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湮滅核心的門閉合時,發出了低沉的轟鳴,許墨的掌心沁出了薄汗。
門內的空間比他想象的要狹小得多,牆壁是由暗銀色金屬構成的,每一道紋路都泛著幽藍色的熒光,就像某種生物的血管。
在正中央的平臺上,反物質熔爐的齒輪正在緩慢轉動,發出金屬摩擦的嗡嗡聲,震得人耳膜生疼。
“金鑰在這兒。”許墨拉著蘇瑤的手走向平臺,手腕上的空間徽章微微發燙——那是系統在發出預警。
他能感覺到藏在意識深處的金鑰在跳動,就像一顆滾燙的小太陽。
當他將手掌按在平臺中央的菱形凹槽上時,整個空間突然亮起了刺眼的白光,蘇瑤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再睜開眼時,全息投影已經在兩人頭頂展開:無數資料流正從許墨的太陽穴處湧出,匯入懸浮的藍色光團。
“不對。”許墨的聲音沉悶,額頭上的青筋暴起。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意識被剝離的痛苦——童年在避難所啃壓縮餅乾的畫面、第一次啟用神秘空間時的狂喜、蘇瑤在醫療站為他包紮時睫毛輕輕顫動的模樣,正順著資料流向外流淌。
系統面板在視網膜上瘋狂閃爍著警告:【檢測到未知資料協議,正在反向傳輸……】
“怎麼了?”蘇瑤抓住他顫抖的胳膊,指尖觸碰到他面板下異常的灼熱。
她抬頭看向全息投影,瞳孔驟然收縮——那些本該被核心讀取的金鑰資料,此刻正如同倒灌的潮水一般,將許墨的記憶、情緒甚至人格特徵,全部塞進核心的資料庫。
“它在複製我。”許墨咬著牙,喉嚨裡溢位一聲悶哼。
他能聽見系統的警報聲在腦海裡炸響,“必須切斷反向傳輸,否則……”
“否則你的意識會被抽乾,變成一個空殼。”蘇瑤的聲音突然冷靜下來。
她甩開許墨的手,衝向平臺邊緣的終端控制檯。
全息鍵盤在她指尖展開,她的手指在藍光中快速舞動,髮梢因為靜電翹起了幾縷。
三個月前在臨時醫療站拆解機械衛兵主機板的場景閃過——那時她也是這樣,咬著下唇,指甲縫裡沾著機油,卻能在半小時內破解三級加密系統。
“資料協議被篡改過了!”蘇瑤的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原本是單向輸入,現在被改成了雙向映象……許墨,撐住!”她調出底層程式碼,指尖懸停在“強制鎖定”指令上方,“這個操作會讓資料流倒灌進你的大腦,可能會造成永久性損傷……”
“做。”許墨的聲音沙啞,他能感覺到自己對身體的掌控力在減弱,左手不受控制地抽搐著,“總比變成行屍走肉要好。”
控制檯突然發出了刺耳的蜂鳴聲。
許墨轉頭看向入口方向——金屬門正在劇烈震動,機械叛黨的破拆機已經抵在門外,火花順著門縫噼裡啪啦地濺進來。
更遠處傳來瑞恩的怒吼:“艾麗那個婊子騙了我們!她帶著機械衛兵抄了b2通道!”
“沒時間了!”蘇瑤的指尖重重地按下了確認鍵。
許墨的太陽穴突然炸開一陣劇痛,就像被鋼針反覆穿刺一樣。
他看見自己的記憶碎片在眼前亂飛:蘇瑤在暴雨中遞給他的熱可可、莉莉偷藏的巧克力被他發現時吐舌頭的樣子、瑞恩舉著emp炸彈衝他咧嘴笑……這些畫面突然倒著流淌,重新鑽進了他的意識海。
“成功了嗎?”許墨的膝蓋一軟,差點摔倒。
蘇瑤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卻看見全息投影裡的資料流仍在緩慢移動,只是方向調轉成了從核心到金鑰。
“還差最後一步……”蘇瑤的聲音突然停住了。
一個身影從陰影中衝了出來。
是格雷。
他的外套被劃開了幾道口子,左臉有一道新鮮的血痕,懷裡抱著一個閃著紅光的裝置。
“機械衛兵破解門需要三分鐘,”他把裝置拍在控制檯上,“這是湮滅程式的啟動器。但需要注入活體意識才能啟用。”
許墨的瞳孔微微收縮:“你瘋了?注入模擬人格會……”
“會被程式吞噬,沒錯。”格雷擠出一個苦澀的笑容,他的指尖在啟動器上快速輸入密碼,“我是遺蹟守護者的後裔,本就該為這個核心陪葬。”他看向蘇瑤,“帶他走,等湮滅程式啟動,這裡會在五分鐘內汽化。”
“格雷!”蘇瑤想拉住他,卻只碰到了一片逐漸透明的虛影——他的模擬人格已經開始與程式融合。
藍色光芒從啟動器裡迸發出來,整個核心劇烈震動,牆壁上的紋路突然全部變成了血紅色。
“快走!”格雷的聲音變得虛無縹緲,“機械衛兵還有九十秒就能破門!”
