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飛的《全球氣候系統的崩潰：資料、證據與人類的最後機會》專題演講還在繼續進行。他看到前排的記者們交換著意味深長的眼神，有人已經開始在筆記本上快速記錄。他能感覺到空氣中瀰漫著一種緊張的氣息，就像暴風雨來臨前的低壓。
“李墨飛博士！”一個尖銳的聲音打斷了他的發言。李墨飛循聲望去，看到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男記者站了起來，“您這些資料是不是太危言聳聽了？我記得去年就有專家說過，氣候變化不過是自然週期的一部分。”
李墨飛感覺太陽穴突突直跳。他早就料到會有人質疑，但沒想到來得這麼快。“這位記者朋友，”他努力保持聲音平穩，“我們的研究採用了最新的衛星資料和氣候模型，所有的結論都經過同行評議......”
“但是你們考慮過經濟因素嗎？”另一個聲音插了進來，“如果按照你們的建議，很多行業都會受到重創，這會造成多大的失業率？”
李墨飛感覺自己的後背已經完全溼透了。他瞥見黃婭婭站在會場角落，正用擔憂的眼神望著他。就在昨天，他們還因為報告中的一個資料爭論到深夜。黃婭婭堅持要用更溫和的措辭，但他執意要保持資料的真實性。
“各位，”李墨飛提高了聲音，“我知道這些結論聽起來很驚人，但這就是事實。如果我們現在不採取行動，未來的代價會更大。這不是選擇題，而是生存問題。”他接著說：“根據我們的研究，全球氣溫上升的速度已經遠超預期。如果再不採取行動，到本世紀末，我們將面臨......”
會場陷入了短暫的寂靜。就在這時，李墨飛注意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側門走了進來。是蘇薇，聯合國氣候特使。她今天穿著一身深藍色套裝，步履堅定地走向前排。林然看到她時，心裡突然湧起一股暖流。三個月前，正是蘇薇在日內瓦的會議上力排眾議，支援了他們的研究專案。
“李博士，”蘇薇在座位上坐定，聲音清晰而有力，“我想請問，您認為當前最緊迫的行動是什麼？”
這個問題像一記重錘，讓會場重新安靜下來。李墨飛深吸一口氣，他知道這是蘇李薇在給他機會。“首先，我們必須立即減少化石燃料的使用，轉向可再生能源。其次......”
“李博士，”張致遠直接走到臺前，聲音裡帶著一絲嘲諷，“您知道您這些建議會讓我們公司損失多少嗎？十萬個工作崗位？還是二十萬？”
會場瞬間炸開了鍋。閃光燈此起彼伏，記者們爭先恐後地舉起話筒。李墨飛感覺自己的心跳快得幾乎要衝出胸腔，他看到黃婭婭正焦急地向他打著手勢，而蘇薇則站了起來，似乎準備說些什麼。
張致遠腕間的鉑金袖釦正將演講臺鐳射折射成危險的紅點，那束光斑遊走在李墨飛頸動脈處，像條吐信的赤鏈蛇。“李博士的防毒面具,”能源巨頭忽然傾身湊近話筒,“能過濾甲烷，但過濾得了輿論場的氰化物嗎?”
