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縈風將木盒子收好之後,還是按照自己的習慣練習一個時辰的弓箭,再練習一個時辰的字帖。不一樣的是,今日練習的字帖是早上暗香新拿過來的,說是江載聿讓人送過來的。沈縈風第一次見到如此好看的字,有些字她還不認得,只能跟著描畫形狀。
正練到一半呢,暗香帶著一個女子來拜見。沈縈風將筆放在筆架上,抬頭看向那跪在地上的女子:“你先起來吧。”
女子這才敢起身抬頭,只看了沈縈風一眼便又低下頭去。
“你是誰?”
“奴婢疏影,見過沈姑娘。”
疏影。沈縈風看向暗香,暗香走到她身旁輕聲說:“疏影姐姐是殿下的通房丫鬟,是過來見禮的。”
沈縈風皺起眉:“通房丫鬟是什麼?”
暗香一愣,隨即想到面前的小姑娘也不過十六歲,趕忙向她解釋。沈縈風聽的雲裡霧裡,並不真正明白,大概只知道是江載聿的身邊人:“是殿下讓你來見我的?”
“是奴婢斗膽,來拜見姑娘。”
“你來見我,是有事找我麼?”
疏影小心翼翼地看一眼沈縈風身旁的暗香,這才狠下心說道:“奴婢的確有事求姑娘。”
“什麼事,你說吧。”
疏影一愣,想好的說辭一時間都沒用上,她看著沈縈風清澈的雙眸,緩緩將自己的事情說了出來。沈縈風靜靜地聽完之後,總結道:“所以,你來求我,讓燕王納你為妾?”
“求姑娘成全。”
“燕王納不納妾是他自己的事情,又不是我說了算的,你求我有什麼用?”我若是說了算,還會被困在這個小院中麼?
“姑娘深得殿下喜愛,若是姑娘開口,殿下必不會……”
“不會什麼?”
話還沒說完,江載聿便人隨聲到。暗香和疏影趕緊跪下見禮,反倒是沈縈風還呆呆地站著,等她反應過來準備見禮的時候,江載聿已經來到她身邊,將人扶住:“你就不用跪了。”
江載聿坐到書案後的椅子上,隨手翻起沈縈風剛剛習完的字帖,他掃一眼跪在地上的兩人,涼薄地說:“說吧,不是有事相求嗎?”
“奴婢……奴婢求沈姑娘可憐,讓奴婢能繼續伺候殿下。”
“這事你求她有何用,不是應該來求我麼?”
“還是說你知道,求我沒用,便想著縈風年少,好拿捏,所以才求到她這兒來。”
“奴婢沒有,奴婢是覺得沈姑娘為人心善,會可憐奴婢。”
“也就是說我心狠了?”
江載聿對著桌上的茶杯努努嘴,示意沈縈風拿給他。沈縈風將茶杯遞過去之後,見他開啟茶杯,用杯蓋拂去面上的茶葉,又輕輕吹了一口氣,這才抿茶。沈縈風瞭然地點點頭,原來,是這樣喝茶的。
江載聿抿了一口茶,將茶碗放回桌子上,這才看向跪在地上的兩人:“我今日不過在書房與趙管家提了一嘴,半刻鐘之後疏影就得到了訊息,隨後便求著暗香來找縈風,這訊息真靈通啊。我竟然不知道,這燕王府竟成了四處漏風的地方。”
跪在地上的兩人不敢說話,沈縈風將自己置身事外也沒有開口,江載聿冷笑著讓侍衛進來:“拖下去,查清楚。誰傳的訊息,誰漏的風,都給本王一一查清楚!”
沈縈風看著那黑衣侍衛將暗香和疏影兩人給拖了下去,藏在衣袖裡的手死死地攥成拳,這就是權利,一句話便斷人生死。
江載聿看了看她,笑道:“嚇到了?”
“她們會死麼?”
“不會。”但比死也好不到哪去,江載聿將她的手從袖子里拉出來,果然看到掌心有一排紅色的印子,“還是嚇到了。你別把這事怪到自己頭上。我罰她們是因為她們亂打聽訊息,把手伸到前院,和她來見你,沒什麼關係。”
江載聿順手拿起她的字帖:“喜歡麼,我給的字帖。這些年你都練你爹留下來的字帖,我瞧著許多都老舊了,便著人找來一些新的。你若是喜歡,我再讓他們送來一些。”
“不用,這些我都要練好久了。”
“你爹除了教你練字,還教了你什麼?可有教你讀書?”
“嗯,教了一些的。”
“都學了什麼?”
“《三字經》、《千字文》還有《論語》。”
江載聿本身還在等她說完,卻不見沈縈風繼續說下去,便追問道:“就這些?”
“嗯。爹爹身體不好,我學的也慢,所以就學了這些。”
“那以後我教你。”
“什麼?”
“那以後我教你讀書,每日一個時辰,好不好。”
“好。”
聞言,江載聿笑了。他握著沈縈風的手,提筆蘸墨就著剛才她沒寫完的字帖繼續寫下去。沈縈風能感受到他寫字時一撇一捺的力道和她完全不一樣,而他描出來的字和她自己描的也很不一樣。
“寫字,不僅僅是要描繪字形,最重要的還是要模仿其運筆的方式和力道。”帶著沈縈風寫了幾個字之後,江載聿放開沈縈風的手,讓她自己完成剩下的部分,而自己則坐在一旁看著。
沈縈風在模仿剛才江載聿的運筆力道之後,很快就熟練上手,字也比之前有型一些。江載聿點了點頭,剛想和她說什麼,門外便傳來侍衛的聲音。
沈縈風沉浸在字帖中沒有抬頭,江載聿見她著實認真便不再打擾,自行離去。
等到江載聿離去之後,沈縈風才抬頭透過窗戶看向院中江載聿的背影。沈縈風將所有習完的字帖歸整好,放到一個木盒子裡,隨後去陪奶奶用午膳。這一上午,院子裡動靜不小,老婦人便問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沈縈風鉅細無遺的將事情都說了,老婦人聽完之後開口道:“通房丫鬟就是姬妾,是夜間伺候的人。如果沒有今天的事情,未來等你和殿下成婚之後,夜間便由她來伺候你們兩。”
“睡覺的時候,旁邊還要站著人?”
“想來,燕王殿下也是不想旁邊站著人才要想著把疏影送走。沒成想這疏影居然來找你求情。”
“奶奶,你怎麼會知道這些?”
“咱們沈家以前也是富戶,你爺爺就有一個通房丫頭。”
“後來呢?”
“後來,家裡遭了難,你爺爺沒了,我把賣身契還給了那人,她自行離去了。”
“哦。”關於家裡的事情,沈縈風並不清楚。只不過偶爾聽得奶奶說上幾句,大約知道家中是落難之後才到的張家村生活。
“你方才說,燕王要教你認字?”
“嗯。”
“這樣也好,你們多接觸,彼此熟悉以後才好相處。到了這個地步,形勢比人強。既然,這婚事躲不過去,你就要學著和殿下好好相處,等到你心無牽掛之後,一切再徐徐圖之。”
“家裡的事,您從沒跟我說過。”
“都過去的事情,有什麼好說的,人總是要向前看的。”老夫人摸摸她的頭,“以前我不和你說,那是因為不管發生過什麼,都不影響咱們的生活。但現在不一樣了,燕王殿下既然鐵了心要娶你,那奶奶接下來說的事情,你要牢牢記在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