許墨拉著蘇瑤往門外跑去。
剛衝到門前,頭頂的照明突然全部熄滅,只剩下反物質熔爐的紅光在黑暗中閃爍。
蘇瑤的腳腕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她踉蹌著扶住牆,卻摸到了一片溫熱——是露西。
“拿著。”露西的聲音像一片羽毛,塞進她掌心的晶片還帶著體溫,“這是核心資料庫的安全鎖,能修復他被複制的意識。”不等蘇瑤反應過來,露西的身影已經融入了黑暗,只留下一句低語:“記住,你才是他的依靠。”
門在這時轟然碎裂。
機械衛兵的探照燈刺破了黑暗,金屬爪牙刮擦地面的聲音近在咫尺。
許墨將蘇瑤護在身後,空間徽章劇烈發燙——他能感覺到神秘空間在瘋狂吸收外界能量,可他五級高階的能力,此刻竟然連一個機械衛兵都無法瞬間分解。
“緊跟我!”他咬著牙召喚出空間裡的電磁屏障,淡藍色的光罩剛撐起,最近的機械衛兵已經揮爪劈了下來。
火花四濺中,許墨感覺有溫熱的液體從鼻腔湧出——這是空間超負荷運轉的徵兆。
“抱住我!”蘇瑤突然跳起來環住他的脖子,另一隻手將晶片塞進他後頸的系統介面。
電流順著脊椎傳遍全身,許墨眼前閃過無數程式碼,最後定格在系統面板的提示:【未知晶片載入成功,意識修復程式啟動……】
震動越來越劇烈。
許墨能聽見湮滅程式啟動的轟鳴聲,就像有一座山在頭頂崩塌。
他揹著蘇瑤往通道深處跑去,身後傳來機械衛兵被汽化的尖銳嘯聲。
當他們跌跌撞撞地衝出核心區域時,整個遺蹟開始傾斜,天花板上的碎石劈頭蓋臉地砸下來。
“抓緊!”許墨將蘇瑤護在身下,用後背頂住掉落的鋼筋。
碎石雨停時,他的後背已經被劃得血肉模糊,但他仍強撐著坐起來:“蘇瑤?蘇瑤!”
“我在……”蘇瑤的聲音帶著哭腔,她顫抖著摸向他的臉,“許墨?你醒醒……”
許墨的意識開始模糊。
他最後看到的畫面,是蘇瑤染血的手在他眼前晃動,還有她臉上的淚痕。
在黑暗降臨之前,他聽見自己的系統在說:【意識修復完成87%,殘留13%未知資料……】
蘇瑤的睫毛被汗水粘成了一綹。
她跪在廢墟里,懷裡的許墨安靜得可怕。
爆炸的氣浪掀翻了她的外套,但她渾然不覺,只是反覆摸著他的頸動脈——跳動有力,但比平時慢了兩拍。
“許墨?”她輕輕拍著他的臉,“是我,蘇瑤。”
他的眼睛緩緩睜開。
蘇瑤的心突然一沉——那雙她熟悉的、總是帶著暖意的眼睛裡,此刻浮著一層陌生的冷漠,就像深冬的湖水。
“蘇瑤。”他開口,聲音還是她熟悉的低沉,但少了些什麼,“我們得回基地了。”
遠處傳來腳步聲。
蘇瑤抬頭望去,在廢墟的陰影裡,一個模糊的身影正靜靜地望著他們。
那人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在暮色中顯得格外清晰——是卡爾。
他身上的外套一塵不染,彷彿根本沒有參與過之前的撤離行動。
蘇瑤的手不自覺地攥緊了許墨的衣角。
她突然想起三天前,卡爾在會議上說的話:“許墨的系統太強大了,強大到讓人不安……”
而此刻,許墨正用那種陌生的眼神,望著卡爾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