全場死寂中，黃婭婭的指甲陷進掌心。她看見環球動力保鏢們西裝內袋的異常凸起——那不是武器，是正在啟用的輿情干擾器，此刻正往直播訊號裡植入“氣候騙局”水印。
“張總說得對。轉型確實會帶來陣痛。但您想過沒有，如果我們現在不行動，您的公司未來可能會損失更多？”《環境週刊》實習生小陳突然起身，馬尾辮掃過身後黑衣人手中的終端屏，恰好遮住正在跳動的股權收購進度條,“所以我們需要更透明的討論，比如公開環動集團去年在北極圈的37次爆破勘探資料？”
所有人都愣住了。
張致遠顯然沒料到會有人這樣反駁他，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會場裡的氣氛劍拔弩張，就像一根繃緊的弦，隨時可能斷裂。
導播間忽然響起刺耳的電流聲。蘇薇的藍寶石胸針閃過一道微光，聯合國特勤組的反制程式悄然啟動，演播廳所有電子裝置瞬間進入量子加密狀態。李墨飛注意到張致遠耳麥裡傳來短促的摩爾斯電碼——那是二十年前他們在南極科考站用過的求救訊號。
“小姑娘，你知道養活這座城市的電網每秒需要燃燒多少煤炭嗎?”張致遠轉身走向小陳，鱷魚皮鞋碾過地面未乾的水漬，帶起一絲核電站冷卻水的鐵鏽味。他身後的全息投影突然切換成環動總部大樓的實時影像：三千名工人正在中庭集結，黃色安全帽匯成湧動的硫磺色海洋。
小陳的智慧手環突然投射出全息資料:“根據《巴黎協定》第12修正案，貴公司去年隱瞞的碳排放量相當於……”
她的話被突如其來的斷電掐滅。備用電源尚未啟動的十秒黑暗裡，李墨飛聽見防毒面具包拉鍊被扯開的脆響，以及蘇薇用唇語傳遞的座標——北緯68°32'，正是他們檢測到遠古病毒活化的凍土層。
當應急燈再度亮起時，張致遠已站在環形螢幕中央。他背後的影像分裂成兩半：左邊是北極熊熊抱著融化的浮冰，右邊是環動新建成的可燃冰開採平臺，噴湧的甲烷火炬將極夜映成詭譎的幽綠色。
“多麼動人的道德劇。”他鼓掌聲像油罐車相互碰撞，“可惜現實需要的是這個。”隨著響指聲，大屏彈出實時股市行情，環動股價正隨著地震新聞逆勢上漲14%，而碳中和概念股集體飄綠。
李墨飛摸到演講臺夾層裡的冰鎬——那是他從格陵蘭冰川帶回來的紀念品，此刻正凝結著肉眼可見的寒霜。當他將冰鎬砸向資料介面，所有螢幕突然爆發出原始冰川的蔚藍。融冰聲從環繞音響傾瀉而出，蓋過了張致遠繼續發言的聲音。
“聽聽這冰層破裂的哀鳴！”李墨飛的聲音與冰川崩塌聲共振，“當您把股價曲線刻進永凍層，知道冰芯裡沉睡的遠古病毒正在甦醒嗎？”
蘇薇突然接入主螢幕，聯合國深紅警報標誌在她身後旋轉：“各位現在看到的，是兩小時前西伯利亞監測站傳來的畫面。”鏡頭切換間，凍土中爬出的線蟲正扭動著鑽透防化服，某個模糊身影在雪地上拖出血色長痕。
小陳趁機啟動行動式空氣檢測儀，pm2.5數值在投影屏上瘋狂攀升。“新海市此刻的懸浮顆粒物含量，”她將檢測儀對準張致遠西裝上沾染的煤灰。“剛好是環動燃煤電廠排放物的同位素特徵。”
騷動如野火般蔓延。保安腰間的對講機突然傳出刺啦聲：“b區通風管道檢測到孢子濃度超標！”人們這才發現，中央空調出風口不知何時已附著著熒綠色菌斑。
張致遠退向安全門時，李墨飛捕捉到他解鎖手機的瞬間——屏保照片竟是三年前在南極失蹤的冰川學家團隊合影。這位能源大亨的拇指反覆摩挲著照片邊緣，那裡有個被刻意模糊的身影，袖口露出和李墨飛同款的輻射測量儀。
“釋出會到此為止！”黃婭婭突然切斷主電源，卻在黑暗降臨時啟動了秘密頻道。所有觀眾手機自動彈出加密連結，點開後是正在自我複製的氣候報告，每轉發一次就會剝開環動集團的一層財務黑幕。
當武裝防化部隊衝入演播廳時，李墨飛正盯著掌心發光的孢子樣本。這些從空調濾網刮下的微生物，在紫外燈下顯露出與凍土病毒相同的基因鏈節。他轉頭想提醒蘇薇，卻發現聯合國特使的翡翠戒指正在地上滾動，戒面內側刻著微小的環動log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