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載聿還真沒等著，反倒是沈縈風等了他許久，久到沈縈風感覺自己都快餓過勁了，江載聿才匆匆忙忙出現。
他解開大氅的繩子邊走邊說：“等很久了吧，軍中臨時有事，耽擱了。”
沈縈風點點頭，等到他坐下喝湯之後，才將碗筷拿起開始吃飯。誰知江載聿剛剛喝了一口湯，還沒嚥下去呢，便側頭吐到盆裡：“涼了，重新熱一下吧。”
沈縈風看著那一盤盤的菜又端了下去又將碗筷給放了回去。
“今日你搬入霞飛閣可還習慣。”
“我為什麼不能和奶奶一起住？”
“因為你就要嫁給我了，和老夫人住一起，有些不方便。”
“那就不能等成婚之後再搬麼。”
“不能。隨著聖旨而來的，還有兩位宮中管事嬤嬤，她們會教你規矩禮儀。等欽天監算好日子，你我便動身去京城成婚。”
還要去京城。
沈縈風吃驚的看著江載聿：“你從未和我說過要去京城。”
“嗯，我想著等聖旨來了再和你說也不遲。”
飯菜又陸續上桌，江載聿又嘗一口熱湯之後，勉強算是滿意。沈縈風剛想開口問，但霜竹已經將湯碗抵到她手邊，便只能壓住性子先把飯吃完。
沈縈風在山野裡風餐露宿習慣了，用餐速度快，再加上心裡有事，吃什麼都是囫圇吞棗。而江載聿吃東西細嚼慢嚥的，吃得極慢。為了讓他解答自己心中的疑問，沈縈風硬是耐著性子等到了江載聿把飯吃完，拿香帕擦嘴的時候問：“那我們去京城，奶奶怎麼辦。”
“自然是要跟著一起去的。老夫人是你唯一的長輩，她若不在，我們怎麼拜堂。”
江載聿見沈縈風眉頭緊鎖：“你若是不嫌麻煩，等我們從京城回來，再在燕王府擺宴。到時候，你想請誰來都行，這樣可好？”
“我只是擔心，奶奶的身體，我以前聽路過的行商說，從渝州去京城路途遙遠，只怕奶奶吃不消。”
“到時候府醫也會隨隊出發，時時刻刻照顧老夫人的身體。你若是還擔心，咱們就早點出發，路上走得慢些。”
江載聿淨了手，見她還是不怎麼開心，便伸手颳了一下她的鼻子：“別皺眉，我不喜歡。我給你準備了些禮物，已經送去霞飛閣了。你去看看吧。”
沈縈風摸了摸鼻子，見他要走不由得問：“不是說要教我讀書麼？”
“晚些時候吧，今日軍中事多，等我忙完了教你。”
沈縈風看著江載聿匆匆而去的背影，等他消失在門口了才轉身離開。山月和霜竹跟在她身後問：“姑娘是否要小憩片刻？”
“不了，去看看奶奶。”沈縈風沒有午休的習慣，她在王府裡住了幾日，倒是認得路了，很快就來到小院的門口。
到了小院，看到奶奶之後，沈縈風便沒了負擔。她剛想喊人，屋外的婢女輕聲說：“老夫人喝了藥，剛剛睡下呢。”
府醫開的藥方裡有安神的藥，所以沈老夫人最近多嗜睡，沈縈風緩步進去，伸手進被窩裡摸摸老夫人的手，確認是暖暖的之後便安心了。她坐到一旁的凳子上，拿起老夫人之前做到一半的活計繼續做。
一旁的山月和霜竹互看一眼，也沒有說話而是默默站到屋外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床上有些動靜，沈縈風放下活計看一眼：“奶奶，你醒啦。”
她連忙過去扶著奶奶起身：“睡得可好？”
“你這丫頭來了也不叫奶奶。”
“府醫說了，奶奶的病要多休息，你才剛睡下，我怎麼好叫醒你。”
“你來了多久了？”
“約莫有一炷香的時間了。”沈縈風倒了杯熱茶給奶奶，“奶奶你今日吃的什麼？我不在你身邊，你可有好好吃飯。”
“有，我又不是小孩子，還用得著你盯著我吃飯。”
沈老夫人看她一眼：“燕王殿下不是說每日要教你讀書，你怎麼有空過來？”
“他說軍中有要事，得空了再教我。”
“那你幹嘛還悶悶不樂的？”難道不是應該高興？
“剛才吃飯的時候，殿下說，咱們要去京城了。”沈縈風將今天自己和江載聿的對話都學給奶奶聽，最後還補上一句：“成個親怎麼那麼難，還要跑去京城那麼遠的地方。”
“你只是成個親嗎？你是嫁入皇家，規矩自然又大又多。”老夫人摸摸孫女的後腦勺，“你不是一直想要走出山村，去看看外面是什麼樣子麼？現在有機會出去瞧瞧，怎麼還不開心呢？”
沈縈風說不上來，若是以前，能走出去看看，她肯定是開心的。可是現在卻開心不起來。去京城，是去成婚的，而她不想嫁給江載聿。這大概就是她不開心的原因。
沈老夫人又怎麼不知道孫女的心思呢，她心疼地撫摸著孫女的背，安慰道：“丫頭啊，你知道我和你爺爺是怎麼成親的麼？”
沈縈風抬頭，然後她脫掉自己的外衣和鞋襪，一下子就鑽進被子裡：“怎麼成親的？”
“那年大旱，家中田地顆粒無收，我爹沒辦法便把我賣給了你爺爺家當童養媳。我們就是這麼成婚的。”
沈縈風微微張開嘴：“成婚之前，您沒見過爺爺麼？一點都不認識？”
“不認識，他是隔壁縣城裡富戶人家的少爺，我爹是他家的佃戶，在紅蓋頭掀開之前，我根本沒見過他，怎麼會認識。”
“可是……”
“你太爺爺找人算過命，說我好生養，便同意了。”
沈老夫人摸摸孫女的臉：“我的風丫頭如此聰明，應該知道奶奶的意思吧。”
沈縈風點點頭，她靠在奶奶的肩頭上：“我知道。”
可她還是不甘，今天早上她登上第三層樓閣時，她總算看到了這座龐大王府的全貌，就好像一張網將她網住，連一絲逃脫的機會都不給。這裡山水奇景如同仙境，可再華美的王府，它依舊是一座牢籠。
“姑娘，前院傳來訊息，說是殿下要回府了。”
沈老夫人拍拍孫女的手背：“去吧。”
沈縈風點點頭，她利落地穿襪下床：“奶奶，我明天再來看你。”她輕輕摟住奶奶的肩膀，在她耳畔輕聲說，“可我不想認命。”
沈老夫人拍拍她的肩膀，目送著孫女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