了一絲狡黠，“可不可以等會兒用您的超聲波朝周圍大喊？然後再聽我指揮全力大喊？”

“超聲波？”詩穗疑惑地挑眉。

“就是您最尖銳的聲音！那種能震碎玻璃杯的頻率！”靈兒急切地補充道。

“哦，”詩穗恍然，語氣帶著點無奈，“那種別人聽不見的聲音是吧。那有什麼用？我一般用來探測未知地形，不光沒啥殺傷力，而且很不準，”她頓了頓，回憶著使用體驗，“可能能有2米左右的誤差吧……”

“誒嘿嘿！”靈兒得意地笑起來，小臉因為之前的淚水和現在的興奮顯得有些滑稽，“這你就別管了！只要吸引這些低等生物的注意，製造點混亂就行是吧？”她又撲騰起來，充滿了莫名的信心。

詩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雙冷靜的紫眸裡閃過一絲權衡。最終，她微不可察地點了下頭：“好。”

經過一小會兒無聲的醞釀，詩穗深吸一口氣，胸腔微微起伏——她發出了無聲的尖嘯。那是一種超越人耳感知極限的高頻振動，只有空氣被劇烈擾動的微弱嗡鳴感。僅僅幾秒後，她便停了下來，額角滲出細汗，微微喘息著抱怨道：“只能一小會兒，很累人的！”周圍的哥布林茫然地互相看看，略感奇怪地撓了撓頭或耳朵，確實沒聽見什麼實質性的聲音。

只見靈兒眼神瞬間專注，雖然身體被縛，但指尖微不可察地動了幾下。一些薄如蟬翼、顏色灰暗、毫不起眼的小樹葉，如同被無形的風牽引著，從她身上輕盈地飄出，悄無聲息地飛向洞穴的各個角落，貼在巖壁的陰影處、石柱的縫隙裡。

“就是現在！詩穗大人！”靈兒突然用盡全力大喊。

詩穗摒除雜念，再次用盡全力發出更為強勁的超聲波！這一次，空氣中那股無形的震盪感驟然加劇！幾乎是同時，靈兒部署在四周的那些樹葉狀裝置表面泛起肉眼難辨的漣漪，精準地捕捉、共振並放大了這股能量！

原本死寂的幽藍池塘水面，如同被無數細密的針尖戳刺，開始產生越來越多、越來越明顯的細小波紋。

一個位置靠近池塘、感官似乎更敏銳的哥布林率先發現了水面的異常。它驚恐地瞪大眼睛，指著水面，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連滾帶爬地朝著祭祀踉踉蹌蹌衝過去，手舞足蹈地比劃著，嘴裡急切地咕嘰咕嘰說著誰也聽不懂的話。

祭司推開擋路的嘍囉，渾濁的眼睛充滿敬畏與恐懼地看向那泛起詭異漣漪的水面，乾癟的嘴唇無聲翕動，彷彿在進行某種原始的祈禱。洞穴裡的氣氛陡然變得緊張而壓抑。

就在這時！在洞穴穹頂的陰影處，另一枚樹葉狀的裝置悄然調整了角度，將匯聚的超聲波能量束精準地聚焦於頭頂上方一根懸掛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巨大鐘乳石根部——

頃刻間，只聽得“咔嚓”一聲令人牙酸的脆響！

一大塊足有磨盤大小的鐘乳石根部斷裂，帶著呼嘯的風聲應聲落下！

“砰——！！！”

一聲巨響夾雜著骨頭碎裂的悶響，碎石飛濺！那塊巨石不偏不倚，狠狠砸在了正揉著腳、毫無防備的哥布林冠軍的腳指頭前端！

“嗷嗚——！！！”

哥布林冠軍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嚎，瞬間丟掉了斧頭，抱著血肉模糊的腳像座失控的肉山般在原地瘋狂蹦跳起來，撞倒了好幾個倒黴的同伴。

祭司被這突如其來的“天罰”和冠軍的慘狀嚇得魂飛魄散，額頭瞬間佈滿豆大的汗珠！它揮舞著木杖，用尖銳刺耳、充滿恐慌的嗓音發出一聲淒厲的命令！

說時遲那時快！如同被捅破的蟻穴，所有哥布林丟下俘虜和武器，你推我擠、連滾帶爬地朝著他們認為安全的出口方向如潮水般潰逃！那個大塊頭冠軍先是被混亂逃跑的哥布林狠狠撞了個趔趄，接著又被幾個只顧逃命的傢伙慌亂中踩了幾腳，發出更淒厲的痛呼。但求生的本能壓倒了劇痛，它掙扎著爬起來，抱著受傷的腳，疼得一瘸一拐地嘶吼著跟在隊伍最後面，生怕被落下成為第一個被埋葬的犧牲品。

“這是……”詩穗目睹這戲劇性的一幕，紫瞳中閃過一絲驚訝，但她瞬間反應過來！趁著哥布林潰逃的千鈞一髮之際，她猛地低頭，鋒利的獠牙寒光一閃，“咔嚓”一聲咬斷了捆住自己手腕的粗繩！動作迅捷如電，她一躍而起，扯斷靈兒上方的繩子，同時一把抓起這個被麻繩纏得像個“繭”的綠色小妖精，沒有絲毫猶豫，縱身跳入了那散發著幽藍光芒、波紋尚未平息、充滿未知的池塘中央！

被拎著在空中甩來甩去的靈兒，在冰冷刺骨的湖水淹沒頭頂前的最後一刻，自豪地咯咯笑道：“誒嘿嘿！一點點聲波誘導和地質結構弱點的計算小把戲罷了！笨笨的哥布林還以為是地震來了呢！唔哇啊啊啊——詩穗大人溫柔一點啦！要被甩飛了~~”

“噗通！”

水花四濺，幽藍的光芒吞噬了視野，緊接著是強烈的失重與空間扭曲感——

當視線再次清晰，湖水的冰冷觸感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呼嘯而來的高空烈風，和腳下金屬板傳來的堅硬冰涼。她們竟然出現在了陽光斜灑的午後天際，一座矗立於鋼鐵叢林之巔、俯瞰整座城市的大樓頂端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