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百歲燭火下的血色倒影

青銅血珠在蘇牧胸口上方凝成星環的剎那，他聽見脊椎傳來金屬刺穿血肉的尖嘯。

顧清歡的機械手指從後方穿透他的脊背，冷硬的鈦合金關節頂在心臟偏左三寸，那裡還插著半截青銅鎖鏈——那是方才他親手將鎖鏈尖端按進胸腔的位置。

"你篡改的不是時間線。"顧清歡的聲音混著電流雜音，機械喉舌吐出的每個字都帶著齒輪咬合的脆響。

蘇牧能看見她右臂的機械外殼正在崩解，露出內部纏繞的光纖，橙紅資料流像血液般從斷裂處滲出，"是三千宇宙的觀測者共識。"

疼痛如潮水漫過神經。

蘇牧低頭看向胸口，懸浮的血珠裡，七歲妹妹鼻尖的糖霜正隨著全息影像輕顫——那是隕石墜落前最後一刻，她舉著糖人對他笑的模樣。

他忽然想起昨夜實驗室的溫度，妹妹總愛趴在他的量子糾纏儀前數光斑，髮梢沾著他折的紙花，說等他破解了輪迴系統，要帶她去看真正的星河。

"叮——"

古心琴的鐵劍突然發出蜂鳴。

蘇牧轉頭，劍客投影的白衣被青銅紋路割裂成碎片，劍身浮起的數字正在瘋狂跳動：998、997、996......每個數字都映著妹妹不同的死亡場景：被妖獸撕咬的血衣、被鐳射貫穿的實驗服、在修真雷劫中化為灰燼的裙角。

古心琴的指尖沁出真實的血，她死死攥住劍柄，指節發白："系統在同步所有宇宙的死亡倒計時，你每多看一眼，就多一道因果鎖。"

系統核心的尖嘯突然刺穿青銅門。

那聲音像極了妹妹小時候吹的銅哨，卻帶著刺耳鳴響。

蘇牧的混沌雙瞳猛地收縮——右眼的法則暗紋中，妹妹正被李維斯的鎖鏈纏繞著拖向量子湮滅場。

她的實驗服被扯得破破爛爛，髮梢的紙花早不知去向，卻還在掙扎著伸手，指尖沾著他熟悉的實驗室試劑藍。

"觀測她腦區的量子糾纏態！"古心琴的殘影突然凝實，劍鋒抵住蘇牧後頸，冰涼的觸感讓他打了個寒顫。

劍客的眼尾滲出血淚，"現在！

用輪迴眼鎖定她的糾纏粒子，否則下一秒，湮滅場就會把她的意識碾成量子塵埃！"

蘇牧的瞳孔在劇痛中分裂成無數鏡面。

每個鏡面都映著妹妹在不同宇宙的最後時刻：有的在他懷裡斷氣，有的在他夠不到的懸崖墜落，有的甚至在他舉起槍的瞬間——那些他從未想起的記憶如潮水倒灌，原來所謂"未被汙染的記憶"，不過是系統刻意保留的、最鋒利的刺。

"注意！"顧清歡的機械臂突然攥住他的手腕，將他拽入資料洪流。

蘇牧眼前炸開五顏六色的光帶，像被揉碎的彩虹，卻帶著灼燒面板的熱度。

顧清歡的機械耳貼在他耳畔，光纖末端的小紅燈急促閃爍，"系統在用你的記憶汙染她的意識——你殺死妖獸的畫面、你扣動扳機的畫面，正在成為她潛意識裡的'必然死亡因'！"

青銅鎖鏈在此時化作血色。

蘇牧脖頸一緊，鎖鏈上的倒刺扎進面板，系統核心的妹妹虛影浮現在他眼前。

那是十七歲的模樣，白裙子一塵不染，髮梢的紙花卻泛著詭異的幽藍："你每救活一個世界的她，就會在另一個世界觸發觀測者死亡協議。"虛影的指尖劃過他的臉頰，觸感像冰錐，"值得嗎？

用千萬個她的命，換這一個？"

"古心！"蘇牧咬著牙，脖頸的血順著鎖鏈滴在資料光帶上，"劍！"

古心琴的劍鋒精準刺入鎖鏈核心。

金屬摩擦聲中，血色鎖鏈突然爆出火星，劍客的白衣徹底碎裂，露出下面佈滿傷痕的軀體——原來所謂"投影"，不過是她用命刻下的守護咒。"同步改寫所有宇宙的因果錨點！"她的聲音帶著氣若游絲的顫抖，"用你的血，做錨！"

蘇牧咬碎舌尖。

鐵鏽味在口腔炸開的瞬間，他對著妹妹所在的量子糾纏場噴出一口血。

三百個虛影突然從資料洪流中浮現——都是他的模樣，有的穿著實驗服，有的披著劍客的玄衣，有的頂著機械飛昇者的金屬義眼。

他們同時舉起手，掌心的血珠與蘇牧的血線連成網。

系統警報聲驟然拔高，像被撕裂的綢緞。

顧清歡的機械殘骸在他身側重組，卻又在觸及血網的瞬間碎成星屑。

她的機械聲帶最後一次震動："代價是......你將永遠揹負所有宇宙的觀測者身份......"

話音未落，機械殘骸便徹底消散。

蘇牧的混沌雙瞳突然刺痛，他看見妹妹所在的量子糾纏場泛起漣漪——不是湮滅場的藍光，而是某種更陌生的波動。

那些光紋在扭曲，在分裂，像水面投下無數石子，盪開的波紋裡，竟隱約映出......他自己的輪廓？

"哥......"

模糊的呼喚穿透系統尖嘯。

蘇牧猛地抬頭，混沌雙瞳裡，妹妹的手終於從湮滅場邊緣伸了出來。

她的指尖沾著他的血，髮梢的紙花不知何時重新綻放，在資料洪流中飄向他的掌心。

而在那朵紙花後方，量子糾纏場的光紋仍在持續分裂。

蘇牧盯著那些越來越清晰的輪廓，突然想起古心琴說過的話："因果網重新結起時，總要有新的錨點。"

他不知道那些正在成型的，究竟是妹妹的影子，還是......另一個自己。